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睡不着

州城医科大学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从建立到现在几百年，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更是培养出了很多医学领域的专家。

        校园面积虽说不大，但设施齐全，景色优美，最以校园一进门到实验大楼一路上的紫藤萝瀑布出名，盛开时更是会吸引多人前来参观。

        现在才三月末，并不是紫藤萝花盛开的时间，但花苞基本全都出来了，点点粉紫色中偶尔跳出一朵已经绽放的小花，显得非常可爱。

        江柚带着尚景之在紫藤萝瀑布下继续往实验大楼走。

        她今天上午第二节有实验课，要在大楼里的实验室上，刚才已经在大学城里花掉了好多时间，还没走几步，她拿起手机一看，再过不久就要上课了。

        江柚跟尚景之简单的说过以后这人没什么反应，只是嗯了声，依然跟她肩并肩往前走，一言不发。

        江柚突然就很想把尚景之变成挂件挂在身上一起进去上课。

        但显然这并不符合坚定的唯物主义，江柚只能跟尚景之来到大楼门前停下。

        现在正是下课时间，周围来来往往全是学生，路过的有一半视线都在他们身上，眼里似乎有好奇。

        江柚站在台阶上。

        台阶让她变高了很多，大概到了尚景之鼻梁的位置，这个位置她不需要抬头就可以直视尚景之的眼睛，尚景之也不需要弓背。

        她指了指身后，笑着朝尚景之挥挥手：“那我上去了？”

        尚景之点点头：“嗯。”

        江柚刚准备转身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定住，重新站定，说：“你以后如果想吃饭找不到人的话都可以找我，我晚上基本都在家里吃。”

        尚景之看了她好几秒，又点点头：“嗯。”

        “那拜拜。”江柚再次朝他挥手，这次没有再回头，渐渐消失楼内。

        尚景之直到看不见江柚的背影了才转过身。

        但他没有按照原来的紫藤萝花海往校门口走。

        他先是绕着实验大楼慢慢走了圈，又来到一个公园里漫无目的绕了下，一路上三三两两的目光放在他身上，有几个跃跃欲试的女孩想要上前，但无一例外都被尚景之浑身散发“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给推了回去。

        跟江柚想的一样，穿着黑色卫衣戴着卫衣帽的尚景之确实十分不好接近。

        他绕完公园后又回到了大楼楼下，在原地站了会儿后还是没有朝校门口走去，而是挑了个从大门走出来就能一眼看到的路边椅子坐下，拉紧卫衣帽沿。

        周围的风声微微，学生此刻要么在宿舍要么在上课，周围倒是难得的安静。

        他轻轻闭起眼睛，居然觉得有些困。

        如果现在在椅子上睡一觉的话，尚景之算了算时间，能睡一小时左右，正好江柚会在他醒过来时出来。

        尚景之睫毛垂了垂，再次闭上眼睛。

        但还没闭上一分钟，面前突然一暗。

        他睁开眼，眼前站的是一个男生，正站的笔直，眼神略微复杂的看着他。

        尚景之倏地清醒，他知道这人是谁，上次在便利店看到过跟江柚站在一起的。

        他微微皱起眉头。

        尚景之一点都不喜欢别人在睡觉的时候打扰他。

        宋威看着面前的人眯起眼睛。

        “你是江柚的朋友？”他语气有些不善的开口，往日温文尔雅的气质差点绷不住。

        尚景之抬头淡淡看着俯视他的人，没有回答。

        宋威吞了口口水：“上次在便利店门前看到你了，你认识江柚？”

        尚景之还是没有回答。

        宋威的表情有些难看，也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对待别人和自己如此双标总会脸色难看。

        “你跟她很熟吗？”宋威不死心的继续问了句。

        尚景之一样没有回答，只是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直直盯着宋威。

        宋威明显是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平常周围也是有一群朋友有求必应的，大概没被这样忽视过，而且是他打心眼里看不太起的那种人。

        堕落，自卑，偏执，生活混乱，宋威一看尚景之就知道他是这种人，他看见尚景之被纱布包扎住的手微微露出的红色，活在黑暗里的人。

        他笑了下，装作不在意的说道：“江柚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唉，”宋威轻轻嗤笑了声，“你不会喜欢她吧？”

        这句话终于激起了尚景之一点儿反应。

        他眉眼更加淡了几分，身在低处仰视却更像站在山顶俯视，宋威心头一跳。

        尚景之挑了下眉，十分不屑的落下一句：“关你屁事？”

        宋威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突然咧了下嘴：“就你吗？”

        -就你？

        -杨立万到底在外面养了个什么玩意儿！

        -脏死了！

        尚景之耳边突然传来一直很难忘记的声音。

        宋威已经走远了，尚景之终于再也控制不住，砰的一下将自己摔在椅子靠背上。

        他耳朵耷拉下来，尚景之抬手又将帽沿往下拉了点，收紧束口，用帽子将自己的脑袋完完全全包起来。

        尚景之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想想南瓜粥，奶油蛋糕，小笼包，以及江柚。

        直到意识全部消失之前。

        --

        “柚柚啊，等会儿下课要不要出去吃晚饭啊？”林晓晓拍了下江柚的肩膀，“我发现了一家新店，咱俩去吃呗，再把密密小鹿叫上，我们寝室四人组自从你搬走了就没再聚过了。”

