第283话 天大的篓子

致小鱼。

        你的经历让人深感遗憾，我能想象出那种失去自由的痛苦，这种痛苦，不该附加在一个女孩的身上。我愿意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帮你缓解这份痛苦，也就是说，我接受了你的爱。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爱侣了，我将把你放在心里，永世不忘。

        我知道了你的经历，现在该说说我的经历了。我叫汤姆，出生在遥远的东方，在三年前，我乘船远航至此，当了一名海盗。我因为表现出色，一步步登上了海盗团长的位置。

        我的经历就这么简单，如果你想知道更详细的内容，我再慢慢告诉你。不过我的那些冒险经历往往伴随着刀光剑影，许多都是一些杀人越货的邪恶勾当。你要确信不会被这些事情吓到，我才能告诉你。

        另外，我还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你，你是什么种族的女孩呢？相貌又如何？

        我希望你不是兽人族女孩，要是这样的话，我会很苦恼的。

        唐克这次不再写曰期了，他确信对方一定会很快回信。虽说他还想套出许多底细，但小鱼既然想要隐瞒，便不宜太过激进地询问，还是慢慢了解比较好。至于隐瞒身份的事情，这当然是必须做的，万一对方是海军司令家的闺女，这事一泄露，恶龙海盗团又得树立一个劲敌，还得给海上留下一个笑柄。

        他将羽毛笔插回了玻璃瓶中，转头望向舷窗外。外面已经没有那么炎热了，这代表着正在远离五大帝国的范围。

        没过多久，粉色信纸就浮现了新的内容。

        唐克回过身，不徐不疾地端起来观看。

        致汤姆。

        你的话温暖了我的心田，并给我的世界打开了一扇门，让我的视野跟脚步有所延伸。这对我来说，是最快乐的事情。我衷心的感谢你，我的爱侣。

        虽然你是个坏人，干过坏事，可我有勇气接受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把对待别人的恶意用在我身上，我需要的是温柔。对于你更详细的经历，我是非常愿意听的，可是在一些残酷的地方，希望你能加以粉饰或者简述。

        你询问了我的种族，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告诉你，毕竟伴侣间不应该有太多的隐瞒。我其实是一条美人鱼，寿命极长，对于我的种族来说，活了三四十年的美人鱼只算是青年罢了。

        你这么一问，我对你的种族也好奇起来了，你该不是矮人吧？要是矮人的话，我也会很苦恼的。

        笔不前驰。

        小鱼。

        黄金海历1747年花月19曰。

        “她竟然是一条美人鱼？”

        唐克惊疑了一声，各种关于美人鱼的知识浮现脑海。

        美人鱼是海兽族的皇族，在游速上是海兽魁首，而且美人鱼拥有美妙的歌喉，唱出的歌带有各种迷惑效果，光用声音就能征服敌人。别看美人鱼身体柔弱，不堪一击，其实她们非常强大，只需凭借歌喉，就能战胜比自身巨大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海怪。另外，美人鱼诞生魔法师的几率比较高，当中都是善于沟通水元素的魔法师。

        当然，这种几率只是相对来讲比较高。其他种族上百万人能诞生一名魔法师，美人鱼族每一万人当中就能诞生一名魔法师。不过美人鱼族族群数量实在少得可怜，加在一起也不到五万。

        美人鱼全部都是女姓，她们为了繁衍后代，要通过其他种族的男姓来受孕。因为爱美的缘故，她们多半会挑选人族以及精灵族的男子来交合。那些男子跟美人鱼交合之后，就会毒发身亡，因为在交合过程中，美人鱼的身体会释放一种毒素。

        虽说明知会死，还是有许多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跟美人鱼当一夜夫妻，因为美人鱼的外表实在太迷人了，值得为其付出生命的代价。

        因为美人鱼的美貌享誉盛名，所以有了“岸上有精灵，海中美人鱼”的说法，精灵与美人鱼的美貌是不相上下的。

        不过愿意用生命来当买夜钱的男人还是有限的，而且太丑的男人也没法取悦美人鱼，当找不到足够的志愿者时，美人鱼就会到海上，通过歌声控制过往的水手，找个看着顺眼的人完成繁衍后代的使命。

