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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你还会抽烟?”姜之举了举酒杯,盯着程淮夹着烟的那只手问。

        程淮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烟举到姜之嘴边,“别跟我说你不会。”

        其实将烟递过去的时候程淮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儿忐忑的,他不确定姜之到底会不会抽烟,毕竟他从来没见过家里有烟。

        “会。”姜之伸手将那支只剩了半截的烟接了过去,“我以为你不抽,所以我一直忍着。”

        “靠,你忍个屁啊。”程淮低低地骂了一声。

        姜之笑了笑,他突然觉得,自己跟程淮之间是真的亲近了不少,之前的程淮好像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讨好自己,而现在的程淮,感觉上似乎更自然也更随和了一些。

        “姜之,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或者特别想见的人吗?”酒过三巡,程淮与姜之并肩窝在沙发里,盯着眼前虚无的空气呆呆地问。

        姜之想了片刻,回他:“有,我特别想让姜家能一直往上走,千万别倒在我手里。”

        程淮笑着看向他,“你这个想法还真挺朴实无华的。”

        姜之也跟着他笑,“那你呢?你有什么不朴实无华的想法吗?说来听听。”

        程淮脸上的笑淡了下去,“有,我想再见见我妈,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问问她,问问她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姜之,你知道吗?我妈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没有之一,这间酒吧就是她最后留给我的,还有那幅画。”

        又是那幅画,姜之脑海中浮现出他第一次见到那幅画时的感觉,说真的,他怎么想都觉得那幅画不应该放在卧室里,但程淮似乎一副完全不介意的样子,他也不好多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把画挂在卧室?”程淮转过脑袋看向姜之,“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苏文光因为那幅画起码跟我吵了不下一百次,但那又怎么样,我乐意。”

        “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姜之说。

        程淮的脑袋又转回了刚刚的方向,整个人又呈现出之前那种放空的状态。

        “其实那幅画根本算不上是唐卡,那就是我妈她自己画的,没什么宗教信仰之类的,也没找人开过光,她走之前的那几年特别执迷于画那些东西,后来大部分都被苏文光烧了,就只留下这一幅。”

        姜之动了动嘴唇,他想说点儿什么安慰一下程淮,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淡淡地问了一句,“她是怎么走的?”

        “生病。”程淮说,“很严重的病,肺癌,苏文光说她是因为画画画的,但我知道,他心里就是盼着我妈早点儿死。”

        一滴泪从程淮眼眶里摔出来,摔进了他手中的酒杯里,姜之手足无措地看着程淮,就在他准备伸手摸摸程淮肩膀的时候,程淮抬手抹掉了那滴泪。

        “姜之,你说……苏卓是不是真的比我强?”

        程淮的声音听上去微微带着一丝哽咽,姜之看向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苏卓是苏卓,你是你,为什么要拿来比较?”

        “可所有人都在拿我们俩做比较,所有人都只知道我是苏家大少爷,手握一手资源却永远一事无成的苏家大少爷。”程淮说。

        “不对,他们说得不对。”姜之摇了摇头,“你就是你,不应该被拿来跟谁比较,大家只看到了苏卓优秀的一面,那不堪的一面呢?谁都有不堪的一面,苏卓有,我也有,就连美国队长都有。”

        程淮笑了起来,转过脑袋看向姜之,脸颊红扑扑的,声音里透着无限松弛。

        “你还知道美国队长呢?我以为像你这种业界翘楚商业精英都是没有私生活的。”

        “有,但是不多。”姜之看着他说。

        “哈哈。”程淮笑出了声,“以后你想看什么我可以陪你看,反正我也没什么正事可干,好不容易有了那么点儿钱吧,结果喝顿酒的工夫我就给忘了,现在想起来,我自己都想笑。”

        姜之回想起刘治鸣的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你这个喝醉酒忘事的毛病还真挺有意思的,什么事都能忘。”

        “你还有脸说我,好像你自己没忘一样,那天要不是我赶去四季大厦救你,你现在指不定已经被哪个小妖精给缠上了。”程淮勾着嘴角,挑衅一般地看着姜之说。

        “是。”姜之认命道,“多亏你了。”

        “那你想好怎么谢我了吗?”程淮问。

        “谢你?我以为我已经谢过了。”姜之说。

        程淮哼笑一声,“你说那几块地啊?你不是说那是补偿吗?作为你睡了我……的床的补偿。”

        姜之脸上表情一僵,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出了那个吻,“所以我应该谢你什么?谢你不惜牺牲自己,把我从意图对我图谋不轨的人手里救出来?”

