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偷天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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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迫不及待的项少龙偷偷溜到街上,故意绕了一个圈子,才来到城西贫民聚居的地方。
虽说是穷人,生活仍不大差,只是屋子破旧一点,塌了的墙没有修补罢了。这里的人大多是农民出身,战争时农田被毁,不得已到城市来干活。
他依照地址,最后抵达朱姬所说的南巷。这时他亦不由紧张起来,抓着一个路过的人问道:“张力的家在哪里?”
那人见他一表人才,指着巷尾一所围有篱笆的房子道:“那就是他的家!”接着似有难言之隐,摇头一叹去了。
项少龙没有在意,心情轻松起来,暗忖应是这样才对,举步走去,来到门前,唤道:“张力!张力!”
“咿呀”一声,一位四十来岁、样貌平凡的女人探头出来,惊疑不定地打量项少龙一会儿,问道:“谁找张力?”
项少龙微笑道:“你是张家大嫂吧!”由怀中掏出玉坠,递到她眼前。
“砰”的一声,张嫂竟像见鬼似的猛地把门关上。项少龙给她的反应弄得愣在当场,呆子般望着闭上的木门。
不一会儿屋内传来男女的争辩声,项少龙反心中释然,养育十年的孩子,自然不愿交还给别人,惟有在金钱上好好补偿他们。
伸手拿起门环,轻叩两下。顷刻后门打了开来,一名汉子颓然立在门旁,垂着头道:“大爷请进来。”
项少龙见他相貌忠诚可靠,暗赞朱姬的手下懂拣人。
步入屋中,只见那妇人坐在一角,不住饮泣,屋内一片愁云,半点生气也没有,更不闻孩子的声音或见孩子衣物。
项少龙皱眉道:“孩子呢?”
那妇人哭得更厉害。
张力双目通红,痛心地道:“死了!”
这两个字有若晴天霹雳,轰得项少龙全身剧震,差点心脏病发,骇然叫道:“死了?”
张力凄然道:“旧年燕人来攻邯郸,所有十三岁以上的孩子都被征召去守城,他被燕人的流箭射杀。我们虽受大爷你们的金钱,却保不住孩子,你杀了我们吧!活下去再没有什么意义了。”
项少龙失声道:“可是他去年还未足十岁啊!”想起刚才指路那人的神态,才明白是为他们失去儿子惋惜。
张力道:“只怪他生得比十三岁的孩子还高大,一天在外面玩耍时,被路过的兵哥捉了去。”
项少龙颓然坐下,把脸埋在两手里。
天啊!秦始皇竟然死了,怎么办才好呢?不!这是没有可能的,这对夫妇定是骗我。但看其神态,又知是实情,尤其一边墙的几上正供奉一个新牌位。
张力在怀里掏出一个玉坠子,递给他道:“这是从他尸身取来的,他就葬在后园里,大爷要不要去看看?”
项少龙挪开双掌,眼光落在玉坠子上。一个荒唐大胆的念头,不能抑制地涌上心头。
项少龙来到夫人府,果如所料,赵雅仍未回来。府内多了些面生的人,赵大等他熟悉的却一个不见,婢女中除小昭和小美外,其他都给调走。
项少龙知道赵雅必有很好的借口解释这些安排,但仍很想听她亲口说出来。她愈骗他,他愈可把对她不住淡薄的爱念化成恨意。
赵盘独自一人在后园内练剑,专注用神,但项少龙甫踏进园内,他立即察觉,如见世上唯一的亲人般持剑奔来。
项少龙“嚓”地拔出李牧所赠的名剑血浪,大喝道:“小子看剑!”
赵盘眼中精光一现,挥剑往他劈来。
项少龙摆剑轻轻松松架格,肃容道:“当是玩耍吗?狠一点!”
赵盘一声大喝,展开墨子剑法,向项少龙横砍直劈,斜挑侧削,攻出七剑。到第七剑时,终因年幼力弱,被反震得长剑甩手掉在地上。
赵盘一脸颓丧,为自己的败北忿忿不平,偏又无可奈何。
项少龙为他拾起长剑,领他到园心的小桥倚栏对坐,正容道:“小盘!你是否真有决心排除万难为娘报仇?”
赵盘点头斩钉截铁地道:“无论如何,我也要把赵穆和大王杀死!”
项少龙沉声道:“你不是和太子是好朋友吗?”
赵盘不屑地道:“他从来不是我的朋友,只懂凭身份来欺压我,娘从了你后,他整天向人说娘是淫娃荡妇,若可以的话,我连他也要杀掉。”旋又颓然道:“但就算我像师父那般厉害,仍奈何他们不得,否则师父早就把他们杀掉了。”
项少龙暗暗惊异他早熟聪敏的推论,微笑道:“你要报仇,我也要报仇。不若我们做个分配,赵穆由我对付,孝成王这昏君交给你处置,好吗?”
