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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密商大计


项少龙来到李牧在邯郸的大将军府,墙内的广场处聚集过千人马,整装待发,似要立即出门的样子。项少龙心往下沉,由府卫领往见李牧时,李牧正由宅内出来,一身戎装,见到项少龙,把他拉往一旁,道:“大赵再没有希望了,今天大王把我召入宫,要我立即赶返北疆应付匈奴,更不给我机会提起赵妮的事,还明言邯郸由赵穆负责,你快走吧!否则性命难保。”
孝成王的反应,显然亦出乎这名将的意料之外。
李牧再低声道:“邯郸城内的将领有很多是我以前的部属,我把你的事告诉他们,嘱他们暗中帮你一把。”接着说出几个名字。又道:“假若赵穆派人追你,可往北疆逃来,只要进入我的势力范围内,我便有方法保护你,纵使大王也奈何我不得。”
项少龙想不到这个只见过三次面的人如此情谊深重,义薄云天,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李牧解下佩剑,递给他道:“这剑名‘血浪’,比之‘飞虹’更胜数筹,吹毛可断,破敌甲如无物,以你的绝世剑法,有了它当更如虎添翼,不要拒绝,否则李牧会小觑你了。”
项少龙涌出热泪,接过这名字可怕的宝刃。
李牧拍拍他的肩头,喟然道:“哪处可容你,便去哪处吧!说不定有一天我们会在沙场相遇,那时各为其主,也许要生死相见,我绝不会留情,你亦应该那样对待我。”言罢哈哈一笑,说不尽的苍凉悲壮,毅然上马离府,踏上北征之途。
项少龙百感交集,呆然目送,顿时颇有举目无亲的感觉。抽剑一看,只见晶光灿烂的特长剑体上隐有枣红血纹,呈波浪状。剑柄处以古篆铸有“血浪”两字。昨夜的喜悦已不翼而飞,现在唯一可做的事,就是靠自己的智谋和能力,使乌家和自己心爱的人儿们,能安全离开这毫无天理的地方。
项少龙茫然离开大将军府。没有了李牧这样德高望重的人主持大局,军方纵对赵穆不满,亦不敢犯诛族之险为赵妮一案仗义执言,更没有人敢站在他的一方,他也不愿牵累其他人,现在只能靠乌家和自己。
李牧被遣返北疆,整个赵国的军政界全清楚赵王的心意,就是他要与赵穆站在同一阵线,而他项少龙是赵穆最大的眼中钉,自是朝夕难保,时日无多。
雪中送炭没有多少人肯做,落井下石却是人人乐而为之,因为既可打击乌家,又可讨好赵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赵穆何时取得赵王的同意,一举除去乌家和项少龙。
有什么方法可拖延赵王下这决定呢?
苦恼间回到乌氏倮城堡,陶方迎上来,道:“那个叫单进的楚人给我们擒来关在囚室,不过这人是硬汉一名,怎也不肯吐露半句话,现在看看少龙你有什么意见,说不定要下重刑了。”
项少龙像看到一线希望的曙光,道:“搜过他的行囊没有?”
陶方叹道:“都是些没有关系的东西,以赵穆的奸狡,绝不会有这么容易给人抓到的把柄。”接着颓然道:“就算这人肯乖乖合作,站出来指证赵穆,赵穆仍可推个一干二净,反指我们诬陷他。唉!你说孝成王信他的男人还是信我们呢?”
项少龙沉吟道:“只要我们清楚赵穆和楚人的来龙去脉,便可设计对付他,所以绝不可轻易放过任何线索。”
两人这时来到后宅,由一座建筑物的密室入口,进入守卫森严的地下囚室。那楚谍单进被绑在木桩上,满脸血污,精神萎靡,显是吃过不少苦头,垂头默然不语。项少龙虽很同情他,亦别无办法,这就等若战争,对敌人仁慈,简直就是自杀。
项少龙灵机一动,把陶方拉到一旁,道:“这人一看便知是不畏死的人,否则楚人亦不会派他来负责这么重要的任务,但任何人的忍耐力总有限度,只要我们找到那方法,便可摧毁他的意志。”
陶方没好气道:“问题是有什么办法?”
项少龙道:“这方法叫‘疲劳审讯’,你找十多个人来,不断问他一些重复的问题,不准他如厕和吃东西,最重要是不让他睡觉,审问时要以强烈的灯光照着他,我看他能捱得多久。”
陶方还是首次听得这样的审讯方法,半信半疑道:“真会有用吗?”
