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火锅

　　“原来夫人有这么好的手艺！也难怪平日里奴婢们做的菜也都剩下许多……看来以后奴婢们都要向夫人学习学习新手艺才行啊！”

　　巧儿吃得欢乐，好似再想不起郭嬛的事了。

　　果真还是应验了那句话：没有什么事儿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

　　这一夜，宫里伺候我的人都刷新了对我的认知，也不那么畏首畏尾的，对我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气氛空前的轻松。

　　厨娘斟上一杯葡萄汁儿献给后来的阿碧和小李子，阿碧忽地却愣了愣，似乎是感到头皮发麻的情状看了看我。

　　我淡淡地笑了笑说：“不是葡萄酒。”

　　我知道阿碧想起什么了。

　　但是我们都在努力的忘记，开始新的生活……

　　“喝吧喝吧！不是酒不会醉的！”巧儿一边涮火锅，一面给我夹了好多汤锅用的红枣枸杞。

　　“这葡萄啊，可稀罕着呢，这偌大的洛阳城宫中，也就陛下，太后和夫人这儿可以尝个鲜儿……”小李子咕噜一下一饮而尽，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舌头，做好了架势又开始涮火锅。

　　是夜，欢声笑语，只有美食，良人，佳酿。

　　旦日一早，巧儿便送来了新衣，脸上笑盈盈地，我想她大约是想通了我的用意。

　　“夫人！这是制衣房新做好的裙褥，比较素，应该是夫人想要的吧……”

　　我瞥了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换上，梳妆。

　　多幸春暖花开，天气渐暖，衣衫单薄清晨也有些寒凉，巧儿便给披了件皮袄大衣。

　　我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巧儿便开始为我梳头，不知不觉动作慢了下来。

　　我轻轻按住她的手，她才回神，颇有些好奇地问我：

　　“夫人？你这是胎记吗？”

　　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盯着我额间的凤尾朱砂印打量着：“第一次见夫人时我记得是没有那印记的啊？难道是伤疤吗？”

　　我无奈地笑了笑，也不知作何解释。要说是化的，巧儿一定又要问是什么化的，怎么可以保持好几年？

　　索性打趣儿地回了句：“你见过这么好看的伤疤吗？”

　　巧儿撅嘴摇头：“要是伤疤这么好看，我也去受个伤才好嘞！”

　　“一大早的瞎说什么！”我有气又好笑。巧儿一听“一大早”，立马呸呸呸地吐晦气。

　　“那也得有夫人这般的容颜才好啊！”巧儿龇牙笑道。

　　我心中却感慨万分。

　　都老了……还有什么容颜哦……

　　这时阿碧抱了绫儿来扣门，像是这是我的大日子一般，喜出望外：“夫人！公主这边都准备妥当啦！您呢？”

　　巧儿笑着回头应：“再涂个好看的胭脂！”

　　巧儿梳好发髻，画眉收笔，仔细地挑选了一个顶顶艳丽的胭脂。

　　我嘴唇一抿她便换了颜色淡些的。

　　梳妆好后，小李子也兴高采烈地踩着小碎步而来，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道：

　　“夫人！厨房准备就绪！”

　　说着，他与门口阿碧点头招呼了下，又说，“昨夜您教的……”

　　小李子忽然忘记，阿碧笑着补充：“是火锅和烧烤！”

　　“对对对！火锅烧烤！材料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厨娘们一大早试验了一下，虽然与夫人手艺相差甚多，但是就这新鲜儿玩意儿一上殿，保准给这宫里长脸！”

　　小李子拍马屁没停了，我便只顾偏偏地笑着。

　　绫儿不知所云，只是瞪着大大的眼睛转着脑袋看我们。

　　“小李子，去把今日的菜谱和做法写下来送到郭姑娘那儿去！”

　　小李子突然脸色大变，面成猪肝色，吞吞吐吐道：“夫人！我不识字……”

　　“不识字？那上次御园你在五皇子六皇子面前头头是道……”我不禁诧异。

　　小李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笑道：“那都是听陛下说过……”

　　“夫人我来吧！巧儿跟着陛下也学了不少字，正愁没处使呢！”

