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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宴无好宴


今日是嘉凤公主百丽毓凤设宴,楚府楚华和楚宜应邀而去。

        楚宜一袭华服,烟罗绸是世家贵族奢侈之风的典型代表,此衣全盘的刺绣,难免有些让人觉得衣贵人轻,可到了楚宜小小人儿面前那一脸平平淡淡的模样,倒又不让人觉得这衣服真的多么华贵。

        楚宜轻轻看了一眼楚华,她正在拂袖抿酒,微微露出的鬓角肤色似雪。见她喝完看见自己笑着说:“做什么这么看我呢,眼看着是要发呆了?”她的眉眼精致如画,通身气派无伦,当是倾国美人,身份又是这样的尊贵,明该端庄典雅一如往向,此刻却显出几分柔软。

        楚宜点头应是:“姐姐容色绝代,可不叫我看呆了,这眼里再也容不下别人。”楚宜一脸苦恼,轻轻撅嘴似乎很是烦恼,可这心里却满满的欢喜,她知道姐姐是担心自己不适宜这样的觥筹交错。

        楚华轻点楚宜额角,姐妹俩一时笑起来。

        众人一时都或明或暗地望来。楚华的盛名在外,美貌无比又尊贵十分,一向端庄典雅为世家贵女礼仪举止待人处物之当世典范,大家皆闻楚华向来宠溺这个妹妹,只是楚宜很少和楚华一同出现——楚宜爱往市坊热闹处看人情世故,楚华则谨遵上京贵女的圈子规矩往来,往日不见倒还不觉得怎么样,今天一看果然传言不虚。你说这姐姐不好讨好,那找她最疼的妹妹曲线讨好不也行么!众人一时心思各俱。

        “玉妧尝尝这五花酿吧,今年很是可口。”楚华抬手递过来。

        楚宜才下肚一杯,嘉凤公主已然到了。

        主角儿到了,自然开宴,席间一派安乐,舞姬排了一曲新舞,飞天九阙盛如烟花一样绚丽,静静看来也有趣味。楚宜莞尔一笑,想起前世好像隔了千万年遥远,现在的身不由己又是为了什么?旋即低头抿酒。突然宴席一片安静,楚宜端起的酒杯还未放手,她随意地抬头望去。

        那是一袭紫袍,行走间华贵无匹,细细看去他容颜,楚宜心里亦是暗叹。男子眉眼精致如许,似山色流水疏朗,薄唇如上好的胭脂点染,他神情笑意盎然,望向这边来。楚宜一时别目不及,两人眼神对视猛然迸发出万千熟悉,楚宜一惊,记忆中却搜寻不到任何印象,故作从容地侧头,她低声问道菏泽:“这是谁?”

        菏泽道:“九皇子殿下,百里臻。”

        宴席一派繁华,嘉凤公主用意不显,看罢几轮歌舞之后就突然退席。满座的众多贵女一时间便拉着各自的手帕交密密私语,大约在讨论这娇贵的嘉凤公主唱的又是哪一出。

        楚宜眼花缭乱地看着这些贵女来来去去,见楚华悠容应酬,她连忙寻了由头离开到处逛逛。

        宫内处处皆景,只是终究是一个模子般刻出来的,虽然端庄却失之灵气。楚宜靠坐在长廊上,正幽思遐想间,突然听到一道声音:“阿楚好大的气魄,能为了五哥从庆明楼跪到长空殿。”

        那一袭紫袍悠然而行,脚步停在她的眼前,距她咫尺。楚宜起身,退后一步缓慢抬头,这个人一定跟这身子先前的主人很熟悉,只是自己终究不是她,楚宜心情顿时就有些凝重。

        “我要怎么感谢你,保全五哥一命,阿楚?”那声音缓慢而从容,有着上位者一贯的傲气,却听不出真假。

        楚宜平静从容,她缓缓福身行礼对上此人的眼睛:“殿下万安,能得如此,于愿足矣。”