项少龙肯定地道:“包保有用,你先使人料理好他身上的伤口,给他换过干净的衣服,便可进行。”
又和他说了些审讯的技巧和要问的东西,使陶方亦觉很有道理,项少龙才去找乌应元。
乌应元正在密室内接见客人,知他到来,立即把他请进去。
那是个毫不起眼的行脚商人,身材高颀,可是相貌猥琐,样子一点也不讨好。
乌应元让项少龙坐下后,道:“少龙!这位就是图先生最倚重并有‘智多星’之称的肖月潭先生。”
项少龙心想原来是吕不韦头号手下图先派来的密使,如此看来,吕不韦是不惜一切,要在短时间内把朱姬母子接返咸阳了。
肖月潭相当客气,道:“未到邯郸,早闻得项公子大名,请勿见怪,现在肖某这样貌是假的,情非得已,故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项少龙恍然,原来这人是易容化装的高手,表面看不出半点破绽,心中一动道:“那就是说,先生亦可把储君母子变成任何模样啰!”
肖月潭点头道:“项公子的思想非常敏捷,这正是图爷派肖某人来邯郸的原因之一,但怎样把他们偷出来,须靠你们了。”
项少龙正想说把她母子偷出来并不困难,几下给乌应元踢了一脚,忙把话吞回肚内。
乌应元接着道:“假若我们救出她们母子二人,吕先生那方面怎样接应我们?”
项少龙这才恍然而悟,以他们的实力,又有肖月潭超卓的易容术,救出她母子应不是问题,难就难在乌家要同时全体逃亡,所以乌应元把嬴政母子和乌家挂钩,逼吕不韦要一并接收他们。
果然乌应元续道:“质子府守卫森严,自庄襄王登基后,府内长期驻有一营禁卫军,邯郸城禁之严,又是天下闻名,除强攻硬闯外,别无他法。不过肖先生请放心,我们已有妥善计划,包保能把他们母子无惊无险送到城外。”
项少龙知他在夸大其词,亦没有想得什么救人大计,但换过是他也只好如此骗取对方的信任。
肖月潭道:“敝主曾和庄襄王商量过这个问题,届时我军会佯攻太原郡的狼孟、榆次诸城,引开赵人的注意力,而图爷将亲率精兵,潜入赵境接应,只要你们到达辽阳东的漳水西岸,图爷便可护送你们取魏境或韩境返回我国。”顿了顿又道:“肖某可否先听你们的奇谋妙计?”
项少龙暗叫厉害,他说了这么多话,事实上没有泄露半点图先率领精兵的位置和路线,因为若要配合行动,图先须身在赵境才行。
几下再给乌应元踢一脚,显然要他立刻弄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计划出来应付。
项少龙哪有什么计划,故作神秘的道:“肖先生可否等待三天,因为计划里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是联络她们母子,这事我仍在进行中,待有头绪后,其他细节始可作最后取舍。”
肖月潭不满道:“至少应透露一点情况给肖某知道吧?”
项少龙故作从容道:“先生的出现,令整个计划生出变化,说不定可借助先生的易容术,使我们远离邯郸后赵人仍懵然不觉,所以我要再做新的部署。”
肖月潭脸容稍宽,道:“我有点明白了!”转向乌应元道:“听说乌家的歌舞姬名闻天下,肖某怎可错过。”
乌应元大笑道:“早给先生安排好了!”
项少龙知道再没有他的事,溜了出去。
踏出乌应元的内宅时,项少龙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城堡内一片午后的安宁,花园里婢女和小孩在玩抛球游戏,传来阵阵欢笑声。地上的雪早铲得干净,但树梢上仍挂满霜花冰柱。
他经过时,较有姿色的婢女都向他大送秋波,频抛媚眼,以望博得青睐,但他这一向风流自赏的人只感黯然神伤。乌应元虽曾说过会把大部分人早一步调离赵境,但谁都知道那只是指直系至亲,至于较疏远的亲属以及眼前的婢仆,大有可能会被无情地舍弃,最终成为赵人泄愤的对象。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他项少龙亦没有办法。在这群雄割据的时代,人的命运并不是由自己操纵的。天堂会忽然变成可怕的阿鼻地狱!
