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无望

医院的候诊区，赵言平抱着五个月的老二来回踱着步，笨拙的哄着孩子。林茉莉背对在诊室门口，眼泪抑不住的掉了下来，好在周围人的目光不曾落到她身上，可能是肿瘤科这个地方的默契，来看病的人都麻木了吧，毕竟都看多了悲情，看惯了眼泪，明白了非生即死的这个结果。

        林茉莉换了市里最好的医院，约了最好的外科大夫和肿瘤大夫，拿着病例报告来的。得到的说法和之前医院的诊治，大致相同。至于时间，大夫没见到本人，只能说是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这半个多月以来，林爸爸一直在当地的医院治疗，林茉莉知道哥哥的意思，本也指望不上，便自己带着孩子跑了几个大医院，多看看，多听听治疗意见，她想用权威大夫的诊断结果来堵住林承政的嘴，给爸爸更好的治疗。

        “那边医生的建议也是不打化疗针，爸爸的身体承受不住，我也把资料发给上海的同学，找医生看过了，人家考虑到病情还有费用，也是建议本地治疗。”林茉莉看着坐在对面的哥哥，把打听来的消息向他转述着。

        “我早就说过了吧，不能打化疗，你偏不信，非要跑别的地方去看，”林承政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继续喋喋不休，“这回信我说的了吧，我觉得这病得吃中药，回家慢慢调理……在医院这么折腾，好人也受不了……那针是好细胞坏细胞都杀死……人家那老头也是医院说不行了……回家吃着中药活了好多年了……干脆回家拉倒，医院是不会赶你走的，人家得挣钱啊…你听医院的，那完了，好人也得让他们磋磨坏了…医院能放你回家？不可能的…现在你也私心了吧…早听我的…”

        林茉莉看着哥哥那一张一合的嘴，烦躁不堪，努力咽了咽口水，蹙眉打断了他无意义的絮叨：“他现在肚子涨，根本吃不下东西，医生的建议是，怕他承受不住化疗针的副作用，就不打化疗针，先抽腹水，再放入腹腔化疗药物，然后口服靶向药控制病情……治病是不可能的了，只能以减轻痛苦为主，爸爸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们两个好好的…好好的照顾他……”

        “我还是不主张用化疗的药，反正我是不同意，我就这么个意见。”林承政是压根听不进去的。

        “所有医生，都是这个建议，他不能手术，也不能打化疗针，总得想个办法抑制癌细胞加速扩散，你怎么不明白呢？回家就是让爸爸等着折磨！”林茉莉的语调开始高了起来。

        “你以为那化疗药是那么好吃的？一个月就把我们吃穷了！钱不钱的还好说，吃了人就倒下了，到时候怎么办！谁管！不是我吹，用上化疗的，你等着吧，立马就把人给放倒了，人就虚了。”

        “现在所有的药都有报销，爸妈他们自己有钱，就算不够，卖房卖地，还有我们两个给他凑，那也得治病啊！”林茉莉直接堵上。

        “那化疗药吃了是弊大于利的，躺床上起不来，那不更是活受罪！你从来不考虑考虑后果，”林承政不好反驳让他出钱这个事，只能反复强调着药物的副作用，“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你要想给用，出了问题，你自己担着吧，到时候，可别怪我！”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他是我们的爸爸，合着你是想甩手不管了呗。”林茉莉被呛的瞠目结舌。

        “你别这么说，我可没说不管，是我的意见你不听，那真又个什么意外，你们别怨我！谁出的主意谁担着就行。”林承政梗着脖子，继续无赖道。

        又是免不了的一顿争吵，林茉莉对哥哥不作为的态度厌恶至极，哥哥是既不想出钱，也不想出力，这是要让亲爹活活地等死，真真是个逃避责任的不孝儿子。

        林承政从妹妹家出来，满心的不痛快，可为了不落妹妹的口实，还是顺道去医院看了下老父亲，赵言平看见他站在病床前，身子趋向门口，心下一哂，嘴上便说道：“哥，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

        “嗯…啊…”，林承政面上笑着，连虚让一下的本能都没有，嘴里含糊不清：“那我就先回去了，真是…真是让你受累了…我这不好请假啊…我们领导不批啊…让你跟着受累了…”

        话秃噜完，人也到了门口，回头对林爸爸喊了句：“爸爸，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回去了啊。”

        林爸爸叹息似的，对着儿子消失的背影，无奈地“唉”了一声。他转眼看了看坐在一侧的女婿，满面愧疚，扭动了下身子，老脸赧色地看着赵言平。

        “小赵啊，你该忙了就忙去吧，我现在还能行，我自己在这就行了，输液完了，摁下铃，护士马上就过来了，现在方便的很呐，哎…不好意思老麻烦你啊，你们年轻人，都忙，都有工作。”这些话，林爸爸不知说了多少遍，每当儿子不来，他便会对女婿说上一番。

        “爸，没事，你安心治病，不用管别的，你没听大夫说嘛，现在必须有人陪床，不让老人自己在这，你安心打针，睡会儿吧，我在这看着呢。”赵言平俯身，在老丈人耳边说着。

        林爸爸眼里含悲忍泪，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微闭了双眼，依旧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赵言平一切看在眼里，他无法更多的安慰老丈人，对于这个大舅哥，更是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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