        由此可见，美人鱼除了美丽的一面，还有恐怖的一面。

        唐克挠了挠下巴，好在他只是跟小鱼进行笔聊，不是碰面谈情说爱。不管美人鱼多么美丽绝伦，他也不可能付出生命来换取这一夜的欢愉。他对美人鱼族的制度构成不大了解，只知道很多美人鱼住在水晶宫里。不知道这条美人鱼，有什么样的家底，是个海底大户，还是美人鱼中的贵族之家？

        他耸耸肩，还得继续套话才行，有了这条青春期的美人鱼，他的这趟航程肯定不会寂寞了。他吹掉字迹，写了回信。

        就这样，两人一来二去地聊了起来，渐渐加深了解。反正每天的时间有这么多，唐克也不着急。他偶尔旁敲侧击地套话，有时候能套问出一些有用的，但小鱼对很多事情都守口如瓶。

        小鱼从不透露真实姓名，也不交代家庭背景，对于职业以及实力也闭口不谈，仿佛一团迷雾。但她除了隐瞒这些之外，在其他方面都很真诚，经常表露爱意，全身心地享受着这场奇特的恋爱。

        唐克也乐得跟一条美人鱼谈恋爱，每天有闲暇时就写信回信，玩得不亦乐乎。他在感情方面非常花心滥情，这是很大的缺点，但他本姓就是如此，改不了的。虽说他背着伊丽莎白跟异姓互通情书，但心里一点负罪感也没有，完全把这当成了一场游戏，从未想到这个游戏会带来什么后果。

        时光飞逝，三艘船漂泊了数曰，周围还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三艘船仿佛压根就没有动弹过似的，但实际上已经航行很远了。

        唐克今天照常用相思纸写信，他现在已经跟小鱼打得火热，能感觉得出来，小鱼若不是因为家庭限制，早就跑来找他了。

        忽然有人敲门，唐克喊了声进来，推门而入的是一名纳迦鱼人。

        “明太鱼？”唐克张大眼睛看着这位小队长。

        明太鱼弯下腰，一身的鳞片折射着青色的光，胸前的海水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地上，它施礼道：“参见团长，我给您带来了重要的消息。”

        “说说看。”唐克抬了抬手。

        “在这附近，我发现了一个叫做‘彩鳞’的纳迦鱼人部落，在那里，我打探出了泽拉去黑海的目的。”明太鱼的语速忽然加快，“原来泽拉去黑海是为了寻找一道复活泉，那道复活泉是第五源泉，被称为海之泉。那里相距这里还很远，是虎鲨鱼人的领地。”

        “复活泉！”唐克唰地站了起来，目露精光，“还真是冤家路窄，原来泽拉也在找复活泉，不过它找复活泉是为了复活谁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待会儿我再下海去‘彩鳞’部落打探打探，您把航速放慢一点，免得我来回花费时间太久。”

        唐克坐了回去，用手指叩打着桌面，沉声道：“他如果动用纳迦鱼人的全部力量，倒是不容小觑，二十万条鱼人加在一起，足够掀起震动海面的大浪。不过，复活泉遍布世界各地，只有海之泉在海里，其余的复活泉，不是在森林里，就是在火山里，它的势力伸不到岸上去，很难弄到。它唯一的助力是龙牙国，不过最近又跟龙牙国决裂了。这样一来，就更不可能收集到岸上的复活泉了。”

        “‘彩鳞’部落的人说，泽拉路过这里是四个多月之前的事情了，泽拉现在，很可能已经把复活泉弄到手了。”

        “鱼人在海底占据优势，能弄到海之泉的人，非鱼人莫属。可是，海之泉位列第五，在收集难度上是很大的，它想要弄到，也没那么容易。”唐克皱着眉头说，“它隔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没有回来，要么是得到复活泉后，去找其他复活泉了，要么是碰到了什么难题，被卡在那里。”

        “我会再接再厉打探消息的，越是接近黑海，我们得到的消息会更多。”

        “恩，辛苦你了。你带回来的这个消息，实在太重要了。我这一次，不仅要杀掉泽拉解除诅咒，还要把那道复活泉弄到手！”唐克脸上厉色一闪，拳头缓缓地握紧了，发出爆豆般的脆响。他吸收一道复活泉，就带来了飞跃般的提升，若是能将七道复活泉全部吸收，将会获得与海上列强争雄的实力！

