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死亡

　　面煮了四碗，周游可儿，我还有墨玦，其他人我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墨玦也是饿了，捧着碗就开始吃面条，平常人吃面总会有点声音，他却是悄无声息的把整碗面吃了个干净，连汤都没剩一口。吃完之后也不吭声，转头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被他火热的视线盯的发毛，无奈道：“你没吃饱？”

　　墨玦：“吃饱了。”话语刚落，他肚子很配合的响了一下。

　　我：“……你吃吧，我再弄点别的去。”

　　墨玦：“不了不了。”

　　我：“真的不了？”他作势要继续吃，却见墨玦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模样实在是太可爱，让我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好了，你吃吧，我差不多了。”

　　“好好好。”这次墨玦没客气。

　　两碗面下肚，出去一趟的那种寒冷感总算没了，周游一边吃，一边把他们从木匠老人那里得来的信息告诉了大家，当然，他没有说全部，保留了最后一个填井的线索。

　　“会不会钥匙就在棺材里？”团队里还是有相对比较冷静的人，其中一个名字叫张子双的男人道，“既然关键线索是棺材，那我觉得大概率就是这样……”

　　“唉，希望是吧。”周游道，“我计划明天早晨一起去山上砍树，男人都去，女人也可以跟在旁边，实在是怕冷的，就躲在屋子里吧，不过屋子里出了什么事，我们就帮不上忙了。”

　　众人讨论之后，都同意了周游的提议，虽然有人觉得这种风雪天气上山太过危险，但在这个世界里最危险的其实不是天气，而是那些神出鬼没的脏东西。能早一点造好棺材，离开这里，显然才是上上策。

　　这么一耽搁，天色又暗了下来。

　　夜幕降临后大家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也没有心思做别的事情便早早的回了房间。我提问说为什么不能大家聚在一起，周游道：“因为聚在一起，会在固定的时间全部睡着。”

　　“什么意思？”我有点蒙，“意思是到了点，所有人都会睡着？”

　　“嗯。”周游道，“可能是这个世界的机制吧，只要在同一个屋子里的人数超过了一个数值，大家就会在固定的时间睡着，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都没办法。”

　　“那我们岂不是只能束手就擒？”我蹙眉。

　　“其实那些东西也不能随便杀人。”周游说，“他们杀人需要一些特定的条件，穿来的黑洞里世界难度越高，条件就越宽泛，而且有些条件非常的……让人难以理解。”

　　我：“比如？”

　　周游道：“比如可以杀脚上穿了鞋的人。”

　　我：“……”他默默的看了眼自己脚上的鞋。

　　周游见他的模样，笑了起来：“我只是随便举个例子而已，万一这个世界的条件是可以杀脚上没穿鞋的人呢，你脱了鞋反而死了。况且这些条件不是单一的，有的需要很多条件叠加在一起，所以经过总结规律，晚上一觉睡到天亮反而是比较安全的做法。”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当然，前提是你要能睡着。”

　　我因为周游的话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他看了眼身侧手里抓着一把瓜子正在漫不经心磕着的墨玦，总觉得昨夜的自己和死神擦肩而过。

　　似乎只要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变成三楼里那两具冰冷的尸体之一。

　　“去睡吧。”周游道，“晚安。”

　　我点点头：“晚安。”他又唤了墨玦一声，叫他一起去睡觉。

　　墨玦打了个哈欠，把剩下的瓜子随手放在了桌子上，他揉揉眼睛，嘟囔着：“好困啊，今天早点睡吧。”

　　我道：“好，早点睡。”

　　三楼因为昨晚发生的事情已经彻底不能使用了，于是所有人都搬到了二楼。

　　我依旧和墨玦睡在同一张床上，这次他有了准备，决定先把窗户锁好，打算把窗帘也拉上，但是这窗帘好像很久没有用过了，怎么都拉不动。

　　墨玦穿着睡衣躺在被窝里哼哼唧唧：“秋石，好冷啊。”