他并不担心吕不韦会出卖他们,在这战争不息的土地,乌家的畜牧业对军事和经济均无比重要,以乌家父子的厉害,定可把部分资源撤出,其他的都不会留下给赵人,那将对赵国造成致命的打击,更难苟安生存,这亦是赵王自作自受的恶果。
乌应元是雄才大略的人,几年前便开始不动声色地部署一切,只瞧他看中自己的眼光,又不惜把最钟爱的女儿嫁给他,可知他的果敢和高瞻远瞩。
只有这种人,才能在这世界快乐地活下去。
后面口哨声传来,尚未来得及回头一看,荆俊已旋风般赶到他身旁,神态轻松。
项少龙大奇道:“得手了吗?”问的自然是赵致。
荆俊得意万分地摇头,悠然道:“她一直不理我,最后给我跟了回家,还拿剑来赶我。”
项少龙愕然道:“那我真猜不到为何你仍可像现在那么开心高兴?”
荆俊嘻嘻笑道:“妙就妙在她亲爹原来是个私塾老师,走出来对我严词斥责,说了大堆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等说话。我其实一个字都听不入耳,但看在他美丽女儿份上,装作俯首受教,他或者见我像个读书的人才,竟说什么有教无类,着我每天去上学受教,学做人道理,只要过年过节送些腊肉便成。嘻!当时赵致气得差点疯掉,向我干瞪眼,又毫无办法,项大哥你说是否精彩呢?”
项少龙摇头失笑,给荆俊这样的人缠上,赵致这姑娘恐怕有难了,打又打他不过,赶又赶他不走,看她怎样应付?
荆俊问道:“滕大哥到哪里去了?”
项少龙答道:“他有特别任务,到城外的大牧场去了。”
说到这里,心中一动道:“有没有办法把数以千计的战马弄得四蹄发软,不能走路?”
荆俊皱着眉道:“喂它们吃些药便成,但若数目太多,会困难一点。”
项少龙心想这事应问乌应元才对,乌家的畜牧业乃世代相传,没有人比他们更在行。
荆俊兴奋地道:“有什么事要我办的?”
项少龙摇头道:“你放心去读书吧,须谨记滕大哥的吩咐,不要太过荒唐沉迷,今晚还要到质子府去。”
荆俊答应一声,欢笑着去了。
项少龙步入他的隐龙居,只想倒头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去想。
醒来已是黄昏时分。项少龙恢复精神,人也乐观和振奋多了。
晚膳时,雅夫人的忠仆赵大竟来找他。项少龙还以为赵雅有什么急事,忙抛下碗筷,把他迎入内室。
赵大神情古怪,好一会儿后才道:“今天小人来找公子,夫人是不知道的。”
项少龙大感不妥,诚恳地道:“有事放胆说出来,我会为你担当。”
赵大道:“本来我这些当下人的,绝没有资格管夫人的事,可是我们兄弟数人,心中早视公子为我们最值得追随的主人,故再顾及不到其他事了。”
项少龙更觉不妙,催他把来意说出。
赵大猛下决心,沉声道:“夫人回来后,不到一个月,有个叫齐雨的贵族由齐国出使到邯郸,这人生得比连晋更要俊秀,才学和剑术在齐国都非常有名,亦是脂粉丛中的高手,可是他来赵后,却像只对夫人情有独钟似的,对夫人展开热烈追求,大王和赵穆又不断为他制造与夫人相处的机会,看来夫人对他亦有点意思。”
项少龙一听放下心来,他对自己这方面信心十足,亦不相信曾共患难的赵雅会这么容易移情别恋。
赵大看他神情,焦灼地道:“有些话我不想说也要说,夫人回来后,想你想得好苦,茶饭不思,偏是城内不断传出公子死讯的谣言。那齐雨便乘虚而入,有几晚在夫人房内度过,到公子回来后,夫人把他疏远,可是他昨晚又来缠夫人,今早才离开。我们兄弟商量后,决定告诉公子。”
项少龙的心立时凉了一大截,以赵雅一向的放荡,在那种苦思他的情况里,的确需要其他男人的慰藉和刺激,以排遣痛苦和寂寞。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种男女间事,开始了便很难斩断,兼之齐雨又有不差于他的条件,所以赵雅才会与他藕断丝连,缠夹不清。
唉!荡女终是荡女,那可能牵涉到生理上内分泌的问题,要她长期没有男人慰藉,会是很困难的一回事。
他心中生出被骗的痛苦感觉。
赵大压低声音道:“若夫人只是和男人鬼混,我们绝不会做通风报讯的下作奸徒。夫人有大恩于我们,纵为她死亦心甘情愿,但我们却怕她是给人骗情骗色外,更别有用心,又害了公子,那就不值了。”
项少龙一愣,问道:“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赵大痛苦地道:“我们曾私下调查这齐雨,发觉他每次与夫人幽会后,立即偷偷去见赵穆……”
项少龙剧震道:“什么?”
