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登堂入室

江柚是真的没说谎。

        她是真觉得不喜欢对方就不需要见面，更不需要找各种借口一起吃饭。

        冷漠也好不近人情也罢，江柚只是觉得如果最终都会拒绝的话，那么何必在一开始还给人希望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和喜欢一样，没有理由。

        “所以你才会到现在都没脱单，”林晓晓找准时机给予一击，“外热内冷江女士。”

        别看江柚一直温和从没生过气的样子，其实心里防线强着呢，能真跟她玩到一起的真不多。

        从小到大皆是如此，江柚的娃娃脸与柔和气质总是能够吸引很多人，但又被她温婉却疏离的态度拒之门外。

        “学院里有些人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男女朋友了，”林晓晓企图继续做思想工作，“连我，连我年前才刚分手呢！”

        “这年头谁不是逮到哪个谈哪个啊？又不是奔着结婚去的，还不是自己爽了就行，”林晓晓继续说着，“男女都是这样。”

        “就现在这个快餐化的时代……”她感叹到，居然有些无奈，“哪来那么多真爱啊？街上走的不全都是些普通人，顶多有些有钱有些有颜，更牛逼一些的有钱有颜。”

        “普通的人谈普通的恋爱，觉得有戏就在一起没戏就分手，现在不都是这样吗？”

        “除此之外，哪来那么多特别的存在？”林晓晓皱起眉头，望着窗外过路的人群说。

        但坐在她对面的江柚可不这么想。

        特别的存在？她心里还真有个人选。

        她想到了尚景之。

        尚景之真的挺特别的。

        对比世人赞美的乐观，坚强，学习优秀和身体健康，几次下来的接触中，江柚只能感受到这人的颓丧，脆弱，自甘堕落和毫不在乎。

        她觉得自己其实也挺“特别”的。

        居然无法控制的会被一个人的负面所吸引。

        她有种想要更加了解尚景之的冲动。

        颓废的原因，为什么自虐，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那扇门背后是什么样的？撒在地上的是什么药？

        ……

        “说不定还真有，”江柚笑着回答，“世界这么大。”

        林晓晓还是一脸不信的样子，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叹什么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于是两人吃完后走在街上消食，江柚准备回家，林晓晓则是回学校。

        在经过一家粥店时，江柚停下了脚步。

        走远几步的林晓晓注意到江柚不见了，一回头，就看到她正看着家粥店发呆，脸上表情有一丝严肃。

        林晓晓有些奇怪，走到她边上问：“咋了？”

        “我有点想买份粥。”江柚说。

        林晓晓一脸震惊：“你刚才没吃饱？”

        不是给自己买的，江柚心里说。

        但她面上却只是摇摇头，一只脚却已经朝向粥店的方向跨出一步：“你急吗？要不你先回去？”

        “我是挺急，”林晓晓等会还有社团活动要参加，“但我更好奇你买粥干嘛？”

        江柚暂时不想把这件事跟好朋友说的太具体，于是含糊了一个理由：“喂小区的猫，小区流浪猫多。”

        “喂猫为啥不买火腿肠？”

        “其中有一只猫生病了，只能吃流食，还要温热的。”江柚一本正经说瞎话。

        林晓晓还是略带怀疑的看了她一眼：“你这么清楚？”

        “嗯，”江柚点点头，“毕竟是我带它看的病。”

        “……好吧，”林晓晓跟她挥手告别，“那我先走啦。”

        “拜拜。”江柚也挥挥手。

        等到林晓晓身影消失在江柚视线了她才转过头，朝粥店里走。

        这家店粥的种类很丰富，江柚也不知道尚景之喜欢吃什么，于是按照自己的口味点了一个。

        “老板，能帮我打包一份南瓜粥吗？”

