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欠债

　　“阿乔！阿乔！”

　　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渐渐唤醒我。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个白衣披发的少年出现在眼前。

　　再一看窗外，已是黑夜弥漫，大雨倾盆。

　　“师兄？”

　　我还没来得及感慨这天气的诡异，到被孔明的举动惊讶到。

　　我定睛一看，孔明的发丝湿润，想是穿过前堂而来。

　　他的眼眶通红，眉心紧皱。我一下子感到大事不妙，连忙问：

　　“怎么？师兄这么晚有什么急事？”

　　“阿乔！你没事吧！”

　　孔明苍白的脸上又突然加深了惊恐之色，隐隐闪烁的目光在我脸上打转。

　　我虽不明所以，却还是轻松地答了句：“没事啊，师兄……莫不是你怕打雷下雨？”

　　我偷偷笑，故意这么说道，谁料孔明真的被我气走了。

　　他走后不久，我也睡意全无，看着门前夜雨来得迅猛，刷刷地冲着山间的泥土。

　　突然一声雷响吓得我脑门芯生疼生疼地，霎那间闪过孔明在雨中山坡拉住我的场景。

　　我甩了甩脑袋，目光不禁落在门口混着泥土和雨水的伞上，隐隐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那夜，也是这般倾盆大雨，电闪雷鸣。

　　“小乔！小乔！”

　　雨水沙沙地扑在孔明脸上，纵然后山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也难掩他不常波澜起伏的面庞上的惊恐。

　　山坡的泥土一点点软化，深陷，摇摇欲坠的山体在狂风中颤抖，酝酿着可怖的危机。

　　我才发现，那个女孩不是我。

　　是诸葛璥乔！

　　她在发现秋海棠的惊喜中不禁发出铃铛般的笑声，混在雨中混沌。她凝视着手中湿漉漉的秋海棠，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而那一刻，孔明正扯着嘶哑的嗓子四处寻找她。

　　山体附近忽然又诡异的声响，刺耳得直穿过雨声。

　　她吓得愣了一愣，下意识后退了几步，惊恐中划到了带刺的情花。突然间，山顶一团黄泥汹涌而来。山腰猛地一震！

　　她直觉脚下一滑，手腕处更加一紧，眼看着山顶崩塌的泥石滚滚而来，就要淹没她的视线……

　　“阿乔，抓紧！”

　　我只觉得全身酸痛，鼻子被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儿刺着，眼前模模糊糊一片，忽地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阿倾！阿倾！”

　　一声声温柔又充满了激动。

　　我这是……穿回来了吗？

　　我对那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带着些疑惑，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挣扎，想要睁眼，但终究只是吐出几个有气无力的字句：

　　“孙昊……”

　　“阿倾！阿倾你终于是醒了吗？医生！快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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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是心电图的声音，是孙昊喜极而泣的声音，还有医生慌忙进来的脚步声。

　　而我还在想方才那记忆，为何突然灌进我的脑海了。

　　原来叶青说的那一夜是真的。

　　我想起来了！

　　可是……孔明也不在了！我也不在了……

　　我浑身没有力气，当医生进来后，只觉得在黑暗里有人帮我把床摇起来……

　　霎那间一道光向我脸上照来，吓我一跳，身子条件反射地往后缩，孙昊赶紧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背，呵道：“医生你干嘛！她才刚醒！”

　　紧接着我脸上没感觉到强光了。

　　我不知道孙昊对医生做了什么，医生的语气虽温和平淡却有些愠怒：“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这声音似曾相识。

　　“你很久没接触光明了，你试着睁眼看看！”医生忽然切换用温柔的声线，我总觉得莫名熟悉。

　　我点了点头，又感觉到那束光线在我脸上晃悠，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深呼吸……不要紧张……”

　　“没事儿放心阿倾！之前我们给你做过检察的，眼睛没有受伤的！别担心，尽管睁眼看！”孙昊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心里暗自一个白眼，然后深呼吸，吐气，照做，放松了感觉眼皮轻松了许多，缓缓抬起眼皮，试探性地眨了眨睫毛。

　　“很好，放轻松。”

　　悦耳温和的声音还在耳畔，我感觉到孙昊的手却紧张得抓了我一把，我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放心哈！是瞎子我也认了！”

　　紧接着，我又咬了咬牙微微虚着眼，感觉到刺痛又不禁皱了皱眉，刚想要用手揉突然手背一凉。

　　“不能碰！”

　　我心里又咯噔一下。

　　医生继续说：“这时候你的眼睛最是脆弱的时候！”