　　我还在研究窗帘，闻言头也不回：“冷就多穿点。”

　　墨玦：“……你没男朋友吧？”

　　我莫名其妙：“男朋友，为什么要有男朋友？”

　　墨玦陷入沉默，等到我拉好窗帘转身回去的时候他已经跟条死鱼一样硬邦邦的躺在床上。

　　我还没搞懂：“你怎么了？”

　　墨玦声音轻轻的，他说：“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陷入沉思，他看着墨玦美丽的面容，终于有个想法，他说：“有。”

　　墨玦露出满意的笑容：“你想说什么？”

　　我：“那个，就是那个……今天要是咱遇到鬼，你能跑慢点吗？”

　　墨玦冷漠脸：“不行。”

　　我怒了：“那你他妈的问我想说什么，睡觉！”

　　于是各回各家，各找各的被窝，背对背开始准备睡觉。

　　本来按照周游的说法，能安静的睡着是渡过这一晚的最好情况，但是我脑子里全是各式各样的念头，一时间竟是完全无法入睡。他身后的墨玦倒是跟头猪似得，眼睛一闭就睡过去了，气得我牙痒痒。

　　随着夜渐深，温度也越来越低。好在被子挺厚，身边又睡着个温暖的活人，所以倒也不太难熬。

　　我闭着眼睛，梳理着白天的线索，意识开始逐渐模糊，眼见就要陷入深眠之中。然而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却隐约听到了一种有些奇怪的声音。和昨天的敲击声不同，这声音来自他们头顶的天花板，那是一种黏腻沉重的东西，从三楼楼顶上缓慢拖过的声音。我的听力敏锐，原本的睡意瞬间消除，他的呼吸顿了顿，还是缓慢的睁开眼睛，看向了他们头顶的天花板。

　　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陈旧的木头。

　　然而我的身体却开始发冷，因为他清楚的听到，那声音在移动到他头顶上的时候停了下来。

　　“吧嗒，吧嗒。”黏糊糊的敲击声刺激着他的耳膜，这敲击声越来越响，让我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他咬了咬牙，正欲从床上坐起，身旁却伸出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

　　“你在做什么呢。”是墨玦迷迷糊糊的声音。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我压低了声音，“楼顶上。”

　　“声音？什么声音。”墨玦道，“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你别动了，我冷。”他的气息轻轻的喷打在了我的耳畔，带着冰雪的气味。

　　“你……”我还想说什么，却感觉墨玦搂着他手紧了一下。

　　“睡吧。”墨玦这么说。

　　我只好闭了眼睛。

　　墨玦用手指缓慢的勾着我的腰侧，这本该有些暧昧的动作，此时却充满安抚的味道。

　　楼顶上的敲打声还在继续，我却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睡意又开始在脑海里浮起，他终于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

　　我在墨玦的怀里醒来了。

　　墨玦伸着手臂，将他整个人都搂在怀里，下巴靠在他头顶上，被他叫醒后还迷迷糊糊的磨蹭：“别闹，再睡会儿。”

　　我：“……”卧槽。

　　他躺了一会儿，见墨玦还是没有起床的打算，只好道：“我要起来了。”

　　墨玦：“唔……”

　　我：“墨玦？”

　　墨玦：“昨天晚上叫人家小甜甜，今天就叫人家墨玦。”

　　我：“……”

　　不过虽然这么说，墨玦还是松了手，然后就靠在床头看着我穿衣服。我穿了一会儿总感觉气氛有点奇怪，琢磨了一下扭头看向墨玦：“你能别这个眼神吗？”

　　墨玦：“什么眼神？钱放在桌子上了，你自己拿着走吧，把烟递给我，我要来一根。”

　　我：“……”这是事后烟还是怎么的？

　　墨玦：“怎么，还不肯走啊，五百可是我们昨天说好的，多一分你都别想要。”

