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静谧的夏夜，月亮从云朵后钻出来，月色如水般铺泄而下，将整个黑暗的卧室照亮。

        窗子半开，蛐蛐儿叫从窗户下矮小的草丛里一声高过一声的鸣叫，季醒词面无表情的坐在窗前，双手拖着下巴，盯着窗台上孤零零坐着的小瓷兔看，一言不发。

        伤口在白天上课时不见怎么疼痛，只是回到家中，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像针扎似的疼痛，他睫毛轻颤，十指紧握成拳。

        从裤兜中掏出手机，在电话页面上下翻动几下后，最终还是点进去第一位加星号的号码。

        电话那边嘟嘟几声后，接听了。

        季醒词抿住唇，但牵扯到了伤口他又缓缓松开，嗓音似沉浸大海之中一般，在海浪之中浮浮沉沉，略显不真切。

        “妈。”

        “怎么了？你长话短说，妈待会有个会要开。”温元英揉了揉眉心，这已经是她不知道加的几个班了，要不是季醒词主动打电话过来，她还没想起来要联系下。

        季醒词抬起头，无奈的笑了下，那种无力的笑声在黑暗之显得尤为落寞。

        “妈，我受伤了。”

        “哪块，要紧吗？”

        “脸划破了”

        只听电话那头缓缓呼出一口气，“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这么大了都能摔跤？”

        季醒词心凉了半截，解释道；“不是不小心，而是”

        但温元英直接打断他即将要说的话，“好了好了，不严重的话你先自己去诊所处理下，等我不加班了再说。”

        季醒词胸口闷闷的，每次呼吸间，心里就像被一根丝线紧紧勒住般疼痛。

        “那您，您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呢，你先学习吧，我挂了要开会了”

        温元英仓促的挂断电话，他把手机从耳朵旁拿的远了些，径直垂下双臂，带着他整个人无力的向后倒去，背部靠在椅背上。

        小兔子红红的眼睛正对着季醒词的双眼，二者对视，三瓣嘴微微向上勾起，带着可爱的笑意，恍惚间，竟与脑海中某一人的笑脸红重合起来。

        看了一会儿，季醒词将小兔子从窗台上拿起放在了抽屉里，拿好钥匙后走出家门。

        他闲逛，在大院里走了几圈，还去了小广场看了会他们下棋，最后走到楼前的小凉亭前才落脚。

        季醒词还记得他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和迟念就在这个凉亭前相遇，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第一次搭话。

        女孩长得不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尤其爱犯花痴，甚至她还是把一切都弄得非常糟糕的小笨蛋。

        但没想到，在没多久后，竟然会为了他这个认识没多久的‘朋友’出头，还带着他去校医室，给了他他最不喜欢的小零食做安慰。

        不管他怎么嫌弃，怎么冷言冷语，好像她都眼角带笑，主动来拥抱七零八碎的自己。

        —

        迟念捧着一碗水果站在他家门前敲了好几下都没人开门，撒丫子又跑出去了。

        在两栋楼之间转了几圈最后走到凉亭前，才发现季醒词一个人去悄无声息的坐在凉亭里。

        “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迟念把水果放在石桌上，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找我干什么。”

        “喏”迟念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吃点水果，我洗的。”

        季醒词这次没拒绝，微微侧过上半身，低下头，用牙签插了块提子，“谢谢。”

        他咀嚼的极为缓慢，一个提子吃了好久才咽下，凉亭外只有一盏路灯，白色的灯光微弱，照进亭子里的光亮几乎被亭檐上攀爬的葡萄藤遮了大概，在较为昏暗的环境下，迟念撑着胖嘟嘟的小脸，看他慢条斯理的咀嚼，一时间晃了神。

        直到季醒词把一块橙子放在她眼前，她才回过神，比较尴尬的摸摸鼻尖，接过橙子。

        “伤口还疼吧。”

        季醒词声音淡淡：“还好”

        迟念危险的米眯了眯眼，冲空气挥了下自己的小拳头，愤愤道：“一定要找机会教训下周哲这孙子！”

        季醒词听她说粗话，皱了下眉，“别说脏话。”

        迟念眼睛发热，乖乖的把手收回来，放在腿上，转而揪住自己裙摆，都快拧出了一个小啾啾出来：“我不打他们就不错了，平时嚣张也就罢了，如今还这么得寸进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君什么”

        “呵”季醒词突然低笑了下，弄得迟念一愣，不解的看着他，只见他又拿起一块提子放在嘴里，慢条斯理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啊对对对，看我这记性！”迟念晃动着一双小短腿，仰头看了看亭外的夜空，月亮高挂，星星闪烁。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对了，我给你个东西。”说着，她从自己斜挎在身侧的小荷包里神秘兮兮的拿出一个东西，握在手心里举到了季醒词的面前。

        “什么？”

        “噔噔蹬蹬！”迟念咧嘴笑着，把五指张来，手掌心中放着的东西慢慢出现在季醒词的视野里。

        季醒词喉结上下滑动，嘴角微扬，在迟念白皙的手掌中，躺着一个小小的，粉色的纸星星。

        星星本不会动，可在季醒词的眼里，它雀跃的欢跳着，一下又一下，慢慢的跳进他心里。

        迟念悄悄的打量季醒词的脸色，见他冰山般的脸有略微的松动，微卷的睫毛轻颤，眸里充满柔意。

        “怎么样，是不是和今天晚上天空中的星星一模一样啊？”