　　我探究地打量了一番，阿碧照顾绫儿不得空，我又立马要去观礼，也便点点头交给巧儿去做。

　　未央宫。卯时刚过。

　　一块红毯从殿内横铺直出，下台阶，壮观地拉出百米之远。

　　众臣从四面八方汇集成一条河流一般涌入未央宫正殿。我伸着脖子眺望，期间我看到德衡和华歆率先进了殿，还不停地和司马氏以及荀氏的人客套着。

　　见有人来了，我立马摆好了姿态，端庄万分，只是冷冷扫过一眼，来往的人大多是生人。

　　我刚要抬腿上台阶，耳边便传来一阵刺耳的女高音：

　　“哟！这是什么风儿把咱们尊贵的宓夫人请来了？”

　　我抿出一个笑来转身，语气平和又隐隐带着些不屑：“嗷，是徐姬啊！”

　　“见过宓夫人！”仇昭仪温婉地行了礼，紧接着她身边的两个皇子也都跟着行礼。

　　“夫人没带绫儿公主一起来吗？”曹霖挣脱徐姬的手想过来我这边，却被徐姬一把抓住折了回去。

　　曹礼本是笑着，但是后来笑容渐渐僵硬，甚至有些颓丧了。

　　“你们见过东乡？”徐姬机警又凶狠地瞥了眼曹礼，目光最后落在曹霖身上。

　　曹礼躲在身后忙冲我比划手势，似是让我打圆场，怕是御花园的事露馅儿，哪知我刚要开口，曹霖淡淡地笑道：“儿臣与皇弟在皇妹受封时因为课业未能到场参加，心中颇有愧疚，皇弟与我近日收罗了些好玩意儿，皇妹年幼应是感兴趣的，六弟也是想借机见到皇妹，补偿一下！”

　　说罢，曹霖献给我几块好看的彩石，鹅卵石大小，形状奇特，颇为有趣。

　　我微微一怔，颇探究地打量了一番曹霖。

　　小小年纪，临危不乱，有条有理，就连道具都虽然在身边，心思缜密到异于同龄人。

　　我接过石头，笑道：“那母妃就替绫儿就多谢你们的美意了……”

　　“真的？”徐姬狐疑地看了看曹霖，眼神又划过仇昭仪。见仇昭仪依旧如沐春风地笑着，面无异常，也便安了心。

　　“宓夫人，一同进去吧！”仇昭仪冲我笑了笑，一面安抚徐姬的情绪，牵着她与我并肩而行。

　　台阶很长，约莫八百多梯，上阶梯时来来往往都是太监宫女，但都忙中有序。

　　殿中，文武大臣皆已排好队形就坐，按照位份高低，品阶尊卑。我与徐姬仇昭仪等人现身时，我总觉有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盯来，不只如此，或有人小声议论着什么。直到曹丕身穿一身龙袍，威严地从后殿走上龙椅的那一刻，全场无一不惶恐起身，屏息凝视，待他落座，便是一声声响彻云霄的：

　　“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曹丕的声音雄浑而有力，一挥袖便有众多人头窜起，移动，落下。

　　紧接着，曹丕身边的小太监便清了清嗓，要喝一声：

　　“宣郭氏郭嬛觐见！”

　　回声幽荡，众臣皆又起身，纷纷往殿外看去。只见一袭红衣缓缓出现在台阶之上，郭嬛妆容艳丽地踏上了红毯，嘴角挂着一抹春风得意的笑。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身边的徐姬已是激动万分，也不知为何又急得跺脚。

　　仇昭仪只是一脸温和地看着仪式进行，时不时与我交汇一下眼神。

　　郭嬛入殿，踩着小碎步微微欠了欠身子行礼：“参见陛下！”

　　曹丕面色如常，只是平平淡淡地点了点头。郭嬛便起身等待宣旨。

　　曹丕身边的小太监暗暗整理了下衣领，又十分神气地准备宣旨，扬声响彻未央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已故旧臣郭嘉义女郭女王，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贵嫔，钦此！”

　　郭嬛激动不已，高兴地嘴角合不拢，当即大跪：“臣妾……谢陛下！”

　　“恭喜贵嫔娘娘！”郭嬛刚起身来，曹洪便上去迎合。

　　曹丕微微皱了皱眉，他也才退却一步。

　　我对这仪式不感兴趣，所以也有些闲不住，暗暗打量了来观礼的人，竟然没有曹植来。

　　郭嬛以前说过，她跟曹丕曹植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虽说有我这一茬，但是按说郭嬛大喜，他不该不来呀？

