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程淮的背影晃进了电梯里，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姜之，姜之勾了勾嘴角，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

        “贺谦，你上来一趟。”姜之按下了手边座机上的红色按钮。

        片刻后，他的秘书贺谦端着一杯咖啡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贺谦从衣着打扮到举手投足都跟姜之颇为相似，他们是同一类人，但他身上缺了姜之的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感，以及姜之那副蛊人心智的样貌。

        贺谦看着垃圾桶里多出的豆浆纸杯，不由得回想起了电梯里遇见的那个男人，但他的专业素养不允许他过问老板的私事。

        “你准备一下，把东边那几栋楼转移到程淮名下，记住，不要经过苏家，直接转到他个人名下。”姜之喝了口咖啡说。

        “请问全部转入吗？”贺谦再次确定道。

        “嗯，全部。”姜之将杯子放回桌上。

        “好的，姜总。”贺谦点头，转身乘着电梯下去了。

        待他走后，姜之将脸上那副金边眼镜取下来放在桌上，那双细长的凤眼没了眼镜的遮盖，显得更加灵动。在这空荡无人的办公室内，他眼里露出了一股势在必得之态。

        苏家大少爷的胃口还远远不止这些，东边那些楼只是第一步，程淮想要什么，姜之心里非常清楚，无非就是想借着姜家的势力压苏卓一头罢了。

        既然他想做，那就让他做好了，反正马上他连人都是自己的了，比起钱，姜之更想看一出好戏。

        隔天上午九点，程淮还在睡，偌大的床他只占了小小的一个角，两条腿卷着被子叠在一起，就像是只沉睡着的猫一样，连呼吸都是静谧的。

        姜之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这个人，既没有了平时那种暧昧轻浮的眼神，也没了挑衅的笑，睡着的时候显得安静极了。

        有些无聊，姜之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反正他有的是时间，有什么事等程淮睡醒了再说也不迟。

        房间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整体看上去就是简单的白色极简风，只有程淮躺着的那里，床头的墙上挂了一幅颜色颇为丰富的画，看上去，似乎是一张唐卡。

        唐卡是一种极具宗教信仰的卷轴画，按道理来说，这画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卧室这种地方的，可为什么？为什么程淮会将它挂在床头呢？

        姜之有些好奇，不禁往床的方向又挪了挪，脚踩在了床边的地毯上，裤腿一不小心蹭到了程淮那条耷拉在外侧的小腿。

        “你在看什么？”

        程淮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吓了姜之一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正站在别人卧室里的原因，姜之突然觉得自己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醒了？醒了就起来收拾，下午你得跟我出趟门。”姜之强装淡定，双手插兜摆出一副很酷的样子，对着床上的程淮说。

        程淮没说话，也没问为什么，躺着静静地盯着姜之看，看够了，他伸了个懒腰，指着自己床头的画问：“姜少爷似乎很喜欢这个。”

        “算不上喜欢，只是有些好奇，你……喜欢这些？”姜之疑惑道。

        “不喜欢。”程淮踩着拖鞋下了床，往浴室走去，“那是我母亲的，她喜欢。”

        浴室的门咯哒一声锁上了。很快，哗啦啦的水声透过浴室的那扇磨砂玻璃门传了出来，姜之没有偷窥人洗澡的癖好，视线又落回了那张唐卡上。

        这么看来，程淮应该并不了解唐卡的奥秘，怪不得他会将这么神圣的一幅画挂在自己卧室里。

        ……

        半晌后，程淮穿着一套纯白的丝质睡衣，站在姜之身后问，“你今天来是为了结婚的事吗？”

        姜之转过身，看着他那一头还在微微滴着水的头发，沉声道：“是。”

        “你要的我都准备好了，父亲已经与苏叔叔谈过了，希望我们能先领证，婚礼的话，十月份苏家会有一个开盘仪式，苏叔叔希望婚礼能推迟到那个时候再办。”

        “姜少爷的办事速度还真是快。”程淮勾着嘴角，玩笑般应了一句，但整个人看上去却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几点去民政局？上午怕是来不及了。”程淮看了眼时间说。

        “下午，我都安排好了，已经对外封锁了消息。”姜之顿了顿说，“还是你希望高调些？”

        “低调点吧。”程淮莞尔，但眼里并无笑意。

        姜之觉得，今天的程淮与昨天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但也许跟程淮年龄小有关系，对于他的变化，姜之并未多想。