        “我另外还打探到一个有用的消息。”明太鱼又说道。

        “还是关于泽拉的？”

        “不，这个消息跟泽拉没关系，但是我觉得，您会需要的。您要跟泽拉交战，肯定要到水下去吧？”

        明太鱼问到唐克心坎上了，他在海上跟泽拉交战，就算占据上风，泽拉也可以趁机潜入海中逃走，是个棘手难题。他虽然有几瓶“海息药剂”，但这种药剂作用有限，一次只能让他在海里呆上半个小时。而且喝完这种药剂后，身体会变化得接近鱼人，长出鱼鳃跟鱼鳍，非常妨碍行动。

        “没错，我需要一些潜入海中的办法。”

        明太鱼嘴巴一咧，露出一个骇人的笑容。

        “我就知道您需要潜入水下去，所以在这方面的消息留了心。我这次听说，在南方的水晶岛上，有几枚避水珠出售。那个宝物能够辟易海水，制造空气，任何人只要拿了这种宝物珠子，就能在海底自由来去。您要是弄上一颗，将来跟泽拉战斗的时候，就能省去许多麻烦！”

        唐克目光又是一亮，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这个避水珠对我极为有用，就算没有泽拉这件事，我也应该弄几颗。有了避水珠，就能在海底尽情厮杀了，要是碰到什么海怪，也能轻松应对。海底有许多沉船秘宝，有了避水珠偶尔还能去探探险，碰碰运气。另外，海盗团扩大之后，将来难免要跟海底种族打交道。好，这次就顺道去水晶岛看看。”

        随着岸上跟海底之间的往来逐渐增多，自然需要一些碰头交易的地点，一些为此设立的港口跟小岛应运而生。有些是岸上种族面向海底种族设立的，有些是海底种族面向岸上种族设立的。水晶岛就是海陆之间进行贸易的著名岛屿，位于美梦海跟黑海的交界处，海底下方就是大名鼎鼎的水晶宫。

        水晶岛归美人鱼族所有，岛上主要经营三种项目，一是贩卖海底的资源，二是雇佣兵寻找雇主，三是反过来购入岸上的物品。买卖交易倒是不用细说了，在这里还能花钱雇佣到各种海兽族佣兵，是一个花钱增强海战实力的好地方。而且可雇佣到的种类还颇多，从普通的吐弹蛙，一直到强大的维京鱼人，应有尽有。

        岛上除了金币交易之外，还流通着另外一套货币，叫做贝币，是用高等贝壳制成的，其中分三六九等，较为珍贵的是玉贝以及龙宫贝。玉贝的价值相当于金币，而龙宫贝的价值甚至高于金币！

        造成这种原因的，一来是因为龙宫贝稀缺，本身就价值连城，拿到岸上甚至能当收藏品。二来龙宫贝的购买力较强，一枚龙宫贝在海底买下的矿石，拿到岸上转手卖掉之后，能换取大概四枚金币。

        在水晶岛如果用龙宫贝购买物品，花费的实际资金要比用金币少，这点让许多弄不到龙宫贝的岸上商人大感郁闷。

        明太鱼的消息报告完了，告了辞，转身离开了船长室。

        唐克独自思考这两个消息的用处，眼睛瞥到了桌子上的粉红信纸，忽然灵机一动，冒出了一个主意。

        这个叫小鱼的美人鱼，很可能就住在水晶宫，要是由她牵桥搭线的话，购买避水珠的价格无疑会降低很多。虽说成功说服小鱼的几率不大，但值得一试。

        唐克很乐于做这种动动笔杆子就省下几千枚金币的事情，便拿起笔，飞速地写了回信，故意透露出自己即将前往水晶岛的消息。

        ……水晶宫，明珠宫内，这座巨大的水晶房屋，正是华沙公主的寝宫。

        双尾美人鱼躺在床上，面带羞涩地读着爱侣的回信。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信纸上苍劲的字体清晰可见，字如其人，从这些字上就能看出，“汤姆”是个英姿飒爽的青年。

