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交易02

　　“何时发现的？我离开江东以后的事？”我记得我之前有收到尚香的来信的啊！

　　阿碧咬了咬唇点头，似是不太想说：“最初小姐是有寄信来，但是大夫人聪慧，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至尊在益州的探子来报，原来二小姐一直是被监控着！甘夫人因为帮助小姐被刘备处决，就留下一个孩子！

　　小姐心善，好不容易带着甘夫人的儿子逃出来，却被刘备挟持，至尊率大军去换小姐回来，但是那时候阿倾你也身陷邺城，大夫人才与至尊商议兵分两路……可是没想到！”

　　“尚香呢！那她现在怎么样！”我问阿碧，一面又提步赶去曹操宫殿。

　　上次去他那儿我已然知道他宫殿的构造不一般，珠帘声错落有致，丝毫不乱，必然是为了掩藏某种机关。

　　若是要处决乔莹，密廷不合适的话，那里想必再合适不过！

　　“江东传来的消息说是两军交战时场面太混乱，二小姐……不幸溺水而去，如今下落不明……”阿碧几乎是吞了一口唾沫在答话。

　　我的步子在空中顿了又顿，但是还是保持着继续前进，步伐看似是没有断开的。

　　有谁知道我那一刻只是祈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罢了……

　　转过拐角处，我瞥见了“丞相府”几个大字，曹丕就在漆红大柱子门口等着我。

　　陪同的不是巧儿，是德衡！

　　德衡的神色让我有些捉摸不透，但是阿碧的反应却被我很快捕捉到，阿碧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不知所措，很显然，方才阿碧打听到的那些情况，大部分是德衡告诉她的。

　　他俩见过面！

　　阿碧还没有练就一身不慌不乱的本领，不知从何时开始，面对德衡的心绪更是乱得厉害，我只好暗自握了握她的手，嘱咐她紧跟着我。

　　“你来了啊……”曹丕扯了扯嘴角，冲我点了点头。

　　我压抑着内心的焦急，瞅了瞅四周，没有守卫，然后抿了抿嘴角回：“大公子。”

　　“奴婢见过大公子。”阿碧忙行礼，侧身也给德衡福了福身子，但是没有称呼。

　　“大公子为何不进去？”我问，又瞅了瞅殿内。

　　清寂，无人。

　　曹丕勾了勾唇角，话到嘴边还未出口，意外的是，我还没进入丞相宫殿，一角白色裙褥便映入眼帘。

　　“大夫……夫人！”阿碧忙改口叫我，眼睛已然瞪得溜圆了，我顺着看去，视线往上抬，飘飞的裙角勾起我忐忑而不安分的好奇。

　　乔莹着一袭白衣，安然地从丞相宫殿走了出来。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阿碧刚要上前说什么，但乔莹后紧跟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身穿深褐色铠甲带刀，怒目圆睁着冲我，阿碧陡然间凝住步子。

　　“许褚……”

　　殿内忽然传出曹操的声音，粗犷而低沉地止住许褚上前。

　　我屏了屏呼吸，全身有些僵硬。

　　曹操半呵斥半压抑着情绪，好似巨石一般，穿过许褚的背影缓缓压迫而来：

　　“好生送甄夫人的姊妹，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

　　许褚秘密斜睨了我一眼，不甘不愿地重重地点头：“诺！”

　　“大夫人！您没事吧！”

　　阿碧一脸焦急，低声询问着乔莹。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乔莹忽然侧过身子往里看曹操，嘴角勾起一抹不容揣测的笑意。

　　“请吧！”

　　许褚几乎是咬着牙发出这两个音，脸色并不好看。

　　但乔莹，只是冷冷地扫过他，视线顺着划过曹丕。

　　“子桓，这位是……甄姬的姐姐。”

　　曹操悠悠然走出来，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介绍道，却让我越发汗毛竖立。

　　曹丕的面部僵硬，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眼神里的光却浑浊着，好似暗涌的深潭。

　　“丞相，您这是何意……”我笑了笑，与乔莹快速交换一个神色，她便随许褚带走了。

　　是铜雀台的方向。看样子，免死金牌是用上了，乔莹是脱险了。

　　可是，曹丕之前跟我兜那么大圈子，要做一笔交易，难不成是单纯的看这一出戏？

　　他应该是拿准乔莹的身份对江东政权的影响巨大，才会笃定曹操不会不顾大局因我的免死金牌释放乔莹，我也是因为知道利弊关系才束手无策，向曹丕暂时妥协……

　　而如今的情况，居然是乔莹安然无恙！

　　不会……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曹操骤然间大笑，声音依然是那样粗犷阴鸷，甚至可以说是阴谋诡谲。

