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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桃之夭夭(一)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有孩童朗朗的读书声从村中传来。

        这里是桃山村,位于曲县玉桃山深处。

        这里没有通公路,山路不大好走,平时鲜有人进山。可能正因为如此,桃山村与世隔绝,仿佛真的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般,风景秀美,民风淳朴。

        玉桃山正如其名,山上有很多桃树,大多都是野桃。每到春天的时候,漫山遍野盛放的粉红,层层叠叠的胭脂色,如同朝霞,真的可以称得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只可惜这个时节桃花早已落了,没办法目睹十里桃花的盛景。桃枝上长出了一个个小小的桃子,青色的,也是青涩的。

        野桃结的果子滋味并不算好,产量也低。有心思活络的村民偷偷砍掉了一部分野桃,换成了更加优良的品种。新栽的桃树相较于那些山中已经不知自由生长了多少年的野桃来说,显得尤为瘦小,但是它们看似瘦小羸弱的身体却能结出比高大粗壮的野桃更大更多更香甜的果实。

        新桃的颜色相较于野桃来说更偏白一点。不过开花的时候,野桃新桃粉白交织,倒也相映成趣。

        没有人知道这些恣意生长的桃树是从哪里来的,但是美丽的风景总会给人以无尽地遐想。

        村子里有一个关于玉桃山的凄美的传说:传说在古代,玉桃山还不叫玉桃山。这里盛产美玉,但是土地十分贫瘠,不适于耕种。有乡绅恶霸把持玉矿,不许普通人私采私卖。于是这里常年饥荒,民不聊生。有一个仙子不忍人民受苦,便化作漫山遍野的桃树,结出仙桃供村民充饥。为了纪念那个不知名的仙子,这里从此便被改名为玉桃山。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孩童稚嫩的嗓音还在认真地读着。

        “小宝——别念了,快来,你爸爸回来了。”有个老太太的大嗓门地打断了读书声,那声音有些尖锐,但是可以感受到她已经在尽力放柔了声音了。

        那个叫小宝的孩子眼睛一亮,把手里有些皱巴巴的课本一扔,眉开眼笑地跳下凳子,噔噔噔地向屋外跑去,边跑嘴里边喊着:“爸爸!”

        被他叫做爸爸的男人站在院门口,穿着一件有些发黄的浅蓝色衬衫,一条黑色的长裤。

        可能是天气太热,男人把衬衫的扣子解开了,露出了汗涔涔的胸脯,胸脯上盘踞着一条龙形纹身。

        他的脖子上戴着带着一块用红绳穿起来的玉质佛牌,手腕上缠着一条挽了三圈的菩提子手串,配合着那条狰狞龙形纹身,有种让人望而却步的凶悍之气。

        男人正在跟旁边的老太太说些什么,看见玉雪可爱的小儿子哒哒地向他跑来,他那看起来有些凶悍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慈爱的笑容。

        男人冲小宝张开双手,微微弯腰,小宝飞奔上去扑了他个满怀。

        小宝长得胖墩墩的,冲过去像个小炮弹,把男人撞了个踉跄,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站住脚。

        不过男人并不介意,他看起来像是完全沉浸在了天伦之乐里,笑眯眯地问小宝:“我们小宝在爸爸不在家的时候有没有乖啊?有没有听奶奶的话啊?有没有好好学习啊?不好好学习的话以后可娶不到城里媳妇!”

        “当然了!”小宝骄傲地点头,大声道,“不信你问奶奶!”

        旁边笑呵呵的老太太也搭腔道:“是啊,我们小宝啊,可聪明了!刚刚还在背课文呢,什么桃花什么镯子的……”

        “不对不对,奶奶真笨!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小宝不满地撅起嘴巴。

        “小宝真乖。”男人文化程度不高,虽然心里望子成龙,但是他自己并不想听儿子给他背这些诗啊句啊的,他又听不懂,于是便笑呵呵地打断了他。抱着儿子刚想进屋,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女声:“爸。”

        回头一看,是大女儿小琴。

        还未说话,旁边的老太太就横眉立目起来,嗓音尖厉:“死丫头!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活儿都干完了?是不是偷懒了?”