        紫袍男子眼神瞬间深沉,他的嘴角浅浅地勾着一抹嘲讽,偏又好像笑意明明,他说:“听说你失忆了,那么我再说一遍,我是百里臻。”男子退后一步转身疾步而行,没有回头,他的衣袂翻飞,显出天潢贵胄家天生的傲气。

        楚宜的笑容顿失,她再次福身,轻轻道:“恭送九皇子殿下。”

        回去的路上楚宜有些沉默,虽然心里和蚂蚁挠一样想要向菏泽问个明白,但是皇宫里说话不同于家中,哪能由着她们那么从从容容地议论皇室,楚宜心里提着一口气,快步回到了宴席中。

        此刻宴席已然半空掉,只剩下几人与楚华谈话,楚华看见楚宜知道她等得累了,便开口道:“大家有兴致的不妨继续,宜儿来了,我们便先行离去了。”

        众人知她疼爱妹妹,都福身行礼道别。

        楚华和楚宜相携而去。

        马车上楚宜几次想要开口问九皇子殿下的事,看着楚华,还是没有敢问出口,只好曲线救国问道:“姐姐,怎么嘉凤公主突然退席了?”

        “听闻嘉凤公主退席后召了王公子。”如榴出乎意料地回答了。

        楚宜知道楚华几个大丫鬟各司其职,眼前这个淡然的大丫鬟虽不似如裴般容色貌丽,却人情练达,常常跟着楚华出入各处。闻言楚华眉头一动,来不及叫如榴不要多言,“王公子是哪个?”楚宜已抢先开了口相问。

        如榴见楚华轻轻点了头,便道:“是四大氏族的临鄄王家,这位王公子便是嫡大公子王檀,人称琅琊公子。”

        “怎么,嘉凤公主颇有些心思?”楚宜笑道。

        这个问题……如榴见楚华并无表示,便道:“大抵是的。”

        上京城的贵女皆知嘉凤公主满腔痴情付诸王檀琅琊公子,随便问问都是知道的。

        “那王檀一介清贵公子,又是嫡长子,愿意尚公主么?”楚宜好奇问道。

        一般人都知道不会,而楚华身边的人更确定地知道这个答案为否。因为琅琊公子王檀的满腔热情打了个转全部付诸楚府楚大姑娘了。

        就拿今日来说,嘉凤公主邀了众多人,宴会上王檀的位置一直是空的,席上他没有出现,是因为他还没到席面,嘉凤公主就在宫中截住了他,名由是召去赏花,这才是嘉凤公主中途退席而去的缘由。这个却不是谁随便问问便知道的了。

        如榴又看着楚华,楚华垂目,便隐晦道:“一切尚未可知。”

        楚宜隐约觉得如榴没有说透,心中的八卦之火越烧越烈,只想早点到了楚府好好问问菏泽。等终于到了楚府,楚华却并未下车,她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坐着马车又离开了。

        碧澹园,内碧院。

        楚宜坐在竹塌上,衣裳半新不旧的,是极其寻常舒适的常服,只不过不是大齐的夏裳,而是夏国的襦裙,肩下一片雪白。

        “菏泽你好好同我说那王檀的事,如榴的话都是看姐姐的神色说的,肯定有猫腻。”楚宜笃定地。

        菏泽被她摇着,看着那水汪汪的眸子,还真叫人硬不下心来,于是道:“这个问题问如榴自然没结果的。王檀公子自小神智过人,在整个上京都是出名的,人称琅琊公子便是对他才智的钦佩之称。王公子样貌疏朗俊秀,自有名家公子的风流,嘉凤公主为他做过好些事情,不过也是痴情错付”,菏泽压低声音:“王檀公子时常差遣人来送些东西给大姑娘,没有几个人知道,虽说俩人之间小时候有些情谊,如今却不常谈起了,大姑娘淡淡的。”

        “姐姐心悦他么?不然怎么不拒了他的东西?”