        “小淮啊，早上小之来找你你还没醒呢，我就做主让他进来等了，你没生气吧？”苏文光的声音伴随着推门声一同响了起来，程淮脸上先是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那丝不悦就被他掩藏在了一个热情的笑脸之下。

        软乎乎的毛巾被他搭在头上，两只手来回搓动着，脸上的表情被遮住了一大半，姜之站在远处观察着程淮的举动，他突然觉得，这样的程淮其实也蛮可爱的。

        最起码，他会一秒换脸术，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做到的。

        “苏叔叔，领证的事刚才我已经跟程淮说过了，要是没什么特殊原因的话，我们准备下午就去。”姜之走到苏文光面前，笑着说。

        “好啊好啊，真是太好了，我们小淮啊，比较任性一些，结了婚之后你可要多让着他啊。”苏文光嘱咐道。

        程淮躲在毛巾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厌恶，他将毛巾搭在脖子上，顶着一脑袋乱七八糟还在微微泛着潮的头发往姜之身边蹭了过去。

        “爸，姜之会对我的好的，您放心吧。”程淮搂着姜之的胳膊腻腻乎乎地说。

        他的动作让姜之的身体微微有些僵，他强忍着没躲开，脸上依旧带着笑，“苏叔叔您放心吧，我会对程淮好的。”

        苏文光点了点头，又说了些父慈子孝的话，把场面功夫做足后，便推门出去了。就在门关上的一瞬间，程淮的脸就又垮了下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婚前焦虑症？”姜之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饶有兴趣地盯着程淮问。“你别误会，我就是觉得你昨天的状态跟今天的……有点儿不大一样。”

        “是吗？哪儿不一样？”程淮挑了挑眉问。

        姜之仔细想了片刻，“说不上来，算了，可能是我想多了，你赶快收拾一下，时间不早了。”

        最后，在姜之的精心挑选下，程淮从头到脚焕然一新，身着正装的他看起来和姜之很是登对。用姜之的话来说，这叫精致，用程淮的话来说，这就叫装b。

        下午，两人戴着墨镜，并肩坐在了民政局的椅子上，除了工作人员，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程淮的西装裤有些紧，他坐在椅子上不断地调整着坐姿。

        “先生，如果您紧张的话，我们可以给您提供免费的热水，您需要吗？”工作人员善解人意地问。

        “谢谢，不用了。”程淮拒绝道。

        工作人员没再说什么，只当他是紧张，毕竟是第一次结婚。

        “好的，那我们现在就开始走流程了，请二位将墨镜摘下来。”

        话音刚落，刷的一声，两个墨镜齐刷刷地摆在了柜台上。

        “请二位出示身份证户口本……”

        啪……

        两本户口本交叠在一起，被程淮放在工作台上慢慢地向前推去，但推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裤子上的纽扣好像崩开了，手一抖，两本户口本被他直接甩去了柜台下面。

        工作人员一愣，例行公事地问道：“您确定二位是自愿结婚？”

        “确定。”姜之咬牙说。

        工作人员用一个公式化的笑掩藏了别的情绪，然后弯下腰去捡那两本户口本。

        “还说你没婚前焦虑症。”姜之的脑袋凑到程淮耳朵边上，轻声说。

        “可能是第一次结婚，等下次熟练些就好了。”程淮说。

        姜之的眼神向下撇了撇，视线落在了程淮皮鞋旁边散落的一枚小小的纽扣上，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早上在程淮掖着白衬衫的裤子上，见过那枚纽扣。

        ……

        一小时后，程淮总算提着裤子从民政局的大门走了出来，那个小小的大红本子被他塞进了西服口袋里，薄薄的面料被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印记。

        “你想去哪儿？我们现在回去的话，苏叔叔怕是会不高兴。”坐在车上，姜之问。

        “哪儿都不去，回家。”

        程淮笑不出来，手一直紧紧攥着自己的裤子，生怕一松手就裸·奔，反倒是姜之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

        脚下油门一踩，限量款保时捷引擎的轰鸣声就在四周炸了起来，三秒钟后，车以一个几近完美的弧线消失在了民政局的路口。

        车速虽快，却很平稳，但程淮的心思全在那少了一颗纽扣的裤子上，一路坐姿僵直。

        结果下车的时候他才发现，不止裤子一个劲儿地往下掉，腿还麻了。

        “啊，快快快，扶我一下。”程淮站在马路边儿上单腿跳了跳，然后冲着姜之喊了一声。

        姜之淡道：“我没有名字？”