　　我无话可说，把衣服穿好之后噔噔噔的下楼去了。

　　其他人已经坐在了客厅里，吃着村民送来的早饭，我照例数人数，发现除了墨玦之外屋子里少了三个人。

　　周游看见他，示意他坐过去。

　　“昨天没发生什么吧？”我问。

　　“没有。”周游道，“没死人。”

　　没死人就好，我舒了一口气。

　　事实上昨天晚上非常的平静，甚至于众人连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听到。我试探性的问他们有没有在楼上听到什么动静，大家的说法却都很一致——很安静的一夜，除了外面的风声，就没有别的声音。

　　“吃完饭我们就去砍树把木材给木匠送过去，速度得快一点。”周游道，“看着天气只会越来越冷，而且昨天晚上居然没有出事……”他言语之下似乎有些疑惑。

　　“嗯，是啊。”我随口应了句。

　　剩下三个人也陆陆续续下了楼，墨玦是最后一个下楼的，他依旧穿着那身漂亮的长裙，只是在外面加了两件相对比较厚的外套，还套了一条大棉裤。因为长裙很长，所以他走路走的很慢，姿势也十分的优雅。

　　我看到他来了，有点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

　　“秋石。”墨玦唤了他的名字。

　　我无奈的嗯了声。

　　“你怎么不理人家了。”墨玦，“人家想吃你煮的面条。”

　　我：“中午给你做吧，现在来不及了。”

　　墨玦：“你昨天晚上在床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可儿正在喝粥，听到这句话噗的一声差点没呛死。周游的表情也微妙了起来，眼神有意无意的在我和墨玦之间逡巡。

　　我哭笑不得：“行了啊，别闹了，昨天晚上的确谢谢你，中午给你做面条，多给你煎两个蛋。”

　　“好吧。”墨玦妥协了，“唉，有葱花该多好。”

　　这么冷的天，有绿色的蔬菜吃已经是很幸运的事，至于葱花什么的就别妄想了。

　　大家大致的吃了早饭，又穿上了御寒的衣物，一行人便提着斧头准备出穿来的黑洞。

　　砍树的地方是在村边的山林里，只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那里。因为下雪，小路变得更加狭窄，只能让一个人行走。

　　这上山还好，下山估计拖着木材估计就更麻烦了，我走在小路上时心里这么想着。

　　他们十一个人里，还好有人是会木工活儿的，那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自称是个木工，会砍树，也会做简单的家具，但是棺材那种东西就不太懂了。他走在最前面，选了几棵树然后开始教大家怎么砍树。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没干过这事儿，虽然有人教，但第一次上手都颇为生疏。

　　我拿着斧头比划了两下，砍下第一次后，只在树干上留下了一个淡淡的痕迹。

　　“你这手法还是不对啊。”墨玦站在旁边，把手插在兜里，哈着白气，“力气得往下使，不然斧头这么沉哪里抬得动。”

　　我：“你砍过树？”

　　墨玦：“我看过别人砍树。”

　　我哦了声。

　　墨玦道：“小心一点哦，别伤到自己。”

　　我点点头，继续挥动斧头。这事情比他们想象中的麻烦多了，一上午的时间几个大男人轮换着休息就砍倒了一颗树。

　　“怎么办，游游哥。”有人道，“怎么办？”

　　周游看了看天气，咬咬牙：“走吧，把这棵树扛着回去了，明天再继续。”

　　虽然才下午三点多，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且空中又开始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看样子晚上可能会有场大雪。

　　我道：“一口棺材一共需要几根木头？”

　　“村长说是三根。”周游道，“努力两天，就差不多了，来，谁过来搭把手。”

　　我正欲上前扛树，却听到墨玦来了句：“哎呀，我好像把脚给扭了，秋石你背我下山吧。”

　　我：“啊？”

　　墨玦：“啊什么啊，快点啦，这儿不是有这么多人么，你去凑什么热闹。”

