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运筹帷幄

“林公子可知自己的身世？确切说是关于你的另一重身份。”

        林钰身体僵住，怎么会？这世上还有人知道自己是……稍作沉默后，开口道：“墨公子说笑了，在下江湖草莽出身，哪有什么别的身份？”

        墨轻寒看林钰神色明显有异，心中已有七八分确定他对林庄主与西洲皇室的渊源并不是一无所知的，也不着急点破他。

        “墨某这有一封急报，来自西洲，西洲帝义子密谋造反；林帝困于宫中，调兵令虽已发，奈何守边将领持观望态度甚至想坐收渔利，并不急于解皇室之危；那义子刚刚又围了林帝最后一子的府邸，以此来威逼林帝尽快立诏禅位。现下两方陷入了僵持，但此僵持不会持续太久，或是林帝让位或是其义子杀进皇宫都不过是月余时间的事了。”

        “西洲？危局？在下不懂，墨公子所说的这些跟在下有什么关系？”林钰一脸的不甚在意，只是眼中流露出一丝愤恨。

        “有没有关系林公子心里自是明白，墨某不便多说什么，只是试剑山庄没了，西洲林家可是你在这世上所剩不多的至亲了。西洲已有两位皇子被杀，你就已经少了两位堂兄，现下大伯被困，堂弟被挟，对了，你这堂弟的王妃已有身孕，你还有一个未出世的侄儿……”

        “够了，在下哪里就冒出这么多皇亲贵胄的亲人了？”林钰嘴上虽不肯承认，但握成拳的手表明了他此刻的情绪激动。

        有一次撞到父亲在跟林南天写信才知道原来西洲皇帝是父亲的长兄是自己的大伯，可是再多父亲就不肯说了。林钰以前就很奇怪自家既是西洲皇室一脉怎会生活在元盛不归故土，直到遇到顾惜夕后才想明白父亲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在找寻所谓的前朝宝藏，以至最后山庄覆灭，换而言之，自家这一脉完全就是献祭给了大伯的勃勃野心。

        “林公子似乎对西洲林家……不满？”想想也是，一人背负家仇，举目无亲……

        “不满？这样自私寡义的贵亲在下高攀不起。父亲这一脉为家族利益蛰伏元盛二十几载，到头来一夕被灭，那时的西洲林家在做什么？我那大伯可曾问过一句？出事至今只有我一人在苦苦寻仇，从前我从未想过以血脉亲情攀附他皇室贵胄，如今也不会受此束缚参与到他的皇权争斗。”林钰说这话时已经眼眶泛红，世间最难以割舍的便是血脉亲情，强行舍之谁能不痛。

        “林公子倒是好骨气，只是有些事你或许不知。”原来症结在这，墨轻寒叹了一口气，“林西海也就是你父亲林西归为防消息走漏虽与林帝有联系但从未透露过自己的江湖身份。林帝一直以为你父亲藏身于盛京，在很久未收到信后，便派了一批批的探子潜入盛京打探，折损了不少人，只可惜到现在他对你家的祸事还全然不知。墨某也是最近才了解到此事，所以你大伯对你们并不是无情无义，他是鞭长莫及罢了。”

        竟是这样，林钰被震动到了，隐藏了许久的心结豁然被打开，有些让人不知所措和……心酸。

        墨轻寒瞧着林钰一副失魂茫然的样子，知他意志开始动摇，继续道：“如果任由西洲乱局发展下去，那林家的结局就已注定，无论是林帝主动让位还是那义子强攻得位，就冲着那贼子已经杀了你两个堂兄，他是决计不会留林家活口给自己带来隐患的。这世上你还有至亲，只要你愿意你还有机会去守护他们。”

        “守护？在下只是一江湖武夫，除了逞匹夫之勇还能做得了什么？”

        “只要林公子点头，墨某愿助公子解林家之危平西洲之乱，公子不妨先看看这个。”墨轻寒眼神示意了一下立于旁侧的拾七。

        拾七走上前，拿起桌上的西洲舆图和满是写写画画的几张纸，递给了林钰。林钰细细看下来，看得心惊肉跳，布局之缜密，手笔之大，令人瞠目结舌，原来他早就定好了一切方案。

        “在下还有一事不明，墨公子如此费心费力地谋划这一切究竟意欲何为？总不会是不忍看林家覆灭吧？”林钰其实还有一堆疑问，只是这个问题是他当下最想不通的。

        墨轻寒没去看林钰，而是透过窗子看向了外面浓浓的夜色，轻声道：“如果说墨某是为了西洲的百姓林公子会信吗？西洲暂时还需要林家来稳住这一方天地，不然一室倾百家逐，战火起，生灵灭。”