        她期待的等着江柚的回应，却发现江柚听完这句话后没有立刻给反应，有些呆的视线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林晓晓抚额：“算了算了改天再吃吧，我觉得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吃饭，而是找个医院看看耳朵。”

        林晓晓瘪瘪嘴：“你咋啦一天下来都心不在焉的，连秦老师的课你都敢玩手机，你不要命啦！”

        江柚条件反射点了点头，默默从抽屉里将手机拿出来，指纹解锁，屏幕立即出现的就是与尚景之的聊天截图。

        上面是江柚中午吃饭的时候给尚景之发过去的，食堂离实验大楼的后门近，江柚上午就直接从后门离开了。

        -我吃午饭了

        -你到家了吗？

        尚景之到现在都没回。

        这非常不正常，放在刚加微信那会儿还有可能，但照现在两人的关系，尤其是昨晚一过，江柚明显能感觉尚景之在接受她。

        至少绝对不会这么久不回消息。

        她趁下课的间隙给尚景之打了个微信电话，但事实还是如她所料，无人接听。

        江柚心里着急，但满课又没有办法，尚景之一个成年人应该不会遭遇什么危险，江柚想，难不成在什么地方睡着了？

        难道尚景之昨晚又没睡觉？

        她不知道，于是在第二节课下课后，江柚又给尚景之打了个电话。

        但这次电话接通了。

        哐一声，江柚听到尚景之那儿沙沙的声音，却听不到尚景之的声音。

        江柚停下脚步，轻声朝手机里喊：“尚景之？”

        电话里没有回应，江柚脸色越来越不好，却在几秒后，听到手机里终于传来。

        “江柚。”也是轻轻的一句，有点哑。

        不过江柚现在的脑子可听不清尚景之叫她名字的这声有什么不对，她只觉得有点生气：“尚景之，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尚景之的声音带了鼻音，嗡嗡的，听起来居然有些委屈：“我没看到。”

        江柚一愣，又很快踏出脚步，边走边问：“你现在在哪儿？”

        尚景之顿了会儿，说：“上午跟你说再见的地方。”

        江柚挂断了电话。

        ……上午跟你说再见的地方？实验大楼门口？

        所以说尚景之根本就没有回家？她跟尚景之就在这么一百米不到的地方自己却找不到他？

        江柚真的觉得有点生气了。

        尚景之为什么不回家？他平常不是很爱呆家里的吗？三月份的天气又不是七八月，这人还想再进一次医院啊？

        江柚气冲冲的往实验大楼走。

        在他大楼门口靠路边的木椅上，江柚果然看到了尚景之。

        尚景之左手正攥着手机，右手包了纱布活动不便就垂在一边，头低低的，顶上路灯昏暗的暖光打在他身上，在尚景之脚边行成了一圈的黑影。

        江柚突然就生气不起来了。

        她慢慢走到尚景之面前，尚景之也在这时抬头看她，江柚能看清被他刻意缩在帽子里的脸，黑发散乱，眼睛却有些亮。

        江柚心里有些发酸，伸手轻碰了下尚景之脸颊，冰凉。

        她轻声问：“你怎么没回去？”

        她就真该把尚景之变成挂件挂身上一起带进去，管它什么唯物不唯物呢，不能变就随便跟老师编个借口把尚景之带进来，就站在旁边能看到的位置就行。

        “我本来想跟你一起吃午饭的。”尚景之看着她说。

        江柚腾得说不出话来，嘴巴张张合合了好几次，沉声问：“那为什么不在微信里跟我说？”

        尚景之偏开头，垂眸想了片刻，回：“忘了。”

        其实尚景之本来是想在微信里说的，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江柚说。

        -要一起吃个午饭吗？

        -我在你上课的楼下等你，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

        -吃了早饭顺便把午饭也一起吃了呗？

        任何一种都不是很难的事，但偏偏这么简简单单几个字，尚景之就是打不下去。

        于是他决定什么也不发，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等江柚从楼里出来。

        但他遇到了宋威，之后，又在椅子上睡到了现在。

        昨天晚上不应该一秒钟都不睡的，尚景之难得有些后悔。

        他应该早点睡觉，这样也不至于没看到江柚的消息。

        “你昨晚睡觉了吗？”江柚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问他。

        尚景之一愣，还是准备说真话，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睡？”江柚已经觉得自己眼睛发热了。

        尚景之看着她，一五一十回：“睡不着。”

        须臾，又加了句：“兴奋的睡不着。”

        江柚听闻仰头深呼吸了一下，冷气尽数吸入肺中，凉丝丝，再次低头时，对着尚景之勾起嘴角，伸手轻轻捧住了他的脸。

        “尚景之，”江柚的声音有些抖，“你怎么这么让人心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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