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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佳期如梦


在上京城各家的宴席告歇之时,日日绵绵细雨不绝,碧澹园里的琼树又焕新芽。

        内碧院里木芙收了伞抖落水珠,呼着手走进内室,合莳一边捧了姜茶来,一边道:“如今下刀子似的,这又是从哪里回来了?”

        木芙接过茶,暖着手道:“今天王家来人,我这不是去认人了,姑娘呢?”

        “正睡着呢,轻声些。”合莳道。

        “这样,唉,受了湿气,这茶喝到嘴里都没味,待会儿叫小厨房炖个汤吧。”木芙喝了一大口,连连摇头。

        “也是姑娘纵着你养得嘴这么刁。”合莳轻哼。

        “姑娘待你还不好么,没得来编排我,说起来也是有气,这几日上京城里又开始传什么徐黛离是正妃,我们大姑娘是侧妃的话,简直胡说八道,今天王家来人了可正好。”木芙说到最后便有些气。

        “这上京宅院里的人都嘴碎得很,从来都是没风没影的事,传得有模有样,跟亲眼见了似的。”合莳绣着荷包,头也不抬地道。

        木芙轻哼:“我看就是徐黛离自己放的话,她现在可是得意了,几个月后就是太子妃了,所以非要蹭我们一脸灰,谁让她当年百花宴被大姑娘比下去了呢。”

        “说什么悄悄话呢?”菏泽进来道。

        “姑娘正睡着呢,轻声些,都是些闲言碎语,她又气着那徐家二姑娘呢。”合莳笑道。

        “你来的正好,今天王家来人了,那边的大管家是叫徐升的,好不威严,我看着如裴在他面前也不敢多说什么。”木芙道。

        “你怎么也去了?咱们以后又不去王家的。”菏泽坐在火炉一旁道。

        “大姑娘仔细,说还是要各院有人知道的好,免得以后失了礼数,这不他们正好来了,我就跟在院里候了半天,脸是认全了,旁的倒什么也没让我干。”木芙显然很感慨。

        “不知道婚期定在什么时候?”合莳问。

        “肯定在几位皇子之后,太子殿下的婚期也就三月有余,五殿下和九殿下的婚期在半年之外,大姑娘的婚期自然越不过去,不然又有人该说些什么了。”菏泽语气很寻常。

        “一想还真是这样,没想到大姑娘这么顶好的人,现在倒要被那个孔雀般的压一头,我真是不服气。今天我看王家做的是再体面不过了,瞧着大姑娘一点张扬的意思都没有,徐黛离准备待嫁,满上京城都知道她要用二十八颗东海南珠镶满凤冠了。”木芙声音里不无嘲讽。

        合莳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也不知道咱们姑娘姻缘在哪里。”木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菏泽心里微微一动,嘴上笑着却不说话,她们不知道最不用担心的就是咱们这位正睡得安稳的七姑娘了。

        “姑娘的事姑娘肯定有主意。”合莳肯定地道。

        “五殿下这次离京,瞧着姑娘没什么感觉似的,真是谢天谢地了,就是以前九殿下来得那么勤,现在不见踪影,还娶了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人,哼,当初送那些又做什么?”木芙道。

        “你这张利嘴还是休息会吧,叫主子听了,看你可怎么办。”菏泽抬手指指里面。

        闻言果然木芙不再说了。

        这边内碧院里几人安安稳稳的坐着,与荧院里众人忙得才终于有空歇会儿脚。

        如榴和如眉里里外外走够了几十遍,这厢坐下来正要喝杯茶,如裴打着帘子进来,连道:“小丫头毛手毛脚的,点个册子也点不对,你们快帮着去瞧瞧。”

        “姐姐,先饶我们喝杯茶吧,这是哪个丫头,怎么进的府。”如眉道。

        “是个叫簌簌的,没学过这些。”

        “房妈妈买丫头向来不是最仔细的吗?罢了,咱们也不好歇着,就再去走一遭。”如榴拉起如眉,三人一起出门。

        “姐姐,姑娘今天还要点庄子的账吗?这年节时候真是忙不过来了。”如眉嘟哝道。

        “你瞧姑娘说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今晚若得空早些儿休息吧,明天也是块硬骨头。”如裴道。