        --

        江柚拎着滚烫的粥往回走。

        手里的粥沉甸甸的，清新的南瓜香气丝丝缕缕弥漫出来，江柚觉得味道应该会挺不错的。

        至少非常适合两天前才从医院里捡回一条命的人。

        她拎着粥来到尚景之门前，这次没有犹豫，抬手扣响大门。

        约等了十几秒，出乎意料的，这次门开的很快。

        门开了，尚景之似乎早已意识到门外的是谁，毕竟也没什么人会来主动敲他的家门，他手微顿，紧接着就把门开的大了些。

        他看到两日不见的女孩出现在他面前。

        江柚还是穿着在医院时借给他的那件暖黄色羽绒服，非常适合她，柔和的五官在暖呼呼羽绒服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可爱，像黑夜里的月亮。

        之所以不像太阳，是因为尚景之基本没见过几次太阳，他常见的是月亮。

        尚景之偏开视线，不去看江柚明亮的眼睛，冷声问道：“有事吗？”

        江柚勾起微笑：“你吃了吗？”

        突然被这样一问的尚景之有些惊讶，但很快被他混进冷漠里。

        他不明白江柚为什么这么问，于是没有回答。

        江柚看起来并不在乎他的答案，而是把手里拎着的粥拿到两人中间，笑得温柔：“如果没吃的话我有粥，不小心多点了一份。”

        粥散发出热气，丝丝南瓜香钻进尚景之鼻子里。

        尚景之看着在寒冷中冒出热气的粥，有些出神。

        他不明白江柚这是什么意思。

        但本能让他不要相信眼前看到的东西。

        尚景之攥紧了门把手，淡淡回：“吃过了。”

        江柚的嘴角却没放下来，她闻到了从尚景之屋内飘来的一股泡面味——她熬夜背书的时候吃过的。

        “是吃方便面吗？”江柚歪歪脑袋，“我好像闻到了方便面的味道。”

        “生病的时候吃方便面对身体不好，”江柚继续说道，“很容易反复的，养病的时候喝粥比较好。”

        被瞬间抓包的尚景之眼睛带上警惕，迸射出寒光的眼神看着江柚，没说话。

        他不知道江柚到底想干什么。

        但过往的经历告诉他不要轻信一个满脸笑容的人。

        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他冷漠的回：“哦，不过关你什么事？”

        唉……小流浪脾气真的很不好呢，江柚心里想。

        她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嘴巴还没张开，却突然听到尚景之身后传来了一声喵叫。

        不久，上次她找到的小猫就寻着气味来到了江柚的面前，尾巴高高立起，对着江柚喵喵地叫。

        江柚笑道：“你的猫好像很喜欢我？”

        猫似乎听到她的话更加来了精神，不停蹭着她裤腿翻出肚皮撒娇，还用牙轻轻咬住江柚裤腿把她往屋子里拉。

        江柚眨了眨眼，随即抬起头看向尚景之，问：“它是想让我进去吗？”

        尚景之像被噎了下：“不知道。”

        江柚笑了笑：“那我能进去吗？”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满脸无辜的看着他，尚景之一愣，突然就难以开口起来。

        他好像很不懂得怎么拒绝江柚。

        上次的羽绒服也是。

        “哦对了！”江柚趁机把粥往尚景之家玄关的柜子上一放，腾腾腾跑回家里。

        腿边的猫也腾得站起来，跟江柚一起往外跑。

        尚景之愣住，江柚又很快从对面跑过来了，手里还拿着好几包东西。

        “这是上次喂它吃过的猫粮，它是不是想吃这个呀？”江柚说着把东西往尚景之怀里一塞，“正好全给你吧，我总是不记得把这些带学校里去喂。”

        她把手背在身后仰头看尚景之，甜甜的笑：“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江柚的主动让尚景之又一次错失了最好的拒绝机会，眼神闪烁了几下偏过头，黑发盖住大半张脸，往旁边站了点。

        江柚怀疑她的邻居可能在人际交往方面有些“害羞”。

        猫绕到她身后往前推江柚的小腿，将轻轻走进屋内。

        “要换鞋吗？”她问。

        尚景之边往屋里走边落下一句：“不用。”

