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嘉戎郡与崇光郡毗邻而居，民风却大相径庭。崇光郡的百姓热情且大方，郡守敬业且刚正，而嘉戎郡恰好相反。

        这里的百姓谨小慎微，说话能少则少，生怕被抓住什么把柄。

        嘉戎郡主花姬是一只千年桃花妖，传闻她妖艳狠毒，专爱吸食少年少女鲜血，以增长自己的功力。

        花姬极度憎恶说自己坏话的人，一旦百姓诟病她，不幸被巡逻的小妖发现，便会被带到暗无天日的牢笼，成为妖物的盘中美餐。

        “法外之地。”顾卿如此评价嘉戎郡。

        崇泽化为小龙，想钻进成涟的衣领里，被白则川捏着尾巴拽了回来。

        他用食指弹了弹小龙的肚皮，说：“男女有别，不合适。”

        小龙怨怼地对他翻了个白眼，恶劣道：“你可别后悔。”

        崇泽蜗居在白则川的袖子里，时不时戳戳他的手臂，挠挠他的手指，尽全力惹他不快。

        不多时，崇泽再次被捏住尾巴拖了出来。小龙首尾颠倒，在空中晃荡着。

        “自己走。”白则川说。

        崇泽本想撒泼，然而对上白则川那双黑而沉的眼睛，自恃飞天傲龙的他不由心底一阵发抖。

        太可怕了，人类。

        崇泽变回人形，拍了拍衣袖和衣摆，道：“我是怕我太帅气，把你们衬得太普通，不识好龙心。”

        住进嘉戎郡最大的旅馆，老板娘是一位老态龙钟的妖精。她慈眉善目，笑眼和蔼，抬起层叠冗重的眼皮，露出其下如天空般蔚蓝的眼瞳。

        “客人们想必初来嘉戎郡，许多事情还不晓得。”老板娘说，“在嘉戎，有三不，不看，不听，不言。唯有坚守这三条原则，方能在嘉戎保住平安。”

        说着，将台子上的立板转了一面，露出背后朱砂黄纸的“三不”原则。

        “一，不看妖身。嘉戎素称‘天下第二妖都’，大部分显赫的都是妖，当他们露出原身时应及时回避。

        “二，不听鬼语。嘉戎乃妖鬼神魔共生之地，夜有百鬼过街，其音呜然，能够勾起人心中最阴暗的回忆。

        “三，不言花姬。嘉戎设有黑衣巡妖卫，凡私下讨论郡主私事者，由巡妖押往黑渊，永无归日。”

        半晌，确认他们全部看完一遍后，老板娘将立板翻了回来：“都记住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好……好繁琐。”成涟道。

        “总比被抓到黑渊好。”老板娘说，“这些年十来个被抓的，有人有妖，甚至还有一位半神，全都没回来过。”

        江景明问：“死了吗？”

        “嘘！”老板娘煞有介事道，“不言花姬，你没记住刚刚的条例吗？”

        江景明：“……”

        谢谢您隐晦地告诉我们答案。

        【平淡是福：花姬她杀人！怎么办，我不想死，我不想博取她的宠幸。】

        【英俊潇洒的菠萝王子：醒醒，你是男主，没人杀得了你。】

        【tequila：确实，信不信你就算自裁，也绝对死不成？】

        【平淡是福：[委屈脸]】

        钻进独立的雅间，顾卿在门帘外施下隔音屏障，以屏蔽无孔不入的情报机构“黑衣巡妖卫”。

        江景明摊开羊皮卷轴，内里细笔勾勒的复杂图形，正是无双秘宝溯时渊。传说它可以更替日月，书写山河，重建时间空间的规则。

        “夸张说法，”江景明解释道，“溯时渊是一个构造复杂的灵器，如果能量输入达到一定值，可以连通不同位面。”

        成涟嘴角一抽：“位面……”

        被绑定系统之后，连江景明的用词都变得前卫起来了。

        幸而新生代词汇很形象，没有给顾卿和崇泽带来阅读障碍。顾卿点点头，对江景明的描述表示理解。

        “根据长老给的结构图，溯时渊由五大能量供应体和三种连接装置组成。这些材料的轨迹跨越大半个龙神大陆，我们的征途还很长。”

        成涟听着，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英俊潇洒的菠萝王子：你哪里来的台词，听起来这么科学？】

        【平淡是福：系统给的。】

        【平淡是福：这台词属于能看懂，但靠我自己绝对说不出来。】

        难怪一股科技味儿。

        “其中离我们最近的，就是嘉戎郡花姬。她的桃木枝妖力如洪，除了传统的镇灾辟邪功能，听说还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江景明继续念台词。

        成涟诧异：“这么神通？”

        “都是传闻，无风不起浪，八分可信。”江景明指向羊皮纸上的一处，“桃木枝与花姬为一体，相当于她身上的一个部分，很难取得。”