　　“怎么会这样啊？不是之前的检查报告说全身都没问题的吗？”孙昊急了。

　　“应该是昏迷前受到了强光刺激，没有造成生理上的伤害，但是因为视觉神经有了记忆，昏迷期间组织细胞失去敏感度，醒来以后不同步，人体为了自我保护所以拒绝光线进入……”

　　医生一边松开我的手，一边讲了一大堆，最后孙昊也才恍然大悟，我也恍然大悟。

　　他说，应该是cos当天的灯光刺激到了我。

　　而我想的是，应该是穿越回来的那团光束，力量和光感实在太强了，我至今想起来眼睛都隐隐作痛。

　　“那我什么时候能好？有治疗方案吗？”我问。

　　“美女你放心好了，我们孔医生可是我们医院神经科最厉害最有名的医生了！人不但帅气还……”

　　医生忽地咳嗽了一声，护士弱弱地说完后面几个字：“年少有为……”

　　紧接着我听到有卑微的脚步声出去了。

　　我不禁笑了笑。

　　“还笑！真不怕瞎了啊！”孙昊戳了下我脑袋。

　　我就趁势捂着脑袋佯装脑袋疼吓唬吓唬他。

　　把他可吓坏了：“怎么了？我明明很轻的啊！”

　　他应是见我埋头后没反应了，才意识到被我耍了，又气又笑似的：“好啊你耍我！”

　　“谁让你戳我脑袋的！”

　　“我还以为你这还有什么脑震荡！”

　　我和孙昊忽地搞错了重点，孔医生咳了咳，孙昊即可正经起来：“对了孔医生，这病到底严不严重啊！”

　　这时，我感觉到医生的声音远了，他说：“一会儿我让人给送药膏过来，配合眼部按摩，放松神经组织，晚上给她听点轻音乐，心理不要有负担，心情好了自然就好了。”

　　门被轻轻关上，病房里空气忽地有些安静。

　　“怎么？被孔医生帅气的面孔折服？”我颇有些打趣儿地问孙昊，一面凭感觉扯了扯被子躺下，“愣着干嘛！快帮我把床揺下来啊！”

　　孙昊后知后觉照做：“你耽美看多了吧？以前磕我和李必，怎么，现在这是换人了？”

　　我额头冒黑线。

　　“我哪有看过耽美！你说的是小曼吧！”我这是昏迷久了没有存在感了？

　　孙昊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再回答。

　　我这才想起什么，问：“嗷对了，李必呢？”

　　“对啊我还没来得及通知他！”

　　说着，孙昊开始打电话。

　　李必接到电话立马就换孙昊回工作室，孙昊拿了孔医生派护士送来的药膏，嘱咐了李必些东西，也便离开了。

　　李必来的时候，我的心情是无比激动的，虽然看不见，但是那种长久的想念决堤而来，若不是李必嘲讽我说：“哎呀阿倾，你可是最讨厌那些哭哭啼啼的场面的！”我才一下子收住。

　　孙昊走了以后，李必一句话也没跟说，只是默默倒了一杯热水给我，然后就静静地坐在旁边削东西。

　　“你在削什么？”我终于忍不住好奇，问。

　　李必继续削着，没有回答我，我便用行动表示我的不满，要从床上起来，他立刻就慌了，把我轻轻地按回床上，然后抓住我一只手，塞了一个圆圆的冰冰凉的东西给我。

　　“香梨。”他说。

　　我失落地“哦”了一句，凭感觉的方位把香梨塞给他。

　　“你也没问我吃不吃啊？”

　　随即，我听到吧唧一口：李必自己吃了！

　　我有些怒了：“我是病人！”

　　“你已经快好了。”

　　“还没好！”压榨员工还真是死性不改！

　　“四舍五入就算好了。”

　　“我要孙昊！”

　　“别豪了他走远了！开车回来这会儿怕是要堵车！”

　　“……”

　　李必继续吧唧着几口，我正是火冒三丈，方才的感动情绪烟消云散，直接蒙了被子装睡。

　　晚上的时候，孙昊送来了在工作室厨房煲的汤，李必让他把香梨提回工作室分了。

　　我就跟他叫起劲儿来说：“孙昊我要吃！你给我放下！”

　　“拿走。”李必说。

　　其实我也没真的在生气，只不过我觉得李必真的挺伤我心的，多少年的朋友加老板，都说患难见真情，居然我醒来都不给我吃香梨？！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不配拥有一个香梨？”我发出质疑。