　　他连步上前，拍了拍曹丕的肩膀，侧头回我：“本相爱屋及乌，宓儿看来并不感激啊？”

　　我心里冷笑，却道：“自然是感激的。”

　　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瞅了瞅曹丕身后的德衡，思忖模样问曹丕：“子桓与甄姬一道而来，想必误会是解开了，前些日子应该没有对人家姑娘动刑的。”

　　我一听曹操这话，就证明乔莹刺客身份洗清了，心里暗喜，忙答：“丞相放心，一早就已言明姐姐身份，本来还就等丞相回来还姐姐青白的。”

　　“是吗？”曹操忽然挑眉，话锋一转问德衡：“马侍官，可有此事？”

　　德衡有些惊愣，想必也没想到曹操会问话，作揖回道：“确有此事！”

　　曹操点了点头，好似非常满意，惫懒地搔了搔头，漫不经心道：“既然是宓儿的姐姐，远道而来，邺也不可失了礼数。”

　　“儿臣这就吩咐。”

　　“不用！”曹操大手一摊，伸了个懒腰，与平素朝堂上稳重庄严的模样大不一样。

　　他道：“此事我已交由严嵩去办了，赐铜雀台，久住！”

　　阿碧一听“久住”，神色有些慌了。

　　“马侍官看来近日也是颇有闲趣，来看本相家事。”曹操不温不火道，好像是在说故事一般，云淡风轻地扫过曹丕，没有再提他。

　　德衡也是见过世面的，不会因为曹操一两句话变了脸色，也是和颜悦色回应着，又看曹操好似深思了一瞬，改口说道：“不过听闻马侍官曾在江东呆过一段时间，想必对江东的吃食也是有所了解，”

　　听闻？听谁？

　　曹操查德衡了？！

　　“论这吃食讲究，严嵩自然不及马侍官的见识……”

　　我大约是明白曹操要做什么，赶紧插话道：“论着吃食讲究，严嵩不及马侍官，马侍官自然不及我啊！”

　　曹操默了片刻，我赶紧给阿碧使眼色，谁料她高调道：

　　“是啊丞相！夫人的手艺那可是江东一绝！”

　　话音刚落，曹操和曹丕的脸色都黑了，阴鸷得好似随时可能会发飙。

　　阿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乔莹和我的关系才刚刚被抹过去，这又来一出我与江东……拜托，我现在是甄宓！甄宓何时如果江东啊！还什么一绝！

　　醉了！

　　幸好德衡机灵，一直作揖打着马哈哈转移话题：“丞相对臣是谬赞了！吃食谈不上研究，若是用得上，臣定当竭尽全力！”

　　曹操一听这话，开怀地甩了甩衣袖，大步要准备离去：“子桓，此事由你全权负责！”

　　“子桓这就着手去安排！”曹丕机警地答道，随即便离开了。德衡随之。

　　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何这般转变了，曹操好似一切都安排好了，不给人留一点思考的空间。

　　“连夜从京都赶回来，也没睡个好觉，宓儿一早来想必也累了，先……”

　　“丞相！”我连忙打断他的话。

　　曹操昵了我一眼，耸了耸肩好像是有些冷，又扫视一眼所有人，忽然把视线定在阿碧身上。

　　他微佝偻着腰，打了个哈欠，讪讪道：“您家夫人忧心操劳，还不快扶回去多睡会儿，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阿碧陡然变了脸色，愣了一下吓得跪倒：“奴婢知罪！”

　　我赶紧插到阿碧和曹操中间，扶起阿碧后强行拉回正题。

　　“不怪阿碧，是我有话要跟丞相谈的！”

　　“正巧，我也有件喜事要宣布。”

　　我一脸疑惑，还没来得及问，曹操已然漫步到殿外走廊拐角处，悠悠然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阿倾，曹狗说有喜事？”阿碧待人一走立即问我，我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心里也没底，只好故作不慌不忙道：“管他呢！如今反正姐姐是安全了！”

　　说罢，便要打道回府。阿碧踩着小碎步紧随。

　　“可严公公，曹丕，许褚还有……德衡，都去了铜雀台！”阿碧眨巴着水汪汪地大眼问我，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宫里的侍卫宫女宦官就来接驾了。阿碧也便立即安静。

　　那些人恭恭敬敬地低头作揖，或者叩拜，或者跪拜，总之无一不面露担心我之脸色，看那架势，实则好似我是非回去不可了。

　　我默不作声，看着他们一个个整齐地跟在我左右，身后，转念一想：

　　也罢，乔莹还要应付那群人，一会儿去才好避开。

　　“回宫吧！”

