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魔鬼助教

　　等到学员们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令人极为震惊的滑稽场面，佘大哥竟然在教赵老师使用一个怪模怪样的板子。
　　两人皆离地两米左右。
　　佘见云侧坐在一块梭形板上，在前面面对赵无极，引导着赵无极使用一块圆形团花状薄板，两人速度适中地在小操场上来回转圈。不过赵老师体型那么大就坐在一块不到一寸厚的薄板上，在视觉上看，实在是过于滑稽。学员们抬头看的时候生怕那块板下一秒就被赵老师压断。
　　这叫做梭舟的物件并不难控制。用魂力勾连阵法，刻着阵法的薄板就是乖巧的马，魂力就像是马缰，牵引梭舟的方向与力度决定着梭舟行驶的方向与速度，身为魂圣的赵无极在魂力控制这方面并不弱，几乎一下子就上手了。
　　此时看到那群小屁孩盯着自己屁股底下的梭舟看，赵无极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赵无极停在那群小怪物面前，连梭舟都不下，瞪着他们：“看什么看。你们这群小兔崽子，皮痒了是不是？”
　　听到小兔崽子几个字，小舞显然不乐意地嘟嘟嘴，低声道：“怎么不说是小熊瞎子呢？”
　　赵无极眼睛一瞪，凶凶地看过去：“小舞，你说什么？”
　　唐三下意识将手臂横在小舞面前，把小舞往身后拦了一下，维护之情溢于言表。小舞躲在唐三后面，撅噘嘴以示不满。
　　佘见云也适时停到赵老师身旁，望了一眼唐三后出声解围：“赵老师，天色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赵无极本就是吓吓小孩子，此时有了台阶，面色也缓和下来，哼了一声，道：“好了，我们出发。沐白，由你带队。”
　　戴沐白点头，往前站了一步转身面对其他人，面色严肃地说：“虽然索托城与星斗大森林的距离并不算远，但即使是星斗大森林最外围的住宅区，离这里的直线距离也有将近四百公里，距离不算长，但也不短。全速前进的同时要时刻注意防护，所以我们要列一个队形方便行进。”
　　“由我带队那我就在最前面。奥斯卡，宁荣荣，你们两个跟在我身后。胖子，小舞，你们两个就在左右两侧。唐三，你留在队尾断后。竹清，你速度快，一旦发现问题要立即告诉我和唐三。”
　　布置好队形之后，戴沐白再一次叮嘱：“星斗大森林里魂兽众多，不要以为最外围的住宅区就安全，一旦靠近星斗大森林，那就意味着随时会有魂兽对我们进行攻击。外围的魂兽攻击性很强，多年的驱逐让它们对人类没什么好感。我们最好一直保持这样的阵型，尤其是进入森林范围后，要随时保持警惕。”
　　众人应答。
　　戴沐白转身面朝星斗大森林方向，低沉着声音道：“出发。”
　　听着戴沐白的安排，方才在一旁商量前后位置的佘见云和赵无极也微微点头。
　　战力最高的强攻系开道，两个强攻系护卫左右，将武力值稍低的两个辅助系保护在中间，能力仅次于他的控制系断后把控全场，再由一个敏攻系勾连全队。
　　很不错，这基本上可以说是前进路上的最优排布了。
　　孩子们排成队型离开。
　　虽然都还是孩子，但他们之中最低都是大魂师。除了两名辅助系体能弱一些之外，其他人对长途跑步前进没有感到太大的压力，甚至队伍前进的速度不算慢。
　　赵老师殿后，佘见云坐着梭舟从快速奔跑的孩子们的头顶上极速穿过，像一阵风，几个眼力好的小朋友勉强能捕捉到佘见云衣衫的白色。
　　马红俊奔跑着，手刀搭在额头上朝佘见云的方向眺望，不太确定地问：“那是什么东西？佘大哥？”
　　没有人回答胖子，但看到的都知道，没看到的经他这么一说也确定了。胖子想了想，有点羡慕地说：“不知道他们坐的是什么，我也想要一个，这样就不用跑了。”
　　排在最前面的戴沐白目光紧盯前方，却带着调侃对胖子说：“别想了胖子，还是趁这个机会多减肥吧！”
　　胖子哼了一声：“减什么减，老子才不减！”
　　这时，胖子身旁已经跑得气喘吁吁的奥斯卡忍不住出口问：“你们是怪物吗……哈……哈，聊天，你们，不累吗？”
　　“你累啦？”
　　胖子贱兮兮地凑到奥斯卡旁边贴着奥斯卡跑，优哉游哉地说道：“才跑了多久啊你就累了？小奥你不行啊……”