　　我正欲说话，周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

　　我：“……”他看了一眼墨玦的表情，并未从他楚楚可怜的模样里看出什么别的意味，但他敏感的嗅到一股子端倪，好像墨玦突如其来的要求，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墨玦发动技能：嘤击长空。

　　我被嘤击中，掉地上被墨玦拖回家去吃掉了。

　　我背上了墨玦，而剩下的人，则分出三个背上了那棵沉重的木材。

　　雪天路滑，大家都走的格外小心。

　　周游提着油灯在前面开路，招呼着大家慢慢来。

　　原本雪只是星星点点的往下落，然而在他们往回走的路上，雪突然大了起来，如鹅毛一片，飘飘洒洒布满了整个天空。

　　墨玦并不重，我背着他还算轻松，他低着头仔细看着脚下的路，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着。

　　风声越来越大了，甚至到了有些刺耳的程度，飘落的雪花遮挡了我大半的视野，他开始有些看不清楚面前的人。

　　这种感觉非常的糟糕，我脚步微顿，正欲停下，却听到耳边传来了墨玦的声音，他说：“别停，继续走。”

　　我闻言只好继续往前。

　　然而越往前走，他越觉得有点不对劲，起初我以为是天太冷自己被冻糊涂了，但随着路途渐远，他终于察觉出了违和感的来源。

　　太轻了，他身后的人太轻了，仿佛已经没了重量一般，我吞咽了一下口水，尝试性的将背上的人往上送了一下。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伏在他背上的人很轻，如同纸糊的一般，虽然形态俱在，但是却毫无重量。我额头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水，他唤道：“白洁。”

　　没有声音。

　　“白洁。”我继续叫。

　　“怎么啦？”墨玦把脸贴到了我的颈项上，他的脸冰冷一片，皮肤又湿又软，给了我一种不太妙的联想，他说，“你叫我做什么。”

　　“没事。”我道，“就是问你冷不冷。”

　　“我不冷。”墨玦说，“一点都不冷。”

　　我不敢停下脚步，之前他一直埋头走路，此时抬目观察四周，却是发现自己和前面的人相隔很远。

　　大雪之中，他只能隐约看见前面模糊的油灯和几个在风雪中行走的背影，他背上背着的，似乎也不是墨玦，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微微咬了咬牙。

　　“你在发抖。”背上的东西，有着和墨玦一样的声音，他轻轻的，柔柔的说，“你很冷吗？”

　　“还好。”我道，“只是有点冷。”

　　“你想去一个不冷的地方么？”他这么问，“一个温暖的，不会下雪，不会天黑的地方。”

　　我心想接下来是不是他该问是什么地方，但是他一点都不想问这个问题，于是干脆沉默下来。

　　“你怎么不说话了？”他道。

　　“因为我在想。”我干巴巴的回答。

　　他问：“在想什么？”

　　我的脚步停了片刻，大声道：“我在想怎么把你丢下去！”他说完这话，瞬间撒手，然后也没回头，朝着前面狂奔而去。

　　显然他的抉择是正确的，因为他撒手之后，没有听到任何重物落地的声音——那东西绝对不是个人。

　　我拔足狂奔，抓着空隙朝着身后望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没把他心脏病吓出来。只见那个被他扔下来的东西，身躯毫无生气的趴在雪地上，而脖子却越来越长，朝着他狂奔的方向一路延伸，披散着黑色头发的脑袋在雪地里摩擦，歪着头追问他：“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你不是最喜欢我了吗？”

　　我怒道：“我他妈喜欢你个头——”

　　越来越长的头：“……”

　　我压根不敢停下自己的脚步，只求快点追上前面的伙伴。但是让他绝望的是，无论他跑得多快，前面的人影和灯光都没有靠近一点，他仿佛是在追逐梦境中的海市蜃楼。

　　而身后的那玩意儿，却离他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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