　　正想着，就听曹丕下令众人移坐披香殿举行册封宴。

　　于是众臣又纷纷转移，曹丕与郭嬛走在最前面，然后是我和仇昭仪，徐姬和曹礼曹霖，德衡华歆司马懿曹洪等人。

　　曹丕因为登基仓促，所以并未修建新的宫殿，迁都洛阳后，便沿用西汉的建筑格局：

　　长乐宫乃东宫，太后皇后分居其中：由长乐前殿、长信殿、长寿殿、永宁殿、椒房殿等十六殿组成。

　　未央宫乃西宫：由未央前殿、后阁、宣室殿、掖庭殿，后宫十四位等组成。

　　披香殿便是后宫十四位之一。

　　建章宫大多是赏玩游乐的好去处。

　　至于其它宫殿，名字也是五花八门了，我也记不得。

　　封妃仪式十分繁琐，郭嬛下了未央宫又得换上一身华服。

　　曹丕又给她宫中配了不少丫鬟太监，人员调动来来回回，加上封妃仪式通知各宫，也都耗了好几个个小时。

　　约莫到了午时，所有人才都来到了披香殿，伶官舞女陆续上殿，奏乐起舞。

　　小李子早早就在这边候着。

　　群臣在乐声中恭贺曹丕和郭嬛，但曹丕在乐声中沉溺，好似听不见外界声音，也便只有郭嬛一人假笑营业。

　　乐声刚起，门外有个陌生的太监声音扬声而起喊到：

　　“太后娘娘驾到！”

　　群臣立马又起身恭迎，曹丕和郭嬛微微愣了一下，也下坐出来迎接。

　　卞太后起初面无表情，今日妆容华贵，来势汹汹，丝竹音乐骤停，气氛颇有些严肃，但就曹礼的一声“皇祖母”，让她不禁笑得眯了眯眼，让氛围一下变得和蔼可亲。

　　曹霖淡淡地笑了笑，给卞太后行礼。

　　“乖皇孙，倒是和你母亲一般机灵！”卞太后笑道，眼神划过徐姬，紧接着问曹丕：“皇儿觉得呢？”

　　曹丕笑了一下：“母后说的是！”

　　徐姬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快迎卞太后上座。

　　“今日，是贵嫔和皇儿的喜事，哀家也来凑个热闹！”

　　“太后您说的哪儿的话呀！陛下是您的孩子，陛下的喜事也是娘娘您的喜事，您来，陛下不知道心里有多高兴呢！”徐姬笑吟吟地拍马屁，但是曹丕丝毫没有理睬。

　　扶着卞太后坐下后，他也便回了座继续饮酒，下旨奏乐，心思却全然不在宴席之上似的。

　　群臣与太后贺喜寒暄之后，郭嬛的脸色不是很好。

　　我至今还记得洛园，郭嬛被关禁闭的那一夜，卞夫人与她也是撕破了脸皮，如今看着，我想再怎么心里也有些堵得慌。

　　待歌舞齐兴，气氛喜庆欢快，也便是时候上菜了。

　　小李子一挥袖，宫殿外便进来几个端了火盆的侍卫，吓得舞女们个个手忙脚乱，一排排的侍女又端着精致的菜肴上殿，群臣一看皆是生食，都面如土色。

　　郭嬛更是又惊又气，正要斥责问罪，小李子便先声夺人，恭敬禀道：

　　“恭贺贵嫔娘娘！今日膳食乃是我家夫人……宓夫人特意献上的贺礼，名曰火锅。”

　　我特意吩咐小李子万不可提“凤氏”二字，怕引来猜测攀龙附凤之心，那就得不偿失。

　　小李子话罢，郭嬛皮笑肉不笑，嘴角像是抽筋了似的，十分嫌弃怀疑地瞅了瞅桌上那一盘盘生肉，又盯了我一眼。

　　德衡不禁笑了笑。

　　华歆似乎在问他什么，他只是笑而不语地点头。

　　曹丕先动筷把那生肉夹到汤锅里，徐姬本要阻拦他，却没拦得住肉就下锅了：

　　“这不就是把厨房搬到大殿，汤不用盛起来吃，煮着吃罢了！”

　　曹丕不屑地涮了两筷子，颇有些不满地将筷子摔在桌上。

　　我微微一怔，竟觉得他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好像千年后的火锅也就是那么点儿先进的地方，还全被他说破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好不好，吃了就知道了！”

　　“对对对！陛下您可以尝一尝！夫人的手艺是真的好！”德衡没忍住夸赞了几句。

　　哪料曹丕的脸色忽地一沉，星眸里闪过隐隐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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