　　这时候，队伍最后的唐三突然一瞪眼睛，瞬间抬手弹射出两根蓝银草将马红俊和奥斯卡分开，速度极快，两人都没反应过来，下一瞬就眼睁睁看着一道玉白色剑光擦着自己头发向后飞去。
　　唐三一个翻身躲避攻击，大声提醒伙伴：“有敌人！”
　　“停下！”
　　戴沐白陡然急停，一道鞭子啪地贴着戴沐白脚后跟打在地上，这一刻饶是戴沐白也抖了一抖。孩子们连忙做出防御姿势，离戴沐白比较近的宁荣荣第一次遭遇攻击，脸色更白了。
　　这时，佘见云的声音从他们侧面不远处传来：“敌人？我要是敌人，你们早没了。”
　　众人寻声抬头看去，只见侧面头顶不远处，佘见云沉着脸坐在梭舟上，一手提着听风，一手拿着根白色长鞭。面色不虞的青年信手一挥。
　　“——啪。”
　　“啊啊啊呜呜……”
　　一声鞭子脆响点在马红俊身侧，空气中肉眼可见激起一小股白烟，马红俊吓得大喊着连连往远离佘见云的方向蹿了几步，紧贴着身体也僵硬得不行的奥斯卡。
　　佘见云很满意这个效果。又抬起手中长鞭，挑着眉轻笑看着有些愣的孩子们：“还不跑？”
　　此时的佘见云明明笑容依旧温和，但众人却突然打了个寒颤。佘、佘助教，看上去不是很温柔的样子……
　　眼见佘见云鞭子将要落下，戴沐白一咬牙：“走！”
　　“啪。”
　　戴沐白话音刚落，鞭子就点在宁荣荣身旁，声音大得仿佛炸在她耳边。
　　她娇小的身躯一抖，只听佘见云缓缓问道：“你们此时是一个整体，武魂留着不用是等着换新瓦吗，荣荣？”
　　宁荣荣咬着牙张开右手，召唤出一座小巧华丽的剔透琉璃塔：“七宝有名，二曰，速……”
　　七彩的光芒从被迫跑步的伙伴身上微闪而出，全员的速度得到增幅，但宁荣荣却突然泄力落后一瞬。佘见云在旁边甩着鞭子还没来得及提醒，宁荣荣身侧的小舞就出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一起跑。
　　这个时候，不止宁荣荣有些感动，佘见云也对小舞野蛮易爆的不良印象有了改观。就连唐三都在感叹，原来小舞已经不用提醒了。
　　佘见云眉目稍缓，随后继续抄起鞭子抓着弱点啪啪挨个提醒。
　　虽然看上去严厉，但实际上孩子们除了提心吊胆鞭子真落到身上之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还因为注意力的高度集中，他们甚至忽略了身体上的疲惫。不可不谓效果斐然。
　　佘见云很满意。队伍后面看着佘见云执鞭任教的赵无极也很满意。果然做老师还是要软硬兼施，这样小怪物们才会听话。
　　从清晨跑到日中，许久没有听到鞭子声响起的马红俊大胆地转头往四周看，之前那如同催命魔鬼的白色身影并不在周围。他恍惚间，有种佘见云从没出现过的错觉。
　　“小心！”
　　警惕性一直十分强的朱竹清突然出声，同时扑下来在瞬息间将马红俊拉偏，一道剑光险险擦过马红俊的大肚腩，嘭地打进路边的一棵大树树干里。那伤口狭小细长，一看便知深度不浅。
　　马红俊冷汗直冒不敢再分心，也没敢出声说佘见云突然用剑不地道，只对已经跳回树上的朱竹清大声道谢：“谢了，竹清妹子！”
　　朱竹清声音淡淡：“不用。大家小心。”
　　戴沐白也出声提醒：“大家注意，小心周围的攻击。”
　　佘见云要对他们做什么这并不难猜，但最初戴沐白以为跟之前一样，去星斗大森林是为了猎取魂环，实战训练只是顺带，且至少也是进入星斗大森林才开始。
　　这就是院长安排佘大哥当助教的原因吗？一个能力足够强悍要求足够高的陪练……戴沐白眉头紧锁，他已经能想象到未来的训练有多么水深火热了。
　　孩子们在前进，看不到踪影隐在暗处的佘见云抛弃“鞭策”，改用速度更快更悄无声息的剑气攻击。
　　他不时出手干扰，每一次间隔的时间掐得极准。长时间按部就班的攻击若是换成别人恐怕早就不耐烦，但佘见云却乐在其中。如果时间有节奏，那佘见云极尽刁钻地朝着孩子们防守最弱的地方击去的同时，也精准到完美地踩在了节奏上。
　　这是只有佘见云才能体会到的快乐。
　　刁钻，狠辣，不留情。佘见云的每一次攻击都在刷新他在大家心中的严厉形象。
　　随着时间流逝，身体疲惫带给大家的是思维的逐渐僵化模糊。大家开始觉得无所谓，因为佘见云不可能真的攻击他们，只是吓人而已。