　　“不配。”李必丝毫不委婉道，重点还是语气平淡！

　　我心里越想越来气，这时候孙昊突然说：

　　“我想起来了！香梨是凉性水果！阿倾你这几天是不能吃！我居然现在忘了！”

　　我一愣，问：“这是几号？”

　　“十三号了都。”

　　我咬了咬唇，突然觉得耳背一红，摆了摆手示意孙昊将香梨提走。

　　再过两天就是姨妈来的日子，确实要少作死。

　　原来…李必是削了梨又突然想起来这件事……

　　还记得刚认识李必这个直男的时候，他以为女生姨妈痛竟然是和男生憋尿一样可以憋回去，如今还真是……

　　一言难尽！

　　其实我也没真的在生气，只是我在三国呆的太久了，再次回到现代，我的心情本就复杂，李必对我现在的情况一点儿不担心，我甚至都怀疑这是什么塑料友谊。

　　我们都是孤儿，内心难免敏感。

　　最怕的，就是失去。

　　在那个世界里，我失去了公瑾，失去过阿碧，失去过太多人。

　　我的心不知不觉就千疮百孔……

　　不过，睡觉前护士来给我按摩听歌时，听她了许多事。后来我才知道，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孙昊和李必在工作室医院两点一线，轮流照顾。

　　入夜，我感觉到窗外有细碎的蝉鸣，也知道天上一定有皓月，我心中也有思念的人，但我都只能放下。

　　若是眼睛好不了，我只能接受。

　　而公瑾，我是只能那么欠他了。

　　次日，我睁眼的一瞬便看见了朝阳，我激动得叫醒了陪床的李必。

　　他虽然笑了笑，淡淡叹了口气说了句：“好了就好！”

　　我忍不住就去窗边看花花草草，红的绿的，还有早起晨练的病人，还有蝉叫，一切都让人心情愉悦。

　　这时有人扣门。

　　“情况怎么样了？”

　　我激动不已：“能看见了！”

　　“那行。”

　　我瞅了瞅那护士，门口也没有站着白大褂的医生，我便问：“昨天那位医生呢？”

　　“你说孔医生啊？他每天忙得很！怎么？想见他？”

　　我点点头。

　　护士笑道：“那就多住几天，过几天孔医生要查房！”

　　我咳了咳，心虚地看了眼李必：“不是哈！我是觉得人家毕竟是主治医师，病好了就想感激一下的！”病房我就不住了，毕竟药水味儿太重！

　　护士笑着点点头，正要离开，我忙问：“那个！我啥时候可以办理出院啊？”

　　“孔医生说，看得见了就可以出院了。”

　　“要不还是多住几天？”李必问护士。

　　我真是想一拳锤爆他的头。

　　我忙拉住他咬牙切齿道：“好的，我们马上去办出院手续！”

　　说罢，李必便被我催着去办理。

　　不过自从我从三国时期回来之后，不知是我昏迷的时间太久还是李必太担心我，半天的时间把医院里什么大大小小的检查都做了个遍，连视力都没放过！

　　穿越回来，我在三国的十几年，在这个世界不过半月，因为锦囊和玄玉天时地利人和的力量，不过吴晋在我离开时说的使命，我想了好几天都没个头绪。

　　我惊奇的发现，我过去的那十几年过山车般的爱恨情仇不过是梦一般，醒来，什么也没抓住……不过倒是多了一笔债务！

　　“你这算工伤，就不计你的误工费了，但是这半年我和孙昊轮流照顾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住院费药剂费我粗略算了一下，就给个十五万吧！”

　　我诧异得从床头坐起：“十五万？你抢人吧李必！”虽然我知道像上海这样的一线城市，十几万还是很好用的……但……

　　把我卖了我也拿不出十五万啊！

　　“我还是给你打了三折的，你后面以工抵债吧，别废话，这些天要不是国家疫情不让开学了，我帮你做你研二的课业，我看你就要提头去见你导师了！已经给你办理出院手续了，晚点儿让孙昊接你回公寓！”

　　说着，李必已经离开监护室。我才意识到，我这是又要过回被李必压榨的劳碌日子了！还是那种拿不到工资的！

　　我这每个月兼职不吃不喝不除房租也就四千……

　　天哪！也就是不吃不喝得还三十几年！

　　我这是签了卖身契的节奏啊！

　　“喂！那你去哪儿啊！”

　　“回工作室！之前你耽误的单子还留着呢！”

　　我一头黑线：果然！最毒奸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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