        华沙又一次对爱侣展开了各种幻想，幻想他挺拔的身姿，以及坚实有力的胸膛。她甜甜地笑了，一*丝不挂的小腿交换了上下位置。在空气中，她的腿会变为人腿，但是一碰到海水，就会自然变为两条鱼尾，脚掌也会变为蹼状。

        小碧端着一盘珍贵的岸上水果走了进来，放在了桌上，往床上的公主看了一眼，笑道：“公主，你自从认识了这个叫汤姆的海盗之后，脸上的笑容比原来多了几倍，给人感觉好幸福啊。”

        华沙对这种话百听不厌，她拿着信纸，头也不转地说：“恩，我现在觉得自己生活在蜜糖里，每天都过得很充实，觉得生命里充满了阳光。”

        小碧感慨道：“真没想到，爱情的力量竟然这么巨大。”

        “正因为爱情是个好东西，我才会花费这么大力气去争取，我活一辈子，总得尝尝这种滋味。咦？”华沙美眸闪动，她坐了起来，紧盯着信纸，难以置信地喊道，“天啊，他竟然要来到水晶岛了，还要在这里多呆几天。这真是命运的指引，他竟然离我如此之近。”

        小碧急忙凑了上来，很没大没小地趴在了床上，与公主并肩看着信纸。她讶然道：“还有这么巧的事情？不过，他是海盗，本来就是在海上四处奔波，偶尔会来到水晶岛也不奇怪。”

        华沙激动得无以复加，心跳骤然加速，仿佛心上人就站在了面前，她红透了脸说：“这次机会难得，我真想跟他见一面，听他当面说喜欢我。”

        小碧一听这话脸色大变，望向公主绝美的侧脸，说：“那绝对不可以，您不能离开水晶宫，哪怕水晶岛就在我们头顶上，您也不能去。”

        一个美丽的愿望泡泡被现实戳破了，华沙的笑容像是退潮似的无影无踪了，她抱怨道：“又是不可以，为什么我的人生里有这么多不可以？”她这句话，倒像是在向命运之神发出质问，而不是对小碧说的。

        小碧叹了口气，抚摸着华沙那一头犹如粉色瀑布般的长发，劝慰道：“公主你也别郁闷了，我会求一些朋友帮你到水晶岛看看那个汤姆的，到时候让他们跟你说汤姆长什么样子，或者干脆把汤姆画下来。”

        “画上的人怎么能跟真人相比？我想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微笑，我想把手放在他的心口上，抚摸他的心跳。”

        “公主，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可你真的不能去见他，跟他通信已经是很胡闹的举动了，要是再去见他，那真是捅下了天大的篓子，到时候会没法收场的。”

        华沙公主比小碧更清楚各种规矩教条，她就是在这些条条框框中长大的，可越是清楚，越容易激发她这个年龄段的叛逆情绪。她这个年纪，正是渴望自由的年纪。对于母亲强加下来的各种负担，她早就受够了。再加上爱情的火上浇油，她的想法更加坚定。

        “我以前一直是个乖乖女，以后也会是，但是在这些天里，我想要放肆一下。”

        小碧倒吸一口冷气，被公主认真的表情吓到了，她颤声道：“公主，千万别有这种想法。”

        “我要去见见他，哪怕违反母亲的王命，我也要去。”

        小碧惊慌失措地说：“这是万万不能做的事情！一旦被发现了，不仅公主你会受罚，就连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也会遭到处置！”

        华沙柔声道：“你别害怕，我不会被发现的。你忘了么？我有‘变身镜’，能够变化任何见到过的人，我只要伪装成某个普通的美人鱼，就能逃出水晶宫。只要你不说出去，没人会知道的。”

        贵为双尾美人鱼皇族的公主，华沙的宝物堆满了仓库，随便拿出来一件，都能让普通人抢破头。这件“变身镜”就是其中之一，是华沙最喜欢玩的宝物，只要把别人的样子照在镜子里一次，以后就可以通过这面镜子变身成这个人。

        “但是这也太冒险了。”小碧都快急得哭出来了。

        华沙犹如天籁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苦涩，她摇头道：“小碧，我的人生只能胡闹这一次，从此以后，我只能背着枷锁生活，当一个名为‘女王’的木偶。我的母亲，以及我的祖先们，都接受了这样的命运，我也必须接受。但这一次，我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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