　　而又一次躲避掉佘见云剑气攻击之后，唐三终于下定结论。他高声提醒道：“大家注意，攻击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了。”
　　小舞喘着气，疑惑地问：“可这不是好事吗？”
　　马红俊跟着应声：“就是，说不定是佘大哥心疼我们了呢。”
　　宁荣荣几乎是被小舞拖着跑，已经累到没力气说话的她听到马红俊这话，十分不淑女地翻了个白眼以表达自己的意见。天真。只能说这真是太天真了。
　　唐三解释道：“如果是这样，那大可停手，而不是间隔一定时间，又对我们攻击一次，来消耗我们的精神。”
　　“大家要小心了。”经过唐三提醒之后更为警惕的戴沐白呵斥一声，他道：“他这是在刻意降低我们的警惕性。”
　　唐三接着说道：“不错。或许等我们最疲惫，警惕性最低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就是无数致命攻击。”
　　宁荣荣闻言目光动了动，心想，没想到唐三挺了解佘见云的，这确实是那不要命的能干出来的事情。
　　他们倒是没有猜错，一开始佘见云确实是这样设计的：逐步降低他们的警惕性，然后在他们最疲惫的时候对他们进行一次严重打击。这个方式平庸，但也是训练效果最好的方式。
　　可佘见云为了每一次攻击都精准打击他们最薄弱的地方，早已对这群小怪物展开细密的感知监控，他们的一切状态一切交谈，都发生在佘见云的眼皮子底下。小怪物们察觉了他的计划，他索性将计就计一直吊着他们。佘见云永远比小怪物们高一层。
　　攻击依旧遵循着这样的规律，时间又过去很久，久到夕阳已落天色晦暗，久到已经能看到前方人家灯火，久到就连唐三都在怀疑是自己猜错。
　　一行人再次穿越一片密林，洞穿后视野豁然开朗。前方空旷村道上，一道白衣身影持剑静立，目光如水，深邃如渊。见他们来，佘见云对他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提醒他们：“我知你们很累，但刚跑完不要立即停下，动一动，对身体好。”
　　小怪物们乍一见到佘见云，心中的警惕瞬息间拉到最高，开了武魂皆作防御姿态，生怕佘见云突然拔剑暴起朝他们攻来。
　　但再一看，眼前的青年气息平和神色温顺，与刚才那个啪啪抽着鞭子的魔鬼助教判若两人。听他声色缓缓，小怪物们突然就放下心。这真的是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变化经历，如果不是真实发生在他们面前，他们根本想象不到有人能在三言两语间让他们从警惕转为放松。
　　收武魂时，除宁荣荣外的人看向佘见云的目光中，都透露着些许迷茫，世上怎会有如此两极化的人？
　　唐三缓缓吐气调整呼吸，明明望着此生的眼前人，想的却是前生事。
　　前世他在唐门长成，虽然常年闭关研制暗器，但也曾接单下山。一次随队走镖，队伍里有一位来自北地异族的祭司，货物北上途中有马匪拦路，他因此有幸见识了一场骇人惊闻的操纵术。极致的操控，华美的屠杀，纷扬的血色，那干净利落的场面唐三至今记忆尤深。
　　而刚才佘大哥对他们训练中，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被操纵感觉。佘大哥他应当善于挑起情绪喜好操纵人心。甫一想到这个，唐三心中就庆幸不曾与他起龌龊。
　　感受着小怪物们庆幸、放松的情绪，佘见云眉头微挑。他猝然抬手拔剑，寒光明剑直指戴沐白。戴沐白惊得眼睛瞪圆，身旁好友与他一齐开武魂与佘见云对峙。宁荣荣看出了佘见云眼底的戏谑，站在一旁歪了歪头，目光在佘见云与同学之间看了一个来回，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开武魂。
　　气氛正剑拔弩张时，佘见云陡然失笑，笑得开心极了，随手挽一个剑花归剑入鞘，才声气慢慢地询问：“吓到了吗？”
　　“……”
　　众人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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