        牺牲自己,程淮呼吸一滞,眼神不自觉地往姜之嘴唇上瞥去。

        对于那个吻,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姜之的嘴唇很薄,很软,碰到它的那一刻,就像是碰到了一颗冰凉又有弹力的精致果冻一般。

        “程淮,你喝多了吗?明天你是不是就会忘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姜之往程淮坐着的地方挪了挪,轻声问。

        “也许吧,我不确定。”程淮低着脑袋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姜之看着他,没了反应,片刻后,他的手搭上了程淮的后脑勺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程淮的头发。

        “忘了吧,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就忘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也忘了现在的我。”姜之楠楠地说。

        “什么?”程淮抬了抬头,晃着脑袋问。

        “没什么。”姜之牵了牵嘴角,身子猛地往前倾去,在程淮嘴角落下了一个快而深刻的吻。

        程淮两只眼睛茫然地睁着,酒精使他的脑袋变得迟钝起来,他不理解,姜之现在在对自己做什么。

        “姜之。”程淮讷讷地喊了他一声。

        “睡吧。”姜之把手轻轻地盖在了程淮的眼睛上,“我知道你不想一个人,我在这儿陪着你。”

        “睡吧,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睡一觉起来,我们就又变回了大家眼中,彼此利用的那种关系。”

        姜之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落寞,程淮仰着头,眼前一片黑暗。

        “要是有一天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会像我父亲一样,把我卖去别的地方吗?”他问。

        “卖。”姜之轻声重复了一句,原来在程淮心里,他是被苏家卖到自己这里来的。

        “呵。”姜之脸上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是卖啊,就是卖啊,程淮是,难道自己不是吗?自己也是被姜家卖去苏家的,只不过,他们给卖这个字眼找了个更加高级一点的说法,他们管卖,叫联姻。

        程淮闭着眼睛等了片刻,没等到姜之的回答,他有些急,手摸索着拉住了姜之的衣角。

        “会吗?”程淮又问。

        “不会。”姜之的手慢慢牵起了程淮的手,“不会,我不会卖掉你,我喜欢你,人是不会卖掉自己喜欢的东西的。”

        “哦。”程淮应了一声,脑袋缓缓地抵在了姜之胯上。

        程淮办公室里的床大概不是什么名贵的牌子,摸上去感觉很硬,姜之伸手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几粒扣子,在确保自己能进行大幅度动作了的时候才伸手揽上了程淮的腰。

        程淮的体重比姜之要重一些,姜之找了个最佳角度,将自己的肩膀蹭去了程淮胸膛上,铆足了劲儿将程淮从沙发上抬了起来。

        在姜之尽可能轻柔的动作下,床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就止住了,程淮被他稳稳地放上了床,几乎是碰到床的一瞬间,整个人就以一种高难度姿势蜷缩成了一团。

        姜之看着他的模样皱了皱眉,伸手将他的腿往外拉了拉,可还没到一分钟的工夫,程淮就又缩了回去。

        他总是这样,身上带着数不尽的小毛病。

        姜之无奈,手学着小时候睡觉时,母亲抚摸自己的样子,一下一下地轻轻拍打着程淮的背,果然,不出片刻,程淮的身子就已经完全呈现出了一种舒展的状态。

        “程淮,你不用去跟别人比较什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姜之在程淮手臂上轻轻地落下了最后一个抚摸,起身走去了沙发旁,屋里的光线很暗,暗到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程淮的眼睛睁了睁,视线落在了姜之身上的那抹白色上。

        片刻后,那抹白色摸索着躺了下去,一声轻轻的,大理石与金属碰撞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程淮记得那个声音,那是每晚睡觉之前姜之脱下眼镜的声音。

        姜之不戴眼镜的样子其实挺好看的……

        姜之不穿西装的样子也好看……

        要是有一天他能不穿西装不戴眼镜就好了……

        ……

        程淮的思绪渐渐飘向了更深的混沌中,再醒过来的时候,姜之已经不见了。

        “老板,要吃早饭吗?我去给你买。”经理敲了敲门,在外面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程淮动了动,除了头有些痛之外没什么别的特殊反应。

        “你看着买吧。”程淮对着门口喊道。

        门外的人应了一声,转身走了,程淮重新躺回床上正准备再睡一觉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了。

        “你都买什么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程淮背对着门,脑袋贴着枕头闷声问。

        “只买了两碗粥,你昨晚喝多了吃别的会难受。”

        程淮被姜之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翻了个身,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姜之。

        姜之今天没穿西装,也没戴那副金边眼镜,整个人穿着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一套运动服,头发随意地朝两边耷拉着,整个人看上去既平凡又随和,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捏捏他的脸。

        “你怎么没走?”程淮瞪着眼镜问。

        “去哪儿?”姜之把粥从袋子里取出来放在桌上,转过身问。

        “当然是去公司啊,还能去哪儿?”程淮说。

        “今天不去公司了。”姜之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程淮的额头,“下来吃饭吧,吃了头就不疼了。”

        程淮茫然地跟着姜之下了床,坐在茶几旁边的时候他才感觉出有那么一丝的不对劲。

        什么情况?自己昨晚又喝多了?还是拉着姜之一起喝多的?所以姜之现在这个举动……是在照顾自己?

        但该说不说,姜之穿运动服的样子看上去真的比平时顺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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