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不喜欢。”程淮轻声说。

        姜之笑了笑，“我妈总是这样，永远认为我喜欢的东西别人也会喜欢。”

        “嗯。”程淮翻了个身，面对着姜之，“她很爱你，你知道对吧？”

        “知道。”姜之也翻了个身，两人面对着面，温热的呼吸洒了彼此一脸。

        他们之间似乎总是这样，在一个又一个难以入睡的夜里，两个孤独又纯粹的灵魂互相依偎着。

        他们不断地互相试探着，准确地找出一个能让自己和对方都感到舒适的安全点，然后各自站在这个安全点上，说着一些不被对方抵触的心里话。

        但今天，姜之突然不想站在这个安全点上，他想让自己更进一步，他想知道，程淮藏在心里，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姜之犹豫着开了口，“你今晚是因为有人在你面前哭才变成那样的吗？”

        程淮紧紧盯着姜之的眼睛，他不知道到底应该怎样回答姜之的这个问题，自己会变成那样，真的只是因为哭吗？还是因为陆雯哭泣时的样子真的太像自己母亲了？

        “睡吧。”半晌后，程淮将身子转去了另一边，背对着姜之冷冷地说。

        姜之轻轻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臂慢慢缠去了程淮胸前，他能理解程淮心里的难过，他其实特别想告诉程淮，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会一直陪着他。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就那么静静地抱着程淮，身体跟心一样热。

        ……

        第二天上午，程淮睡醒的时候姜之已经不在了，屋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程淮伸了个懒腰，闭着眼往浴室走去。

        以往这个时间点姜之都会让吴婶儿进来叫他，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吴婶儿竟然破天荒地没敲程淮的门。

        冰冷的水从头上浇下来的时候，程淮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没回过苏家了，自从跟姜之结婚之后，自己好像就再也没有踏进过苏家的大门。

        也许？他是时候应该回去看看了。

        从浴室出来后，程淮在那张唐卡下面站了很久，很久之后，他重新换上了昨晚去姜之家吃饭的时候穿过的那件红色衬衣，捏着车钥匙出了门。

        五号车库的卷闸门缓缓向上升去，升到一半的时候程淮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黑色的帕加尼静静地停在原地，程淮伸手碰了碰车顶，手指上连一丝细小的灰尘都看不到。

        片刻后，五号车库传来了一声关门声，程淮面色深沉，迈着大步快速朝着一号车库走去。

        去苏家而已，配不上姜之送他那么好的礼物。

        事实证明，他想得一点儿都没错，他要是不回来，苏家现在恐怕已经忘了有他这号人了，还没到午饭的时间，苏文光与柳茹倾就已经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餐桌前了，见到程淮的瞬间，柳茹倾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些疑惑。

        “小淮回来了啊，吃饭了吗？一起吃吧。”柳茹倾假模假样地笑着说。

        “好啊。”程淮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完全不顾桌上已经有些凝固的气氛，自顾自地抽出椅子坐了下来。

        很久没坐这个位置了，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现在这个位置应该早就让给苏卓了吧。

        果不其然，苏卓进门后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程淮坐在了自己平时坐着的那个位置上，苏文光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看，但始终没说什么。

        “来了就一起吃吧。”苏文光抬了抬手，示意保姆再加一副碗筷。

        苏卓面色铁青，在柳茹倾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程淮看着他，挑衅一般地勾了勾嘴角。

        “爸，家里最近的生意怎么样？”吃饭的时候，程淮装模作样地问了苏文光一句。

        “跟以前一样。”苏文光沉声道。

        程淮刚想再说些什么，只听对面的苏卓冷哼一声，一双眼睛正忿忿地盯着程淮看。

        “还能怎么样？东边所有的地都被姜家托人买走了你不知道？要是没猜错的话，大哥今天回来就是专门来看笑话的吧？”

        程淮握着筷子的那只手一顿，毫不示弱地对上了苏卓的眼睛，“姜家？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姜家？苏家生意场上的对手多了去了，你可千万别什么脏水都往姜家身上泼。”

        “是吗？”苏卓将碗筷一摔，恶狠狠地盯着程淮说，“大哥对姜家还真是一心一意，这才跟姓姜的结婚多久，苏家对你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就抛之脑后了？”

        “我告诉你，别以为靠着姜家这棵大树你就能永远衣食无忧，你，对于姜家来说就是一颗可有可无的弃子，姜之现在没甩了你是因为你还有点儿用处，你不会真以为他会真心对你吧？”

