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杀心不灭

　　小怪物们皱起眉，显然不太认同佘见云指出的错误。
　　佘见云一一细数：“不自傲，不会因为对方魂环年份低就嘲笑对方；不轻视，就不会一直言语无状。马红俊出言不逊挑衅在先我且不论。戴沐白你应声含沙射影，无非是自持贵族身份；小舞出手，更是自认战力可敌；马红俊错最大，但唐三，你最令我失望。”
　　唐三闻言心头一跳，有些惊讶不解地看向佘见云。
　　佘见云略有些失望：“你年纪虽小，但心性最是沉稳。我原以为你会阻拦，但没想到你将错就错放任事情发展。”佘见云又看向剩下三个人，补充分析：“你们没有出手，也是轻视敌人，认为他们四人已经足够对付那群学员。没有一个人能想到，他们身后有个实力不明的老师。尤其是你，荣荣，你的错比他们都严重。身为一个七宝琉璃塔魂师，你不该让你的伙伴在毫无助力的情况下与人斗魂。”
　　宁荣荣皱着眉反驳：“哪怕我认为他们是错的？”
　　佘见云肯定道：“没错。”
　　宁荣荣闻言欲往前踏上一步，但生生忍了下来。她怒而振声：“爸爸教导我，七宝琉璃塔魂师使用魂技一定要讲究时机。我不认为刚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宁荣荣，你在宗门里白学了吗？”佘见云紧紧盯着宁荣荣，语气变得有些不满：“风致大哥自小教你谋长远，辨忠奸，你难道看不出叶知秋是个欺软怕硬外强中干的无能小人吗？难道没教过你怎么对付这种人吗？”
　　真的没有看出来的宁荣荣哑口无言。
　　佘见云见状微叹一口气。
　　他停顿片刻，自小受到的教育使他将胆大包天和愚蠢至极两个词咽回去。
　　微微整理语言后，他对大家说道：“让你们‘敢惹事’又没让你们主动惹事，如果没有我跟赵老师，你们觉得这件事情能善了？一个苍晖学院，一个叶知秋有何惧，老师们怕的不是你们惹事，是你们看不清局势自寻死路。”
　　说罢，佘见云已经不想再搭理这群愚蠢的小怪物。他转过头，语气有些失望地看向赵无极：“赵老师，学院的教学果然变了很多。老师教他们啸山林扬威风，却忘了教他们行事收敛慎重。”
　　当初佘见云在史莱克学院求学的时候，没有学员敢这么惹事，还是仗着那点微薄魂力惹事。
　　史莱克学院要求二十岁之前达到40级，但40级的魂师是什么概念呢？那只不过是刚脱离武魂殿补贴，有点天赋的魂师都能修炼到的境界。
　　赵无极眉头一皱瞪向那群小怪物。
　　“罢了，索性他们还小，老师们以后慢慢教就好。”佘见云安抚一句之后便又说：“赵老师，我们回去吧。”
　　说罢，他难得先一步走在老师前面，神情淡然，步履款款，看不出心情是好是坏。
　　但教导佘见云几年的赵无极却知道，他此刻对这群小兔崽子确实是有些失望的。赵无极走在佘见云身边，经过那排小怪物的时候还抬手点了点那几个刺头，相当的恨铁不成钢。
　　弗兰德想要佘见云留在学院任教，原因有四，一是他的知识储备强，二是他对战术的运用灵活，三是对魂力的控制精准，四是心绪平和为人慎重。这些都是小怪物们所欠缺的。如果他们能在佘见云身上学到些许，不必深入都足以令他们在修炼道路上迈进一大步。
　　赵老师和佘助教径直回到了酒店二楼。
　　为了避开佘见云的耳朵，戴沐白一行人远远缀在两位老师后面，目送他们进入酒店之后，唐三停下了脚步。众人一愣，也都停在了原地。
　　原以为唐三会先开口，但没想到是奥斯卡先说话。
　　他桃花眼深邃，看上去难得有些严肃：“其实佘助教从一开始就没有说错。我们确实自傲和轻视对手。”
　　奥斯卡闭了闭眼，似乎在回忆什么。
　　他接着说：“我想，佘助教或许一开始就在旁边看着我们，并不反对我们与别人起冲突。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胖子言语不雅，小舞玩弄对手，戴老大轻视魂环，唐三随众，我们作壁上观，这些才是佘助教觉得我们错了的地方。”
　　“而刚才，我们的注意力放在与苍晖学院的冲突上，完全误解了佘助教的意思。尤其是胖子。”奥斯卡不堪回忆地说：“你真的太冲动了。这回算是把佘助教得罪死了，你自求平安吧。”