        林钰惊诧不已，忍不住盯着墨轻寒看，仿佛要将他看得更清楚些，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都说九重楼是逐天下利益之所在，银面公子更是于黑暗中游走，亦正亦邪，可眼前之人……心怀天下，大气磅礴，让人忍不住会生出敬仰之情甚至会想要……追随效忠。

        “在下信公子，西洲平乱，在下愿听墨公子差遣。”

        墨轻寒收回目光再看向林钰时，眼神幽暗，淡淡道：“先礼后兵，墨某先把话说清楚，墨某也不是白白帮林家，平乱后，林家只能算是代为维持西洲的安定，待到合适的时候，林家需配合完成天下归宁的大势所趋。”

        林钰彻底震惊了，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天下一统？西洲只不过是他争天下的一角而已，那么……“其实在下今日就算不答应，墨公子也是会行动的吧？”

        墨轻寒璀然一笑，“此话不错，有林公子以皇室血脉身份出来清君侧，这出师更名正言顺些；你若不肯出面，墨某亦会换个人来稳定局势，就是会麻烦些，势必血也会流得更多些，如果是那样可就顾不上林家了。”

        “谢过墨公子愿意保住林家一族。”原来自己去与不去，这墨公子都是要破局的，他能找上自己到底是对自己和对林家存了善意的，林钰心想，他竟强大到如斯可怕的地步了，也不知顾惜夕知不知道他的这些事？

        “对了，这些事还请……暂不要告诉她。”墨轻寒眼露愁绪，“我……会寻个合适的机会，再想想怎么跟她说才好。”俩人关系刚有点进展，万一摊牌没摊好，真怕那丫头会翻脸无情……

        林钰知道他口中所说的她指的是顾惜夕，只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刚才运筹天下尚能淡然自若的墨公子此刻却因一个女子竟犯起难来，愁眉不展，这是征服一个女子比这征天下还难？

        林钰从听尘苑出来后，满腹心思，按照墨公子的安排，不日便要出发了，此去西洲可能很难再回盛京了，突然停住脚步，迫切地想要见到一人。

        御前司对面转角处，林钰从天亮等到天黑，终于见到严紫凝出来了，心头一动，迎了上去。

        乍一见到林钰，严紫凝略感吃惊，上次不欢而散还以为他不会再来了，心底升起一点高兴来，还有人惦念着自己。说不清对这傻小子是什么感觉，大抵是在师兄那里太冷了，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贪恋起来自他身体的那份滚烫。

        严紫凝嘴角扬笑，伸手摸向林钰衣领处，细细摩挲透着一股暧昧，“今晚还是如意酒轩？”

        林钰一张脸涨得通红，将那作乱的手赶紧按住，“我来……不是那意思，我是有话要跟你说。”

        严紫凝脸色冷了几分，将手抽了出来，“如果是重复的话就不必讲了，我是不会离开御前司的。”就算是抱冰取暖，也要守在师兄的身边。

        “你……舍不下颜白离？是不是无论我怎样做，在你心里我都比不上他？”林钰有些愤怒了，这女人当自己是什么？

        “是！”严紫凝手指胸口处，语气又冷又凉，“师兄在这里已有十几年了，他拿不出来了，而且我也不想将他拿出。”

        “这一次我真的要走了，我会离开盛京可能再也不回来了，你……可愿跟我一起走。”虽心中已有答案，但还是忍不住抱了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严紫凝怔住了，他要走了，心里好似被什么剜了一下。仔细想来，在自己失意之时，是他给了自己温暖，可是老天何其残忍，对自己好的人为什么偏偏是他林钰呢？时光不能倒流，自己在一切已不可挽回时才遇到了他。傻小子，你并不知道我们之间隔了什么，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是时候该认清现实了，贪恋那片刻的温暖只会伤人伤己，只有孤寂与寒冷才最适自己，严紫凝按下心中酸楚，笑道：“那祝君一路坦途，前方繁花似锦。”

        答案已明，期待已碎，本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心却还是会痛，林钰也轻笑道：“纵使你无情至此，我还是想最后问你一句，我们在一起，你可有……片刻动心？”

        “没有，我们之间只有欢愉，并无情意。”严紫凝不再看林钰，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钰盯着那道渐行渐远的倩影，一场欢梦一场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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