        “姜……”程淮很会来事地换了个称呼，“老公，来扶我一下。”

        这声特殊的称呼让姜之锁车的动作一顿，稍稍犹豫后走过去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一瘸一拐的程淮往家里走去。

        他们刚一进家门就见苏文光已经等在客厅里了，旁边还坐着苏卓跟苏卓那个小三上位的妈。

        程淮没心思跟他们多说，谎称自己不舒服就先回了卧室，他相信姜之有办法应付苏家那一大家子人。

        将那本大红本子从口袋里掏出来随便丢在床上，程淮又换回了上午那套白色睡衣，正想干点别的，姜之就推门走了进来。

        “你怎么还在这儿？”程淮看着他，疑惑道。

        他们在车上讨论过，两人在婚礼举行之前暂时不同居。

        姜之看上去有些疲惫，松了松领带坐在了门口的沙发上，“我也想走，但苏叔叔让我今晚住下。”

        “住下？”程淮顿了一下，“住哪儿？”

        “还能住哪儿？住这儿。”姜之指了指程淮的床说。

        住这儿？程淮心里当场转了一百八十二个弯，虽然他极其不乐意跟这个认识了不到半月的人同床共枕，但碍于两人现在毕竟是名义上的夫夫，最后，他只好勉强点头答应了。

        姜之看了一眼程淮那张乳白色的床，觉得还不错，就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儿小。

        “床有点小，我睡沙发。”姜之不轻不重道。

        程淮朝着姜之走了过去，“新婚之夜，我怎么舍得让我丈夫睡沙发？”

        姜之看着他，眼睛里浮上了一层戏谑，“也可以你睡沙发。”

        程淮莞尔，伸手替姜之取下那副金边眼镜放在沙发扶手上。

        “晚安姜少爷，哦不，老公。”

        程淮脸上俨然就是一副故意要挑逗人的模样，姜之看着他，伸手捏了捏鼻梁，像小孩子一般的脾气，不过这样也好，他喜欢容易掌控的人。

        程淮将床上的那本结婚证拿了起来，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伸出一条手臂，想拿走他手里的东西。程淮不喜欢这种被环住的感觉，猛然转身时没站稳，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前倒去。

        咚的一声，被手长腿长的程淮扑倒的姜之，背部重重地摔在地上，程淮趴在他身上，膝盖磕了一下，疼得他直抽气。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感知彼此的体温，气氛瞬间暧昧到了极点。

        姜之缓过劲儿，下意识摸了摸程淮的膝盖，确认他的骨头没事。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姜之躺着说，“还不起来，是等我抱你吗？”

        “看起来是有点急了。”程淮忍着痛说，“你等我缓缓，我现在起不来。”

        姜之动了动，刚想将程淮推去一旁的地毯上躺着，虚掩的门上就传来两声极其不走心的敲门声，紧接着，程淮的后妈，苏卓的亲妈，苏文光包养的小三，柳茹倾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小淮啊，你看新闻了吗？你跟小之结婚的事新闻上都报出来了，他们还说你……”

        门缓缓打开，柳茹倾还保持着敲门的动作，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地上的两个人，尚未说出口的话梗在了喉咙里，一秒钟后，门被她匆忙关上了。

        程淮忍痛从姜之身上爬起来，捏着自己的手机，点开了本市新闻那一栏，越看越觉得离谱。

        “看来咱俩这辈子都得绑一起了。”程淮将手机丢在地上，面无表情地说。

        “为什么？”姜之捡起手机看了一眼，顿时觉得程淮说的不无道理。

        重大新闻10：本市富豪榜排名前十的苏家大少爷程淮与姜家少爷姜之于今日领证结婚，据知情人士透露，两人感情极好，似昨日“运动过度”，程淮今日状态不佳，领证时由姜之一路搀扶。

        重大新闻20：程淮与姜之新婚燕尔，据知情人士透露，两人似于傍晚在滨河路一辆天价保时捷内“交流感情”，下车后，程淮无法独立行走，姜之将其搀扶至苏家别墅内，且至今尚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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