        苏卓的话成功地戳中了程淮的心，但不管怎么样，面对苏卓的时候，程淮绝对不允许自己露怯。

        “这样啊。”程淮轻笑一声，“我才刚走这么几天你就不装好弟弟了？你怎么就知道姜之对我不是真心的？哦，对了，你刚才是说东边那几块地是吗？真不巧，那些地对你很重要吧？那我可真得好好谢谢姜之送我的这份礼物了。”

        “毕竟能让你不舒服，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

        “姜之。”苏卓猛地站起身，带翻了身下的椅子，“你别太过分。”

        砰的一声，一个玻璃碗在几人面前炸开了，柳茹倾捂着脑袋，喉咙里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我还活着呢，还容不得你们在这儿放肆。”苏文光怒喝一声，一双老鹰一般的眼神紧紧注视着面前剑拔弩张的两人。

        程淮看着苏文光，与苏卓的愤怒不同，他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爸，您管教儿子的事我就不参与了，我先回去了。”

        回去两个字被程淮咬得很重，苏文光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原本，他只是想尽快给程淮找个去处，但他没想到，程淮蛊惑人心的本事竟然会这么大。

        他不确定，姜家现在是不是已经完全站到了程淮那一边。

        程淮说完转头就走，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了苏文光克制又带着试探的声音。

        “小淮，别忘了，你永远都是苏家人，姜家能给你的，苏家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给你了，该怎么做我希望你心里清楚。”

        程淮背对着苏文光，脸色差得要命，“您放心，您在我身上付出的心血，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从苏家到程淮住着的地方，中途要经过三个郊区，保时捷的油门被程淮死死踩着，车一路飞驰，一直到人渐渐开始多起来的地方程淮的脚才微微地松了松力。

        “啊。”程淮怒吼一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他现在就后悔自己刚才没揍苏卓那小子一拳，白白听他说了那么多废话。

        半小时后，伴随着一声震天响的摔门声，程淮将车稳稳地停进了院子里，姜之站在二楼窗户前，视线跟随着程淮的脚步快速移动着。

        不出片刻，门外传来咚的一声，姜之皱了皱眉将手里的酒杯放在桌上，犹豫了片刻后拉开房门朝着程淮的房间走了过去。

        咚咚咚……

        姜之伸手敲了敲程淮卧室的房门，等了片刻，房间里没有丝毫动静，程淮并未给他开门。

        “程淮。”姜之轻轻地喊了一声。

        “别烦我，我现在不想说话。”程淮冷着一张脸，冲门口喊道。

        姜之正要开门的手一顿，随即收了回去，柔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门里又没了动静，程淮又不说话了，姜之无奈，又不忍心放着程淮不管，只好背靠着房门缓缓坐在了门口。

        姜之抬手看了看表，才下午五点，他今天提早下班回家原本是想要程淮带他出去兜风的，但没想到，风没兜成还被他无情地拒之门外了。

        姜之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有些烦，自从跟程淮在一起之后，他的情绪就总是不受控制地跟着程淮走，程淮高兴自己也就跟着高兴，程淮难过自己也就跟着难过。

        “哎……”姜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后脑勺抵在门上，静静地等着程淮对他敞开心扉。

        但这次，他显然想错了，程淮压根就没有要跟他倾诉的想法，也许是因为苏卓说的那些话，也许是因为程淮从心底里就不信任姜之，总之，他什么都没对姜之说。

        程淮将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连吴婶儿做的饭都没能把他引诱出来，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回想着苏卓说的那些话，就在他觉得姜之一定会丢掉他的时候，脑袋里突然想起了之前姜之给他讲过的那个故事。

        故事里，王子很喜欢跟公主在一起，他甚至会担心公主不像自己喜欢公主那样喜欢自己。

        那公主呢？公主是否也在同样担心着王子会离开自己？程淮不知道。

        卧室的门被人猛地从里拉开，姜之坐在门外的地上，脸上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深深地疲惫。

        “你一直在这儿？”程淮问。

        “嗯。”姜之说，“我不确定你在里面有没有事，你不理我，我就只能每隔一会儿趴在门上听一听，看到你没事，我很开心。”

        姜之努力的对着程淮挤出一丝笑，程淮看着他，心里突然酸酸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苏卓说的话全是假的，姜之是永远不会丢掉自己的。

        那一刻，他突然很想抱抱姜之。

        “姜之。”程淮轻声说，“如果我说我现在很想抱你的话，你会推开我吗？”

        姜之笑了笑，坐在原地冲他张开了怀抱。

        “我希望你能记住，我永远不会推开你，相反，我乐意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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