        成涟站到他的肩膀下，仔细观赏羊皮纸上的示意图。出乎意料，图纸的绘写极具西方色彩，透视合理，线条均匀纤细，每一处构造都严丝合缝。

        江景明的手指点在溯时渊的最高处，一根桃枝立于设施顶端，好像……好像直挺挺的避雷针。

        她委婉道：“这卷轴很特别。”

        江景明道：“长老说，这是他游历岛国时，委托爱德华真人绘制的。原本的溯时渊图纸早已失传，只有文字记载，复原已是不易。”

        “爱，德，华，真，人。”

        白则川一字一顿说完，似笑非笑地用手指拭过唇角。

        顾卿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作为修真界土著，她甚至没意识到“爱德华”和“真人”的不兼容性。她眸色低沉，掠过羊皮纸上一列五个“能量供应体”。

        她问：“这最后一样，极阴之血，是什么？”

        江景明也不知道，自由发挥：“可能是一个叫极阴的人，要他的血。”

        这个解释显然不合理。其余四样物事的前缀都很明确，例如“花姬的桃木枝”，花姬的名字天下皆知，不至于将她与什么人搞混。

        而极阴，天底下似乎没有这么一位出名的人。

        “走一步看一步吧。”江景明敷衍过这个话题。反正最后系统会给他们提示，到时候就明白了。

        接下来的时间，几人从三个维度，对夺取桃木枝计划展开深度探讨。

        “从空间上看，”成涟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下巴，头头是道地分析，“花姬的宫殿与我们的客栈隔得较远，宫殿守卫森严，靠近有一定难度。”

        “从时间上看，”白则川学着她的模样，换了个角度说，“花姬不喜欢抛头露面，我们只能把握住三日后的选美大赛，借机接近花姬。”

        “从……”江景明下意识要跟队形，然而思维跟不上高度文明的现代人，绞尽脑汁才憋出来一句，“从难度上说，花姬很难对付，应该把任务交给能力最强的人，比如说……”

        “我。”崇泽冷不丁说。

        江景明的自荐被打断，拭去额头上本不存在的冷汗。他冷静思考，发现崇泽可能真的比自己强。

        仙门弟子再天才，还是和真正的仙差了一大段距离。而龙天生神物，崇泽的真身虽然视觉冲击较大，但效果拉风，在龙族里绝不是小角色。

        江景明尴尬地挠头，道：“龙公子虽然很强，但是去参加花姬的选美，有些暴殄天物了。还是我来吧。”

        选美选美，选的是美男，崇泽的外貌美观，然而气质暴躁粗鄙，绝对入不了花姬的眼睛。

        “嗯，说的也是。”崇泽懒洋洋道，“本座才不要去选什么美，怪没面的。”

        他这么说，江景明觉得主动揽活的自己“怪没面的”。饶是他脾气好，也对低情商笨龙腹诽起来。

        “你懂什么，这是一种牺牲，一种博爱。”成涟开口，替自己的队友挽尊，“江景明，我们看好你。”

        听到少女僵硬的鼓励，江景明的内心升腾起一阵暖流。他几乎要泪目，终于，终于有人懂得自己了。

        洪荒初开，江景明穿着稻草裙为人民服务，彼时他乐在其中，却不明白自己这么尽心尽力的原由。

        而成涟一语中的——是博爱啊！因为他是个博爱的人，所以无论怎样的付出都甘之如饴。也正是因为博爱，他才能荣登神座，继续垂怜世人。

        成涟，他的知音也。

        【平淡是福：[送花]】

        成涟不知道他波澜起伏的内心戏，只当是解围挽尊的感谢，腼腆一笑。

        【英俊潇洒的菠萝王子：加油，大明星。】

        嘉戎郡的天风云变幻，随着金乌渐落，魏紫色妖月半悬于空。月光沉郁，在天侧泼开漫漫晶莹细闪。

        作为没见过世面的普通人，成涟惊叹于天象的美丽莫测，仰面望天，暗搓搓打开了“妙手天音”的摄像头。

        记录美丽天象需要时间，她站在道路中央，以别扭的姿势向后仰，仿佛天空有什么瞩目的异闻。

        路过的人见她这副模样，踌躇片刻，也学着她仰身抬头。

        “虎，你可看出什么？”豹员外歪着脖子问。

        “豹，我没看出什么。”虎员外如实回答。

        嘉戎郡的天空向来如此，居民早已经习惯，他们甚至觉得蓝色的天空比紫色的天空更加稀有。

        成涟的举动引发过路人齐齐望天，不多时，道路上挤了一排人，他们姿势相同，心中的疑惑也相同。

        成涟眼见短视频时间差不多了，刚想保存，被一根手指戳了戳后背。

        她转身，将身后那张如雪如月的盛世美颜记录在了视频里。

        顾卿半低着头，对上少女仰视的目光。那双桃花眼里尽是和暖的笑意，声音清冽如水：“在看什么？”

        【视频时间过长，系统自动截止，是否点击发送？】

        【是】

        【生成文案中……】

        【英俊潇洒的菠萝王子：清河海风，溶溶月色，共赏之人，就在身侧。（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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