        菏泽的表情如常,似乎毫不意外这个问题:“王檀公子……自然有法子有让大姑娘不能拒绝的理由,不若然,您觉得大姑娘缺这些东西么?再者,大姑娘是天生的凤命,举大齐皆知,万般随大姑娘都好,唯有婚事不能。”

        楚大姑娘今年芳华十八,暂无亲事商议。

        当年宁氏诞下楚华时产房仙气缭绕,祥云瑞光,群燕飞来盘旋屋檐,还引得一只凤凰翩跹而来啼鸣长啸。

        时则般若寺方丈智空大师道:“天生凤命。”

        其实不用智空大师正名,习周易之术的谁人不知这是凤命临世,恩泽天下,若是百里姓氏,估计又要出一代女皇,没有当今太子什么事了。上京城的人不论多少见识,因了楚华的出生,才真正见了一回凤凰的模样,这个当时软软奶香的小娃娃,得了全上京城人的爱重。

        楚华的婚事也正是因此而耽搁下来的。

        以当今皇帝的年纪,楚倾明拼了一命也不会让这个年岁比他还大的皇帝当“女婿”的,幸好皇帝很清醒,冷冷静静的,宠着楚华长大;然后问题就来了,楚华天生凤命自然该嫁入皇家,可是到底执掌江山的尚未定数,皇帝立了太子,却不叫楚华做太子妃,如果把楚华指婚给别的皇子或是别的皇子求娶,是不是就是该皇子大声宣扬觊觎太子之位呢;又倘若楚华不嫁入皇家,那该户人家是不是想要篡夺江山改了这大齐的血脉呢。

        兜兜绕绕,受之福也要得之苦,楚华的心思几何,又有谁知道呢?

        楚宜早从菏泽处知道楚华的困顿,徒然便叹气一声。她以衣袖抚面,想起那抹淡淡的从容的微笑,心里泛起心疼,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情绪。

        细细回忆今日之事,猛然才想起那抹紫袍,楚宜道:“菏泽,你今日也莫要瞒我了,那百里臻先前遇着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从庆明楼跪到长空殿,我真是一路跪过去的,我对百里律这么好?”

        菏泽心中喟叹一声,想到事到如今,早晚也瞒不下去,只好继续讲了下去。

        “好几个月前,五殿下触怒龙颜,差点被圣上废掉,圣上本是要罚五殿下幽禁的,您同五殿下有些交情,便为他去向圣上求情……圣上说只要您从庆明楼一路跪到长空殿,他就见您一面,后面大雨滂沱中,您真的跪完了这一路……您同圣上说了什么,奴自然是不知道的,只知道后来圣上轻罚了五殿下,只要五殿下守一年皇陵再远赴湘幽州……五殿下临行前日您独自去五殿下府中,菏泽再见着您,您头上撞得头破血流。”

        菏泽此时居然有些哽咽,她接着道:“本来您为五殿下在大雨中跪了那么久,回来就得了高烧,圣上高高举起也轻轻放下了,是个人心也该软了,谁知您去了五殿下府里居然是被抬着回来的,眼看就要没了生气,菏泽实在是想不通世上如何能有这样绝情的人……那日您快不行了,五殿下才要起行,本以为他会来看您一眼的,五殿下却径自绕路错开楚府,就这么远去了上京城。如果……那日您真的不行了呢,他却是连最后一面也不肯见,恕菏泽斗胆,五殿下实非良人。”

        菏泽脸上还有着那日的后怕。

        楚宜微微闭了眼,那个楚宜,当真的这么蠢么?

        不过……从此与五皇子殿下,倒是该好好打交道。

        “我很欢喜他?”楚宜问道。

        “您没有说过这等话。”菏泽回道。

        “哦,是吗?以后等他回来了记得提醒我,他欠我的,我要拿回来的。”楚宜的话似小女儿俏皮,却不似以前动情。

        菏泽看着竹塌上的人,楚宜已闭了眼,睫毛打下一道阴影。今日楚宜没去北箢园,楚府里没有那熟悉的歌声了,此刻斜阳残影点点,落于一地悄然无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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