赵盘哪想得到项少龙这么看得起他,瞪大眼睛,呆看着这唯一的“亲人”。
项少龙道:“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假设你真有为你娘报仇雪耻的决心,便依足我吩咐的去做,绝不可泄露半句出去,连倩公主和雅夫人也不例外。”
赵盘跳起来,跪倒地上,重重叩三个响头,两眼通红地道:“只要可以为娘报仇,我赵盘什么都肯做。”
项少龙低喝一声道:“站起来!”
赵盘霍地立起,眼内充满渴想知道的神色。
项少龙微微一笑道:“我想使你成为统一六国的秦始皇!”
赵盘呆了一呆,嗫嚅道:“什么是秦始皇?”
赵雅步入园内时,项少龙刚把玉坠挂到赵盘颈上。由这一刻起,他就是秦国王位的继承者嬴政。
赵盘的神色又惊又喜,眼神却坚定不移,充满一往无前的决心。没有人比他这个长居王宫的小孩更明白机会是如何难得,亦惟有成为天下最强大国家的君主,他才有能力杀死赵王,为母亲妮夫人洗雪仇恨。他不但恨赵王,更恨每一个袖手旁观、以冷脸向着他的赵人。现在只有项少龙能使他完全信任。
赵雅微笑来到他们师徒身旁,赞道:“从未见过小盘这么勤力的。”
项少龙向赵盘使个眼色,后者乖巧地溜走。赵雅虽勉强装出欢容,但脸色苍白疲倦,显然昨夜并不好过。
项少龙故意道:“雅儿是否身体不适?”
赵雅微颤道:“不!没有什么事。人家这几天四出为你打探消息,差点累坏了。”
项少龙皱眉道:“为何无端多了这么多生面人,赵大他们哪里去了?”
赵雅早拟好答案,若无其事地道:“我把他们调进宫里的别院,没他们帮手,我在宫内行事很不方便。”怕他追问下去,岔开话题道:“计划进行得如何?联络上嬴政了吗?”
项少龙颓然道:“看来除强攻外,再没有其他方法,不过乌家的子弟兵人人能以一挡十,我的计划定能成功,赵穆和孝成王休想活过农牧节。”
赵雅垂下俏脸,不能掩饰地露出痛苦和矛盾的神色。
项少龙暗忖让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讶然道:“雅儿你这几天总像心事重重,究竟有什么心烦的事?不若说出来让我分担,没有事情是不可以解决的。”
赵雅一震道:“哪有什么心事,只是有点害怕。”堆起笑容,振起精神道:“少龙最好告诉我当日行事的细节,让我和三公主好好配合你,才不致会有错失。”
项少龙微笑道:“不用紧张,过几天我会把安排详细地告诉你,因为其中部分仍未能作最后决定。”心中暗叹,明白到赵雅是要出卖他到底了。
赵雅忽道:“少龙!这几天有没有听到关于人家的闲言闲语?”
项少龙淡然道:“你是说齐雨的事吧!怎么会呢?我绝对信任我的好雅儿,明白到你是虚与委蛇,以瞒过赵王对我们的怀疑。”
赵雅神色不自然起来,像有点怕单独面对项少龙般,道:“不去看你的美丽公主吗?”
项少龙潇洒地站起来。赵雅呆看着他充满英雄气概的举止神态,秀眸一片茫然之色。
项少龙心中冷哼一声,想到将来她明白到自己亦在欺骗她,便涌起极度的快意。
接下来的几天,乌家全力备战,兵员和物资源源不绝秘密由地道运进城堡。项少龙亲自训练七十七人组成的乌家特种部队,而他所用的方法,使滕翼这精通兵法的人亦为之倾倒,哪想得到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训练方法。
他亦不时往见小盘,教他如何扮演在穷家生活十年的嬴政,到后来反是由小盘告知他自己想出来的东西。项少龙见他这么精明乖巧,大为放心。
不知不觉间,离农牧节只有三天时间,情势顿时紧张起来。
现在项少龙最担心的是朱姬,若她逃不出来,他们便真的要强攻质子府,没有了她,小盘亦当不成嬴政,所以他们另有一套应变计划。
这天午后,离去整整七天的肖月潭终于回来。
进入密室后,肖月潭神态大是不同,歉然向乌应元和项少龙两人道:“首先!图爷着肖某向你们道歉,因为先前实存有私心,言语间有不尽不实之处。但保证由这刻起,我们会诚心诚意与诸位合作。”
乌应元如在梦中,不知项少龙施过什么手段,使这人态度大改。项少龙却心中一凛,知道图先是个果敢英明的人物,如此一来,始有可能成事。
肖月潭道:“幸好得少龙提醒,否则图爷说不定会给赵人抓到。”
项少龙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肖月潭道:“随我潜入城者共三十人,均为一等一的强手。”顿了顿续道:“图爷身边有一百二十人,亦是他手下最精锐的好手。”
项少龙道:“肖先生最好命入城的人全到乌府来。”
肖月潭一呆,道:“少龙是否想和赵人打一场硬仗?”