　　虽然刚才佘见云没有指责马红俊什么，但马红俊在佘见云将事情挑明之后就陷入自我怀疑，面对奥斯卡的揶揄，他不想搭理。一直都想错了的戴沐白闻言也揉揉眉头，看上去确实对刚才愚蠢的自己颇为无奈。
　　这时候，唐三突然问道：“你们还记得佘大哥出酒店之前跟我们说，让我和竹清多看看的事吗？”
　　大家朝唐三看去，小舞站在唐三身边，被训了一顿此时兔耳朵正耷拉着，她问：“怎么了？难道佘助教想说的不是速度吗？”
　　“不是。”
　　作为队伍里唯一的敏攻系魂师，朱竹清反驳道：“他在战斗中展示的，不止是速度，还有控制。”
　　她的目光有些亮，似乎在佘见云刚才那场玩笑般的对战中学到了什么。
　　大家思考片刻后发现果真如此。佘见云极限速度下的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地封死了叶知秋的下一步，以至于一个五十多级的魂王在他剑下宛如一个普通人，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但唐三却再一次否定，他道：“还不止。佘大哥还没有使用武魂和魂技，他在教我们怎么用最干脆的方式击杀敌人。”
　　作为一个曾经的唐门弟子，唐三可以很肯定地说出这个结论。佘见云刚才的方式，就是一名杀手最常见的对敌方法，干脆利落，一击必杀。
　　电光火石之间，戴沐白从唐三的话里想到一件事，惊讶道：“他的魂环！”说完之后自己愣了愣，然后呐呐接上：“魂环，魂环，这是他想告诉我的？强对弱的公平，还是真正的轻视？”
　　“是无视。”唐三说道。
　　这一回，佘见云是真的给唐三留下了一个十分深刻的印象，这个人实力强劲，行事缜密，几乎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暗含了无数的深意。一个近乎可怕的人。
　　唐三思绪偏了一瞬，正要说下去的时候，奥斯卡突然打断他们：“等等等等，什么魂环，佘助教的魂环怎么了？”
　　这个时候大家才想起来奥斯卡还不知道佘见云魂环的事情。几个知情的人对看一眼，戴沐白耸了耸肩。唐三说道：“那天我们去大斗魂场的时候，碰巧遇到佘大哥在打斗魂博弈赛。他的魂环是两紫两黑。”
　　“两紫两黑怎……全越级魂环！”奥斯卡惊讶地喊了出声。桃花眼眨了眨，难以自抑地抬手捂住了自己大张的嘴巴。
　　片刻后他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一击掌心，肯定说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佘助教觉得我们错了。”
　　众人疑惑地朝奥斯卡看去，奥斯卡解释道：“你们对佘助教也有些许了解，你们把自己代入一下佘助教，用佘助教的角度看一下我们。是不是觉得我们不自量力又仗势欺人？”
　　到这里，马红俊没能彻底跟上奥斯卡的思路，不过他跟着代入一下，发现他们几个果然很令老师失望。一个天资足够优越的人看他们打架，事中嚣张事后不知悔改，按照佘助教那温润和善的性格，除了失望外确实很难再产生别的情绪了。
　　唐三微垂下眼帘，总结道：“他对我们很好，是我们做得过了。”
　　众人沉默着叹了一口气。一如刚才奥斯卡所说，这回是真的把佘助教得罪透了，向天祈祷吧。
　　戴沐白自鼻腔中重重出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唐三肩膀，对大家安慰道：“现在谈论这些意义已经不大，明天估计要早起，我们赶紧回去吃饭休息吧。”
　　不出所料。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赵无极老师就粗声粗气地过来拍门。
　　吃过早饭后休息片刻，大家开始了新一轮的跑步。
　　跑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小怪物们看着前方不远处赵老师的身影，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戴沐白问：“赵老师，佘助教呢？”
　　赵无极自鼻腔中哼出一口气，半凉不热.地回答：“怎么，小兔崽子们，昨天人家带着你们，你们嫌弃，今天人家不在了，你们反而想挨鞭子？”