        在他面前，迟念总是烂漫而美好。

        季醒词两指一捏，从她掌心拿走小星星。

        “丑”

        季醒词用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小星星的表面，口不对心说道。

        迟念一瞬间便僵硬了下，脑袋顶上的小啾啾气的都快散了，歪起脑袋预想抢回星星。

        白白辜负了她一番心思。

        “丑？丑你别要，星星都说我折的好看呢，别人要我还不是给呢，况且这还是我特意给你折的，你就夸夸我能死啊？！”

        季醒词把手背后，迟念就跑到他身后蹲下来掰他的手，但季醒词是个男生，力气比她这个小笨蛋大的不是一星半点，无论她怎么掰，他的手指始终都是并拢的状态。

        “好看，行了吧”季醒词被迟念的小手来回点动弄得有些痒，也怕她在昏暗的环境里摔了磕了，便不再闹了。

        迟念闹得有些累，也就作罢，重新坐了回去。

        之后谁也不说话，齐齐仰望星空。

        季醒词和她并排坐，慢慢的将手移到身前，摊开手，小星星安静的躺在他掌心上。

        他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坐在身旁的迟念。

        她一双大眼闪着光，星河在她眼中倒映开来。

        再次之后的多少年，季醒词依然记得那个夏夜的小悸动悄无声息而来，他却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声。

        几日后的清晨，天空灰蒙蒙的，气压低的可怕，不久便下起瓢泼大雨，结束了前些日的闷热天气。

        因为下雨，第三节课下课的大课间时间由做操改为自由活动。

        一到阴雨天气，迟念就提不起精神，神情怏怏的趴在桌子上，她拿着一支笔转来转去与此同时缓缓叹了口气。

        “季醒词，老班找你，好像你的家长也来了。”一个女同学抱着一大堆书本从前门进来，路过季醒词身后，快速的说了一句。

        季醒词合上笔站起身就走。

        迟念耳朵尖，听到了那女生说的话，余光一扫，小眼珠不安分的转动几下，也立刻站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

        —

        走廊的地面上存了不少吹进来的雨水，偶尔有几滴又吹过来，迟念缩了缩脖子，两只手臂上被风吹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小幅度的拍乐拍挂在身上的雨水，像个小贼一样站在办公室外，侧着身子紧密贴在墙壁上，专注在偷听上。

        “季醒词这次伤的不算小，但他妈妈工作太忙不能来，我就主动来找高老师来了解下情况。”

        一道男声从屋里传出来，迟念听完一顿，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好像自己爸爸的声音。

        可能是之前添油加醋的和迟兴文说了好久，他心存疑虑，所以亲自来找高文斌了解一下。

        高文斌也算客气，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当时我也不在场。”

        迟兴文一听，神情变的凝重。

        “那高老师班的监控？”

        高文斌推了下眼镜，神态自若，“早就坏了，不然我就查监控了。”

        “”

        “我觉得这件事其实就是同学之间小打小闹，而且季醒词也是个大男生，难免会遇到一些磕磕碰碰，你说对吧？”高文斌歪头看了眼季醒词，笑的僵硬。

        迟念在外面气的直跺脚，故意包庇吗？他怎么敢的啊！

        她又往里探了探，季醒词站的离门近，她仅能看见一块衣角。

        随着吹进来的风吹了起来，凉风趁着飘起来的衣服钻进去，冷的季醒词一颤。

        不只是身体冷，还有心里也泛上一层凉意。

        “高老师，我觉的这件事必须找当事人再说下。”迟兴文看着他沉默，心里一疼。

        “我觉得其实不用，就连班上的同学都看到是他自己的原因，还找什么那两个同学呢。”

        迟兴文一急，不悦的拍了下沙发的扶手。

        高文斌也不恼，双手交叉跟个没事人似的坐在那里。

        ‘咚—’

        外面传进来一股沉闷的声响屋里人的纷纷转头向门口看。

        迟兴文敛了神情，咳嗽一声。

        高文斌站起身，打算出去看看是谁在门口。

        “老师，我去吧。”季醒词瞬间理解高文斌的意思，边走边说，来到办公室门口，他半个身子探出去，门口的地上躺了一把雨伞。顺着前面走廊看过去，迟念弓着腰想要逃离现场。

        季醒词神色紧了紧，她什么时候来的？还偷听？

        莫不是今天迟兴文会来也是因为迟念，她又为自己考虑为自己做事。

        季醒词看着她小小背影，蓦的心里一软。

        迟念感受到异常的安静，停下来悄咪咪的向后瞄了一眼，看清来人后缓缓呼出一口气，幸好出来的不是迟兴文也不是高文斌。

        放松片刻，转而尴尬的冲季醒词笑了笑，双手来回搓动求他别说实话。

        “求你啦”她出声央求。

        季醒词接收到信号，对她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转而回头冲办公室里道：

        “老师，外面立着的一个雨伞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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