赵大两眼一红,垂下头去,两手紧握成拳,显是心内充满愤慨。对他来说,项少龙是义薄云天的大英雄,只有他配得起雅夫人,而赵穆则是邯郸人人痛恨的人物,可想见他此刻的感受。
项少龙逐渐明白过来。这条男色的诡计可算厉害了!若赵穆可再次控制赵雅,那他们这一方便休想有一人能生离邯郸,朱姬母子也要完蛋,因为赵雅知悉他们的所有行动和秘密。
不过看来赵雅虽与齐雨纠缠不清,仍未曾把他出卖。想起今天她神色凄然地要自己把她带离赵国,又怕秦人难靠,当知她心情矛盾。说到底,赵王对她仍是非常疼爱,她是否真的愿意背叛孝成王呢?她之想离开赵国,主因是赵国无望,故不想沦为亡国之人,而齐雨却可给她这种庇护,把她带回与秦人间隔着赵国的齐国去。
齐、楚间显有秘密协议,不择手段阻止三晋合一,甚至瓜分三晋,所以赵穆既能邀嚣魏牟对付他,现在又请得情场高手来向他横刀夺爱。这事当然有赵王在背后撑腰,因为他不想赵雅与乌家牵上关系;同时亦想通过赵雅尽悉乌家的秘密,时候到了,再把乌家连根拔起,接收所有牧场,去此心腹大患。
项少龙的思路不住扩阔,想起赵妮一事,说不定赵王亦是参与者,因为小盘曾说他是吃下赵王派人送来的糕点而昏睡过去的。赵王容许赵穆这样做,是以为妮夫人只是不耐寂寞,才会和项少龙相好,所以只要赵穆能予她同样享受,便可把她争取回来,哪知赵妮生性贞烈,被污后竟自杀身亡。
有了这样的理解,所有不明白的事均豁然而通。那就是赵穆可以只手遮盖赵妮血案的原因,因为根本是赵王首肯的,他更不想自己的恶行暴露,宁愿开罪李牧,亦要把这事压下去。
对于赵国,他是真正死心。他的复仇名单上,亦多添赵王的名字。现在最头痛的问题是赵雅,她对齐雨是否已泥足深陷?难怪赵王这么容易把赵倩交给她。会否晶王后也是在半真半假地演戏,故意引他行刺赵穆,让赵王有借口把乌家铲除?
想到这里,不由汗流浃背。
赵大道:“公子!现在我们应怎么办?”
项少龙叹道:“你们当作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以后不要再跟踪或调查齐雨,这事至为紧要,明白吗?”
赵大点头,欲言又止。
项少龙想起一事,问道:“你们对夫人这么忠心,难道明知齐雨去见赵穆,也不告诉夫人吗?”
赵大颓然道:“早告诉她了,却给她斥责一顿,说齐雨乃齐国来使,赵穆自然要殷勤招待,还说若我们再跟查齐雨,绝不轻饶。”
项少龙心中叫糟,看来齐雨真的把善变的荡女迷倒,否则为何不许赵大追查真相。自己可以由连晋手上把她夺走,别人当然也可以从他手上抢去,这公平得很。何况雅夫人以前的广结善缘,正表示她喜贪尝鲜。
赵大终忍不住道:“若夫人真的归了齐雨,我们希望过来追随公子。”
以赵大的忠心,说出这种背主的话来,可知他们对赵雅是多么失望和痛心。赵雅曾出卖他一次,今趟会否历史重演?当她知道逃走无望时,会否因为齐雨和她的本身利益再次出卖他?
项少龙心内悲痛愤怨,沉声道:“将来有一天,若我项少龙出人头地,你们来找我,我必乐意收容你们。”
赵大欢喜拜谢,告辞离开。
项少龙心情惆怅,脑内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愿想。众女见他神色有异,忙追问缘由,他怎能把心事告诉她们?
项少龙强振精神,暗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怕了谁来。
强者为王。
好!就让我项少龙看看谁才是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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