　　赵老师话中意很是直白，几个挑事的已经被自己的行为臊得不行。戴沐白摸摸鼻梁，甚是尴尬地说：“赵老师，我们也没这个意思。我们就是想知道，佘助教不在这里，那他做什么去了。”
　　赵无极微哼一声：“为了你们这群小怪物的安全，你们佘助教很早就动身前往星斗大森林，恐怕现在已经在森林外围，给我们清理出一片相对安全的环境了。”
　　小怪物们闻言不再多说，而是凝下心神更加专注地赶路。监督他们的人没在身边，他们就更加不能懈怠。
　　昨天那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乌龙事件有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傻子都觉得丢人。
　　随着时间的挪移，他们一行人与星斗大森林外围越来越近，途中所遇到的树木越发高大，丛林幽深密集，空气湿重得与外面有着相当明显的差别。
　　带着木质与泥土的气息隐约有几分寒气，有了赵无极老师那番话在前，即使是曾经来过这里的戴沐白三人也分不太清，这种清新又博大温和的寒气究竟是森林原有的，还是佘见云路过而留下的。
　　没有昨天赶路时那道时刻压迫着他们精神的寒气剑芒，小怪物们多少有点不太习惯。
　　“都停下。”赵无极开口说道：“大家原地补充，接下来的路程，我们不用再赶路。”
　　说罢，赵无极用严肃的目光将大家打量一遍，发现大家服用奥斯卡的香肠之后变得有精神多了。他缓了缓，叮嘱道：“星斗大森林里的魂兽都很危险，尽管佘助教提前给我们清理过，但谁都不敢保证不会再有千年、甚至万年的魂兽攻击我们。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谁都不许离开我二十米以上。奥斯卡，宁荣荣，你们两个更是必须贴身跟着我。”
　　赵无极指着战斗力不高两人特地说了一句，然后强调：“现在不确定佘助教是否就在周围，为了确保安全，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许轻易攻击魂兽。听明白了吗？”
　　“明白。”七个小怪物一起应答。
　　这一边，赵无极改变前进阵型后步行进入森林。
　　另一边，将一些凶恶魂兽驱赶至远离预定路线的佘见云踩着梭舟方向一转，依靠着强大的精神力与感知力，敛了气息，居高临下地沿着另一条路线追了过去。
　　在某个节点，佘见云从梭舟上一翻身跃入密林，轻巧地落在一棵高大树木上。梭舟受他牵引缩小了体型静静地跟随在他身边。
　　俊秀的青年换了一身浅青色缀雪花纹的窄袖袍子，手腕和腰间都扣着玄色皮革，左手处隐约能看到一小段亮色。他在小镇上购买了一个皮革制造的剑套，此时正斜背着剑站在树上，唇边带笑，眼神漠然。
　　目光下视，从佘见云脚下经过的，赫然是苍晖学院一行人。
　　佘见云的眼底慢慢染上些许疯狂，像是最内层的邪恶透过这双眼睛，对外面的世界展露出属于黑暗的一面。
　　他缓缓张开手，一股与魂力截然不同的精纯力量被他提取出来。不同于之前在弗兰德院长宿舍里凝聚冰晶那次，这一回，佘见云手上奇异地凝聚出一股如精火般不停跃动燃烧的紫蓝色能量。
　　这是宗门心法修炼出来的炎气。
　　从第三重开始，魂力里就能产生一种足以破坏灵魂的力量，第三重的寒气除却灵魂伤害外，还可以对躯壳进行伤害；第四重炎气是完完全全只针对灵魂，如果将其从魂力里剥离单独使用，威力则更大。而这种程度，伤害一词已经不足以形容其破坏力。
　　这东西佘见云还从来没有在人的身上使用过。
　　不过他的武魂特殊，与宗门的《三才经》十分契合，他修炼出来的炎气比起同门威力更大。只要笼罩住了，短短一瞬就能将一头以精神力见长的一万年魂兽的灵魂吞噬殆尽。
　　他控制着手中炎气将下面一行人包裹，心中漫不经心地想，这些人真是幸运啊，居然能死在他的手里。
　　谁都知道，他佘见云心慈手软，遇事向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极少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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