项少龙微笑道:“可以这么说,也不可以这么说,先生请恕我卖个关子,后天我会把全盘计划奉上,事关重大,请先生见谅。”
肖月潭笑道:“少龙如此有把握,我反更为放心,现在图爷藏在城外一处山头的密林里,静候我们把政太子和夫人送出城外。”
乌应元笑道:“先生真行,那几名服侍过先生的歌姬都不知多么想念着先生,只要先生一句话,我们会将她们送到咸阳贵府内……”
肖月潭喜动颜色,道:“天下人人称道乌家豪情盖天,果是言不虚传,肖某交了你们这些好朋友。”
项少龙告辞离去,途中遇到来找他的荆俊,原来滕翼有事找他。
抵达靠近城墙的一座成了临时指挥部的小楼,滕、乌两人正在研究质子府的详图。
项少龙奇道:“哪里弄来的好东西?”
荆俊得意地道:“是我画出来的,只要我看过一次,便可默绘出来。”
项少龙大讶,想不到荆俊有如此惊人的记忆力,画功又那么了得,夸奖他两句后,道:“希望不须用强攻质子府的后备计划,否则纵能成功,我方亦要伤亡惨重。”
滕、乌两人一齐点头,可见对攻打质子府,均存有怯意。
荆俊道:“若要把质子府攻破,确是难之又难的事,但若只需救出朱姬,情况便完全不同,只要由我率领那‘精兵团’便成。”接着说出计划,竟然头头是道。
三人大讶,同时对他更刮目相看。
项少龙暗忖这小子正是天生的特种部队,比自己还行,正容道:“由现在开始,你就是精兵团的头领,你最好和他们同起同息,将来合作起来可如鱼得水。”
荆俊大喜,别人忙得喘不过气来,他却闲着无聊,只能当滕翼的跑腿,这时忽变成精兵团的指挥,怎还不喜出望外。
一声呼啸,径自去寻他的部下。
乌卓苦笑摇头,追着去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会听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指挥。
滕翼闭目养了一回神后,睁眼道:“我仍放心不下倩儿。”
项少龙道:“照理未到农牧节,他们应不会摆布倩儿,免得惹起我们的猜疑。”
滕翼道:“在赵王眼中,倩儿已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我担心他当天赐她一死,我们便错恨难返了。”
项少龙给他这么一说,更多了小盘这项担心,以赵王的凶残无情,说不定小孩子也不放过,惊疑地道:“那怎办才好?”
赵穆逼赵雅把自己的人全部调走,一方面是由他的人监视雅夫人,教她不敢背叛他,同时亦可把赵倩控制,要她生便生,死便死。项少龙绝不想再失去赵倩和小盘,他是关心则乱,脑内一片空白,想不到任何方法扭转这恶劣的形势。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只能待到最后一刻,始可把赵倩救出来。
滕翼道:“假若赵王早一天把赵倩召入宫中,我们便什么方法都使不出来了。”
虽值寒冬时分,项少龙仍热汗直冒,骇然道:“我倒没想过这么一着!”
滕翼冷静地道:“这事包在我身上,赵穆仍不知我们看穿他的诡计,所以不会派大军驻防夫人府,尽管派人押解赵倩回宫,亦不会劳师动众,只要我们派人十二个时辰监视夫人府,到时随机应变,便不怕有失了。”
项少龙有苦自己知,问题是在小盘身上,他立下决心,不把小盘假扮嬴政一事告诉任何人,将来除他和赵倩、乌廷芳有限几人外,没有人知道小盘的真正身份。
滕翼道:“怕就怕赵王狠心到把女儿就地赐死,这事真伤脑筋。”
项少龙把心一横道:“这事说不定要强来了,我就施压力逼赵雅让我把倩儿带到这里来,她唯一方法是请示赵王,假若他真是存心处决女儿,当不会介意女儿到乌家来,还可多加我们一项掳劫公主的罪名,让他们更可振振有词。”
滕翼道:“理论上你应把赵雅一起带走,她难道不会生疑吗?”
项少龙亦感到这方法行不通,愁怀难舒时,雅夫人派人请他到夫人府去。项少龙匆匆上路,心知肚明是向赵雅摊牌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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