　　“诺！”

　　回宫路上气氛有些古怪，安静得诡异。

　　先前经我调教，大部分人都释放了天性，笑是笑，恐惧是恐惧，但是好像曹操一回来，他们又变回了那个麻木不仁的机器了，一如往昔那只懂回应“诺”的“奴才”！

　　直觉告诉我：曹操绝对是在谋划些什么！我隐隐觉得不安。

　　回到宫殿时，侍卫都各司其职了，宦官侍立一旁，侍女也都忙着服侍我睡“回笼觉”，一切，都平静正常得诡异。

　　我纵然心有疑虑，却还是稳着，不变脸色，一面细细观察着殿里的动静。

　　阿碧心不在焉地候着，我趁着侍女去打水时偷偷给阿碧眼色会意，她才缓和了些脸色。

　　不一会儿，侍女便把热水打上了，床卧备好，伺候我躺下了。

　　我本没有睡意，但是一沾到床，好像又把昨夜辗转难测的不快勾上心头，脑袋有些浮浮沉沉的思绪。

　　潜睡了许久心里也都不踏实，曹操说的喜事……是什么？

　　到底是惊喜惊吓？我大约心里有底……和乔莹的谈判有关。但我没有机会和乔莹碰面，只能静等着曹操宣布的那一刻。

　　未时刚过，直觉一个人影儿在我眼前晃了晃，睁眼，惊愣，屏住呼吸挪被子。

　　“丞相，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我一面尴尬地笑了笑迎合，一边穿着衣服唤阿碧。却没想到曹操拉住了我招呼阿碧的手，含笑道：“不必叫了，已经吩咐阿碧去给大乔送些换洗衣物去了。”

　　曹操的眼角微扬，岁月蹉跎中带着些不可言说的光芒。

　　“先试试这件。”他说。

　　我的余光瞥见那一抹尊贵的玄红光泽，裙褥大摆直溜溜地拖到宫殿三米外屏风处，光是那波纹大红袖周边就镶着三圈儿黑宝石。

　　我忻忻地抽出手，快速穿好原本衣服感觉不妙。

　　“丞相今日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吗？”

　　曹操挑了挑眉，没在意我转移话题，只是见我穿好了衣服，便牵我去了邺城的政事堂。

　　我是第一次来邺城幕府建设帝，说实话我是挺惊讶的。

　　我到之时，曹丕早已候在门外，身后依次排着杨修荀攸许褚等人。曹操那么敏感多疑的人，来人皆可谓他的心腹手足，想来真是个大事，还必然是与我有关！

　　听着众人议论，我心里暗自有些紧张了……

　　“丞相，听闻许褚将军前不久捉到那孙策遗孀，不知可有此事？”

　　曹操点头不语。

　　“丞相是召集大家商讨如何利用那夫人与孙权谈判吗？臣倒是有一计。”

　　“先换个两座城池！”许褚兴奋道。

　　“非也非也，妇道人家岂值那么多钱？”荀攸捋了捋胡须。

　　“要我说，直接杀了挫孙权锐气，听闻这夫人在孙策在世时就是个女军师！”杨修献策。

　　“有道理有道理！免得多生事端！杀了攻打两座城池也不在话下！”某臣子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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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丕自至至终不动声色，静静听着。我心里暗自捏了一把冷汗，看着曹操的脸渐渐阴郁下来，突然又牵起我的手，对大殿粗犷一笑。

　　“孙策遗孀自然是杀不得，今日召集各位爱卿，并非为了此事。”

　　“那是为何？”荀攸问。

　　“丞相不杀孙策遗孀，难不成要放虎归山？”杨修追问。

　　曹操的笑在脸上凝滞了半秒，看了看荀攸，又看了看杨修，视线滑到曹丕那张俊朗分明的脸上。

　　“这件事已交给子桓了，爱卿们就别操这个心了，子桓身经百战，有勇有谋有计策，他自然知道怎么处理。今日本相召集大家，是有一件私事要告知大家。”

　　私事？

　　这话一出，政事堂沸沸扬扬起来，议论不止，紧接着众目光纷纷向我杀来。

　　之所以说杀，是因为我在那些眼神里看到了厌恶和轻蔑鄙夷。我强烈感觉到接下来的事与我脱不了干系！

　　“甄夫人呢……虽然是大公子和三公子献给本相的，但是入宫以来，甄夫人德行一致，宫人们无一不赞赏有加，加之，卞夫人恃宠而骄，犯下大错，本相府中不可无主事之母，因此……”