        “真是十个人也比不过姑娘一个啊,你们说姑娘累不累的。”如眉道。

        “快走快走,等下早些回来,姐姐我们这就过去了。”如榴拉过如眉,两人走远了。

        如裴没有停,走向栖梧院的至方厅,楚华正在那里见各地庄子的管家,年节来将近半旬都在复核各地账目,今明两天后这些管家就要回地方了,本来这几天为年节打点,又接待王家人诸事已经忙得陀螺转,还要见缝插针处理这些庶务。

        其实如眉的感触远不是她一人所有。

        楚华即便是铁打的,也会累吧,但是她跟在楚华身边这十几年,从来没有见到她半途而废和不管不顾过,她好像真的不会累。

        如裴轻步走近楚华,楚华正在听梁管家汇报今年的收成,她奉上黑棘茶,楚华自然地接过,浅酌一口放下,神色如常。

        黑棘茶是南国的特产茶,此茶粗砺浓郁,但并不名贵,楚华喜欢它是因为它苦。

        苦能提神。

        楚宜曾经特意要求如裴倒一杯跟楚华一样浓度的黑棘茶,结果她只咽下半口,就放下了手中的杯盏。

        楚宜问楚华为什么总喝黑棘茶,楚华说:“要记得苦的滋味,才知道甜的味道。”

        楚宜已经记不得这回事了,上次喝完黑棘茶后,又问了一遍。

        楚华笑起来,只说:“苦里回甘,你再喝喝就有味道了。”

        如裴退身在一侧,细细瞧着偌大堂中的三排人,这些人都是各地庄上的大掌柜,掌管一地要事,平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却是垂首敛眉的模样,她每年都不会错过这个时候。

        “蔡掌事,你是老人了,家里的规矩你都熟悉的,那我就直说了,今年派人查账查到田县这里,有将近一千二百两的银子理不清楚,您是有脸面的人,我总是相信你的,也不能悄悄处理了,终于蔡掌事你亲自来了,那就说说吧,怎么回事?”前头已有好几个掌柜报完,楚华刚刚听陵州沈泰的总报还一切如常,此刻突然发作,堂内一静。

        蔡德全连忙上前跪下,“大姑娘,安管家走时,可没有说咱们账面有问题啊!这难道不是有什么误会?”

        楚华闻言不禁笑了,说:“安管家查账,你是不放心了?那这么多庄子,是不是都要再派人一一查一遍?”

        众管事闻言不约而同地弓腰,沈泰大约才报完,感觉点名似的,很快出言道:“安管事做事,几十年来有目共睹,不放心他再没有别人可放心的了,我们都信服的。蔡管事,我们都是老人了,这也不是针对您,倒不如想想有什么事是你竟不知道的?”

        蔡德全脸上又青又白,他们这批人是没有人不知道楚华的厉害的,因为他们就是跟着楚华上一次夺权而分配下来的,种种人事安排,账目查点,盈利方向全都是楚华亲自确定下来,但厉行肃风也有五六年了,其实大家手里早就或多或少地肥起来。

        “大姑娘,奴才真的不知,我是一路跟着大姑娘的人,万万不敢做出这等事,只怕是我管束手下不严才有了差池。”蔡德全磕头。

        楚华没有虚拦蔡德全,她本想着给蔡德全留点脸面,没想到他一开始就拿着众人的利益相威胁反给她施压,沈泰明明出来代表众人割席,还要暗暗点他,不知道大家私底下利益牵扯又有多深?