        小琴看起来很矮,一幅营养不良的样子,又黑又瘦。看不出来年纪,她似乎年纪并不大,可能有十几岁?也可能有二十几岁?生活的重担早早地在本该如花一般年纪的女孩脸上留下了岁月的刻痕。

        小琴戴着个草帽,背着个大大的竹筐,可能是因为刚干完活儿回来,身上有些脏兮兮的,跟一边被父亲抱在怀里干干净净的的小宝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我听孙姨她们说,爸爸他们回来了,就想……就想……早点回来……”小琴低着脑袋,声音越来越低,两手在身前绞在一起,显得十分局促。

        “嗯。”男人笑容收了些,用鼻子应了一声,然后抱着小宝,往屋里走去,同时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回来了那就做饭去吧,饿死老子了。”

        老太太却不依不饶,一直在那边骂骂咧咧的,还用手去推搡女孩。

        那个叫小琴的女孩看起来似乎早已经习惯这样的事,站在原地任奶奶打骂,沉默不语。

        “……跟你那个贱人亲娘一个德行。”奶奶终于骂够了,以这句话作为结束语。见小琴还慢半拍地站在那,又横眉立目道:“你爸让你做饭去,没听见?聋了?还不快去?!小赔钱货天天就知道偷懒,吃白食的,养你还不如养只狗……”

        小琴这才连忙往厨房走。奶奶在她背后“赔钱货赔钱货”地好一阵嘟囔。

        男人进屋以后便放下小宝让他去一边玩了,而他自己则开始给堂屋内供奉着的神像上香。屋里弥漫着一股类似于寺庙的香气,让人恍惚间觉得内心宁静,仿佛真的有神佛向世间垂下了慈悲的眼眸。

        “计蒙神保佑,计蒙神保佑。保佑我们兄弟平安,保佑我们生意顺利,保佑我家能再添男丁……计蒙神保佑……”男人双手持香,一边作揖一边念念叨叨。

        神像是木制的,不知是上了什么漆,颜色是不均匀的黑红,仿佛是干涸的血液;龙头人身,狰狞地张着大口,背后牵手千眼展如开屏的孔雀;它胸前还面对面地抱着一个小一点的人儿,小人叉开腿坐在佛像身上——竟是个欢喜佛。

        “计蒙神保佑,计蒙神保佑,保佑我家能再添个男丁……”男人还在一边拜一边念叨。

        在这个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么一尊“计蒙神像”。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家先起的头,一开始只有寥寥数家在供奉,但是可能是因为从众心理,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好像突然有一天,大家才恍然发现,村里几乎每一家都开始供奉这位“计蒙神”了。

        然而被全村虔心供奉的“计蒙神”似乎并不怎么灵验,它那木质的眼中无悲无喜,木质的耳朵听不见信徒的祷告,桃山村依旧贫穷而愚昧。

        不过其实只要有人稍微去了解一点关于“计蒙神”的故事,就会知道,计蒙神并不是他们期待的那种“全知全能”的神,而是传说中的司雨之神,别名“雨师”。

        所以计蒙神就算是真的显灵,也最多保佑他们风调雨顺,不□□旱侵扰。像村里人许的什么求平安求财求子之类的愿望并不在计蒙神的工作范畴内。

        但是村里人并不知道,还是一如既往地供奉。

        什么?不够灵验?不不不,如果神听不到我们的愿望,那一定还是我们还不够虔诚。

        也不知道是不是村里人的虔诚真的引来了雨师——虽然许下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愿望,但是香火是实打实地供奉出去了——今年玉桃山的雨水格外充沛。

        “老七,老七——”有人远远地便喊着走进了小院,带着些故作热络的谄媚笑容,搓着手寒暄道,“老七你们这趟怎么样啊?挣了不少吧?”