　　“丞相！万万不可啊！”杨修还未等曹操把话说完，便已鞠躬作揖进谏。紧接着，许攸等人也都跪地上表，言：“丞相，还请三思啊！”

　　“卞夫人即便一时糊涂，也不过是惩戒一小小……甄夫人罢了，卞夫人为丞相生下大公子和三公子，于甄夫人，实在是……”杨修话到嘴边，生生被曹操用眼珠子瞪了回去。

　　曹操的手抓得我有些疼了，但是我还是面上带着微笑，想看看曹丕的反应。

　　我问：“大公子是卞夫人的孩子，不知大公子觉得，甄姬是否有资格代替卞夫人执掌丞相府？”

　　曹丕默了半晌，拱手作揖回曹操道：“父亲大人，其实孩儿有一事未报。”

　　曹操昵了曹丕一眼，闷闷道：“何事啊？”

　　我也一脸疑惑，这时曹丕会说什么呢？

　　只见曹丕转身示意杨修许攸等人出去，众人才忿忿议论着退去。

　　“孩儿说的事，也是家事，所以不便旁人参与。”

　　曹操好似要没有耐心了，点了点头。我一个没注意，就被曹丕拉了过去。

　　“你疯了吗？”我瞪大了眼睛仇视曹丕，但他却只是玩世不恭一般地笑了笑，紧接着薄唇微微一动。

　　“父亲大人有所不知，其实孩儿与凤倾，早已私定终身。”

　　wtf？？

　　我知道甄宓最后曹丕的妃子，但是丫的谁想到是这么无情地抢夺？？？

　　他说的是凤倾，而不是甄宓。想来曹丕走这一步也是思虑再三的。

　　可是，他和曹操对着干有什么好处？他的动机是什么？

　　我几乎惊愣，呆呆地看着曹丕，又看看曹操，连忙摆手要解释，却被曹丕拉住手根本没有反驳。

　　我急着摇头，又怕曹操一怒之下把乔霜就地解决了，但曹丕却毫不顾忌地在曹操面前靠近我。

　　“听我的，不然，乔霜……”

　　我屏息凝视地站在原地，感觉到被威胁的恐惧。

　　曹操的眼神有些微妙，好似并不是要气炸了一般，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你说。”

　　于是曹丕立马拉我跪下，开始长篇大论地编起爱情故事。

　　他说：“孩儿与凤倾，早在三年前便已定情。”

　　定情？我贴近地面的眼睛里充满疑惑。

　　谁知曹丕这个臭不要脸的，说我们早已有了肌肤之亲！

　　妈妈呀，我只想说，是被狗啃了吧！

　　“孩儿本无意造成这出闹剧，只是孩儿思家人心切，才想法子安排倾儿入宫，不料却被三弟阴差阳错献给了父亲……”

　　我皱了皱眉。

　　“倾儿为了替孩儿保留完璧之身，所以不惜多次冲撞父亲，是孩儿的错！”

　　我长呼一口气，生怕被曹丕这自导自演地一出戏给气晕过去。

　　我这，我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曹丕再次磕头行大礼：“父亲大人，请宣甄夫人暴毙，赐儿臣宓妃！”

　　我我我我……哎……

　　不对啊？曹操那暴脾气呢？他怎么还不说话？

　　我壮着胆子抬头去看，政事堂里早已没了曹操的人影。

　　“他是哪句话走的？”我问曹丕，赶紧起身拍了拍麻了的膝盖。

　　“完璧之身那句吧。”曹丕说，脸上竟然带着些不正经地调侃。

　　我吞了吞口唾沫，白了曹丕一眼：“答应的事，你最好做到！”

　　说罢便要离开，曹丕突然在背后问我：“你是想嫁给我的对吧？”

　　嗯？我不禁苦笑，在殿门口侧身回头看他。

　　确实是高鼻梁剑眉大眼，薄唇性感，面部轮廓分明，气质超群……只是，你哪儿来的自信全天下的女人都要嫁给你？！

　　我轻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又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凤倾！”曹丕叫住我，我愣了半晌，答：“你忘了，这是你大公子做好的交易！”我也才想起当初的交易，是这意思，不算晚。

　　曹丕突然笑了笑，起身先我一步离开：“是，是和甄宓做的交易……那……预祝合作愉快！”

　　我在原地心乱如麻，感觉从牢笼又钻进了另一个牢笼。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邺城是来做什么的？报仇？可是我却一步步沦为别人的棋子，只能眼睁睁看着曹家人在我眼前逍遥自在……

　　我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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