        “蔡掌事,你的话我都听见了,我问你这一千二百两是怎么回事,你说不知道这回事,那就罢了,不如我先按下这是为什么,咱们来说说怎么处理这一千二百两的事。”楚华道。

        像闻到一股狐狸味道的鸡,蔡德全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他连忙道:“奴才回去就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先知道具体数目和涉事人,再来跟您汇报。”

        楚华摇摇手:“蔡掌事,你是跟着我的老人了,我既然开口说了一千二百两这个数,对不对,待会儿如裴拿了账本来一一对就是了,你说不知道这回事,但终究是你田庄出的事,免不了责任。可咱们总是有情分的,这样吧,要么田县我安排新的人过去,你跟着一同把亏空的事处理完,再回到江州本家里,要么这一千二百两你给补上,等你回去查清楚是谁的手脚,你也好可以追缴回来。”

        堂内一时静寂得掉一根针都一清二楚。

        蔡德全跪在地上,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沈泰连忙道:“大姑娘处置分明。”

        闻言蔡德全终于道:“奴才认缴一千二百两,待事情查明后,再跟大姑娘请罪。”

        众人不知道楚大姑娘怎么了,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全然不复当年夺权时候的雷霆手段,其实一千两对于这些掌柜而言,也实在不算要害,当面拿出来说才跌份。

        怎么连手脚都做不干净。

        “来,如裴,叫程丰年上来,在这里也跟大家说一句,你们见过他也好认得,程丰年是我新提拔的掌事。蔡掌事,接下来他会代表本家的人前往田县,你们一同把这件事处理好了,我就放心了。”楚华声音平缓。

        蔡德全已然控制不住脸部的抽动,道:“大姑娘,您这还是不放心老奴了。”

        “蔡掌事多心了,我只是奉大姑娘之命前往督察,之后还要查巡各地田庄的。在下程丰年,见过各位大掌事,以后还要多多叨扰各位,大家千万可别烦我,大姑娘见怪,我是个话急的人,见过大姑娘了。”程丰年果然是个利落的人,一路进来有条不紊的说完一番话,此刻笑意盈盈地鞠躬行礼。

        众掌事心里一紧,有了一个安掌事不够,又来一个程丰年,看起来就是个主意正的,从来没听过这号人,也不知道大姑娘是什么时候培养的?

        楚华方才露出些笑意:“罢了,不必多礼,大家既见过就知道了,这是新一位督管掌事。安掌事年岁渐长,到处奔波,我也不忍心,正好安掌事选定了他,带在身边这几年,长了不少经验,这是第一次出来跟大家会面,以后安掌事负责近郊一块,陈掌事跋涉州外,大家心里也好有准备。”

        众人越发感觉额头多汗,连忙应是。

        程丰年接着便极为自然地代替楚华历历询问,偶有些问题的才由楚华亲自处理,今年难得楚华一个掌事都没有革职,临到晚上终于汇报完,众人一同出楚府的门的时候才陆陆续续议论起来。

        “大姑娘愈发琢磨不透了。”

        “不都说安掌事培养的是他儿子吗,哪里蹦出来一个程丰年?当初安岁安排在般若寺,都说那里打点上下是最磨人的了。”

        “大姑娘这都是要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厉害,以后她走了就好了。”

        “你放的什么狗屁,最好大姑娘把你当陪嫁一起陪过去。”

        “蔡德全真是老油皮子,今年还敢犯,去年要不是楚七姑娘受刺,大姑娘一路忙着那些事,又回了江州,早就收拾他了,可他也真是运气好。”

        “有谁知道程丰年什么背景?”

        “谁听说大姑娘婚期是多久?”

        大概全上京的人都在好奇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

        等人走散了,那些闲言碎语也随着马车声滚滚而去了。

        楚华不知道他们都在议论着什么,此刻她正泡在热水里,一天从早到晚处理事情,她也实在是身体疲乏了,此刻泡在水中,是难得的空暇。

        她本来不想想什么事情,可脑海里又千思万绪飘忽,她以非常温柔的手段处理了蔡德全,这是要延迟回报的;程丰年处理事情很妥当,她要好好感谢安掌事,安岁的位子是时候提一提了;王家的人做事体面,那个徐管家也是个厉害的,只可惜不在自己家;楚宜昨日提的栗子糕,待会儿问如榴拿过去没有;哥哥的婚事要忙起来了,不知道祖母要不要出来掌事。

        至于她?

        大概老天知道婚期会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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