        叫老七的男人恭恭敬敬地把香插进了香炉,然后才转身看向来人。习惯性地摸摸裤兜,什么也没摸到,于是又放下手,面色有点阴郁:“害,快别提了,差点被条子逮到。我们把货都扔那了这才逃回来,被人追得跟特么孙子似的。”

        那人看他动作便知道老七是在找烟,连忙讨好地递了根烟上去,帮忙点着。

        老七满意于那人的识相,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怎么了老刘?今儿个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老刘心中腹诽,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但是面上还是堆笑:“之前说好的那个,帮俺儿子找媳妇冲喜的事……”

        “啧,我他妈刚才不都说了,这批货一个没剩全扔那了。我们哥儿几个都他妈差点折在外边,你他妈还惦记着给你儿子找媳妇?”老七眉毛一竖,把烟往地上一扔,用脚捻灭,嘴里的烟全随着说话声跟口水一起喷在了老刘脸上。

        老刘抹了把脸,有点急了,瞪着眼睛,不复之前的谄媚,声音也高了起来:“老七,咱不都说好了吗?俺儿子还等着冲喜救命呢!你说给你三千你就妥妥地把事情帮俺办好,你这不是坑我吗?我不管,你今儿要是不给我个儿媳妇,我就上村长那去讨个说法去!”

        说罢,“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叫老七的男人看着凶神恶煞的,但是在老刘也凶起来之后竟也意外地没有发难,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半晌才开口道:“没有就是没有,你以为老子想?要不是虎哥找了人,我们兄弟这次就被一锅端了。他妈的这趟出去不仅一毛钱没挣回来,反倒惹得一身骚。”

        “俺不管,你收了俺的钱,答应俺了,你要是交不出来人,你……你就就拿你闺女来抵!”老刘早已不见一开始的谄媚讨好,像个泼皮无赖一样胡搅蛮缠起来。

        “小琴?”老七听他这样说却并不生气,反倒是陷入沉思,好像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爸,我不想嫁……”小琴正好端着饭菜进屋,把屋内俩男人的谈话听了个大概。看她爸这个反应,她一下子慌了,但是又不敢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能红了眼眶,像一只待宰的小羊,怯怯地发出微弱的哀鸣。

        老七并没有理她,老刘也没有。

        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想法并不重要,反正只是个玩意儿罢了。

        两个男人僵持着,最后老七妥协:“要小琴嫁过去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家啥情况你也知道。小琴再怎么样也是我闺女,你要是非要小琴的话,怎么也得再加这个数。”男人边说边伸手比了个三。

        “干你娘你抢钱啊?就算买个正经媳妇也比这差不了几个钱了!”老刘果然不乐意,又嚷嚷起来,伸手拉过傻站在一边的小琴,“就看你闺女这个黑瘦黑瘦的样子一看就是不好生养的,你收俺那三千俺没管你再要回来两千你就偷着乐吧!还再加三千?你咋这么大脸呢?”

        小琴吓得挣扎起来,老刘像挑剔货物一样把小琴推来搡去,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呸,三千?哪有这种好事?我说三万!我们小琴虽然长得黑了点,但是手脚麻利,啥活儿都会干,又是个雏儿。三万三嫁到你家你就烧高香去吧!”老七狠狠地啐了一口。

        “呸,雏儿?我看未必吧?你老七是个什么玩意儿咱们村都知道,谁知道你闺女是个什么破鞋?到时候生下来的娃谁知道是谁的种?”老刘毫不客气地啐回去。

        老七被老刘激出了火气,都是出来混的谁怕谁呢!眉毛一竖也想发作。只是这老刘家确实有点邪性,不好得罪,要不谁还跟这泼皮掰扯,早翻脸了。

        “爸爸!我不想嫁啊,爸爸!求你了!呜呜呜……对了,咱们地窖里不是还有一个呢吗,爸爸你把她卖给刘叔吧!呜呜呜我不想嫁给傻子……”小琴挣扎地哭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啪!”老刘愤怒地一巴掌抽在小琴脸上,怒道:“臭丫头!傻子也是你能叫的?”

        老七也怒了,虽然他并无所谓小琴怎么样,但是在他的面前打他的人,这他要是忍下来,那以后还怎么混?于是狠狠一推老刘:“咋?当老子好欺负的?说你儿子是个傻子有啥不对吗?你儿子不就是个傻子吗?”

        “老七,你这可不厚道啊……你不是说手里没有货吗?那地窖那个是怎么回事?”老刘看着壮硕的老七,权衡了一下还是没有再动手,只是面色阴沉地松开小琴,直勾勾地看着老七,“你明知道我儿子必须结婚冲喜,你还在这推三阻四的,你这是想让我儿子死,想让我们老刘家绝后啊?”

        老七有些理亏,恨恨地瞪了一眼小琴:“死丫头!”

        小琴好像吓傻了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跑,哭得直打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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