        江柚点点头，继续轻轻往里面走，顺手拿起被放在玄关的粥。

        直到她站在客厅中央了，江柚才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尚景之会如此冷漠了。

        住在这么压抑的地方怎么会不难受呢？

        虽然跟她那边是完全一样的布局，但似乎完全是两个世界，几米之隔存在着的两个人，身处的却是完完全全两个空间。

        空。

        江柚只觉得。

        空无一物。

        尚景之应该比她多在这儿住了好几年，但客厅里放着的东西却寥寥无几，只有柜子上的几盒泡面，桌上摆着的电脑，茶几上快满的烟灰缸，才昭示着这里是有人居住的。

        怕是有一天死了都没人会发现吧……江柚心里莫名其妙冒出这句话。

        “喵～”猫的叫声打乱江柚的思绪。

        她回过神来，猫指示着她往右边角落看，那里是它的地方。

        摆着猫吃饭的食盆，猫砂盆，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猫爬架，墙边靠着好几包未拆封的猫粮。

        暖白色调的猫咪用品成为黯淡空间里的异类。

        尚景之正蹲在那儿把刚才江柚给他的小包猫粮倒在食盆里，小猫猛地凑上去，大口吃着。

        “它好像更喜欢吃你的猫粮。”尚景之有些闷闷的声音传来。

        也好像更喜欢你，尚景之在心里想，平常猫咪除了饿的时间会蹭他，其余时间都不理他。

        连他的猫都对江柚毫无防备。

        “嗯……”江柚温和声音响起，“也许它是饿了，猫一般都比较高冷，不饿的时候不蹭人的，刚才它也许是知道我手里有它想吃的猫粮。”

        “所以他才会拼命蹭我，”江柚说，“我奶奶家的猫也是这样。”

        尚景之似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没回话，就这么蹲在那儿看他的猫。

        江柚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将手里的粥放到桌上，礼貌的环顾了一下周围。

        她看到客厅桌子的电脑，好奇心起来，往电脑的方向走了几步。

        桌上不止摆着电脑，还有数位板，以及电容笔。

        江柚看不懂这些东西是用来干嘛的，但他看到了还没熄灭的电脑屏幕上，一副半成品的画。

        画是一张黑白漫画图，少女坐在海边，风吹动长发拂过少女脸颊，她莞尔一笑，眼睛里像是有星辰大海。

        “这是，”江柚愣愣的指着电脑里的画，问道，“你画的吗？”

        尚景之已经站起来了，也走到电脑旁边：“嗯。”

        “哇——”江柚眼睛冒出光来，赞叹道，“好厉害！”

        “原来你会画画啊！”江柚语气里的认可都快变成实质蹦哒在尚景之眼前了。

        他没被人这样说过，眉眼间带上些许茫然。

        “你平常在家里就是在这画画吗？”江柚又问。

        尚景之回：“偶尔会画。”

        多数时间他都在跟疼痛做斗争，为数不多的清醒会待在电脑桌前画会儿画，为了不至于饿死。

        反正死不了就行。

        “那我以后要是想约稿什么的可以找你吗？”江柚继续问，“我有个朋友应该对这个很感兴趣。”

        哪想到尚景之这次很快的回：“不可以。”

        江柚一愣。

        尚景之眼睛隐在发里，情绪看不清楚。

        但其实他有点害怕。

        今天的发展早已出乎预料，在今天以前，尚景之从没想到一个女孩会突然闯进他的家里。

        这不是一个很好的预兆。

        而他完全不抗拒江柚的接近。

        不妙，尚景之内心的防御机制倏地拉响警报。

        “你还有事吗？”尚景之冷冷的问。

        江柚神色淡了下来，摇摇头：“没了。”

        她想了想，提醒到：“那粥我放在桌上了，你记得吃。”

        下一秒也没管尚景之什么反应，江柚抬脚就准备往门口的方向走。

        但在路过茶几的瞬间，她看到放在茶几上十分显眼的——一把便携式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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