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咔嚓。

        洛书辞一怔，低头一看，瓷白的茶杯被自己捏成了碎片，手指上破了皮，鲜血一丝丝地渗出来，几乎片刻就染满了掌心。

        金子仁看过来一眼，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伤到了？”

        “没事。”洛书辞莫名心烦意燥，他随手擦了擦，灵气一转伤口就复原。但是心中的不安久久未能散去。

        怎么回事？

        他转头问金子仁：“秘境那边没出事吧？”

        “没有，我监控着，没有地动，没有山火，今年没有仙岛巡游，问仙川不会移动。出口还没打开，但是我估摸着他快通过了，临时制作的命牌并没有显示问题，别担心，相信他吧。”

        金子仁飞快地说着，还有空抓着面手镜输送着什么，末了抬头：“我顺便帮你问了，阿沐没事，长崖山也好端端的，你该安心下来。”

        洛书辞沉默片刻：“抱歉。”

        “不用，毕竟你直觉比那群神棍还准，我也是有备无患。”

        说完之后，金子仁又开始笑眯眯：“不过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多相信你的朋友吧，说不定是孟囡大哥在雪山里经历生死雷劫呢？”

        洛书辞：“……那我该祈祷他对雷劫手下留情，不要撕得那么碎。”

        插科打诨了几句，洛书辞很快调整好，算了算时间后站起身，准备迎接邵轻鸿出来。背后的金子仁摸了摸发烫的临时命牌，他无声地叹气，背着手掐了个诀。

        他帮不了多少啊，努力点小朋友，你要是真想和人看紫荆，你就努力自己摆脱吧。

        ·

        与此同时，另一边。

        “禁魔之地的封印开了。”

        “竟然提前了。”

        “这次一定不会……发誓……不会重蹈覆辙……”

        “……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邵轻鸿，你一定要死！”

        平台上，浓雾愈发地狂暴，几乎形成了有实质的怪物，它卷着昏迷的邵轻鸿，准备按照禁魔之地的命令，形成幻象杀死敌人。

        但是诡异的是，禁魔之地给的反馈是，这个历练者已经通过了幻象考核，他有资格去拔出双色长剑。

        浓雾巨人迷茫了，它被召唤的前提是有人想用某种方式避开幻象触碰长剑，这时候就需要它杀死闯入者。可是成功的历练者是有资格的，它不能伤害对方，两个冲突的指令攻击着它本就不多的智商，无法抉择下，浓雾巨人决定将这个人丢出禁魔之地。

        它拎着邵轻鸿的小腿，将他提起来，邵轻鸿的手自然垂下，不小心被他带出来的长剑沿着他的胳膊划开长长一道口子，鲜血奔涌而出，几乎浸满了长剑。

        几乎是一瞬间，沉睡的剑灵苏醒了。

        它习惯性地吞吃了一大口鲜血，随后尖鸣一声，向整个禁魔之地宣告自己找到了新主人！

        ——契约就是这么简单，只要对面是邵轻鸿。

        剑灵飞过去，想要跟主人贴贴，却发现主人正处于昏睡中。出于契约后剑灵的能力，它果断蹭过去，唤醒主人的神识！

        主人，起床了！

        下一刻，邵轻鸿睁开了眼。他轻巧地踢开浓雾巨人的手，落在地上。

        长剑发出雀跃的鸣叫，主动落到了他手中。

        只是奇怪，这个主人跟最开始的主人怎么好像有点不一样？

        邵轻鸿垂着头，长发遮掩了他的神色，他站在那里，许久才从喉咙发出一点声音，像是许久不习惯发声的人，重新拥有了这份能力。

        他看了看手中的长剑：“……雾双？”

        长剑欢快地蹭了蹭，剑灵和主人的联系让它瞬间明白雾双是自己的名字。

        它喜欢！今天起它就叫这个了！

        邵轻鸿抚摸着长剑：“你在这里，那我是在……？”

        说到这里，他神色冷了下来。

        这时候，被踢开的浓雾巨人发出无声的咆哮，双眼位置变成红色，它锁定了闯入者，即将以最残暴的姿态将其撕裂！

        虽然不懂，为什么历练成功者跟闯入者会是同一个人，但是既然是闯入者，就按照命令杀死！

        邵轻鸿已经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

        禁魔之地，他最痛苦的回忆之所。

        无数回忆在他面前展开，痛苦的，残忍的，扭曲的，伴随着血腥的画面和不堪回首的话语，将他带回了灰暗无尽头的岁月。

        邵轻鸿握紧长剑，咬紧牙关：“很好啊，你们。”

        雾双出鞘，这个邵轻鸿展现了与之前完全没有过的娴熟剑法，几乎是一瞬间，灰暗的记忆被一一斩断，变成了零落不堪的碎片。

        雾双是禁魔之地的镇守灵器，天生具备着克制邪魔幻象的能力。如果是曾经的他可能还无法使用，但是现在……

        禁魔之地关不住他。

        灰暗的记忆被除去。邵轻鸿往前走，恰恰此时，他听到了这辈子以为无法听到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湖蓝色衣裳的青年言笑晏晏地望着他，一如初见。

        不会的，他分明……

        青年对他伸出手，暖棕色的眼瞳注视着他：“走吧，去看紫荆。”

        “阿辞！”

        邵轻鸿失声。

        同一个瞬间，心脏中传来了奇怪的回响。邵轻鸿后退几步倒在地上，他的头剧痛无比，难以站起，却依然伸着手执着地要去抓住那个青年。

        可就是在指尖交错的一瞬间，他眼睁睁看着幻象化成灰。

        邵轻鸿目眦欲裂：“——”

        精神上的冲击和肉体上的疼痛令他倒在地上，瞬间就昏迷了过去。他嘴唇翕动，似乎还在喊着那个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的名字。

        ·

        浑浑噩噩中，邵轻鸿听到了声音。

        “……紫荆……”

        对了，他还跟人有约定。

        头脑慢慢清醒，邵轻鸿扶着额头坐起身，发现自己还在锁链范围内。

        浓雾依然包裹着他，幻象也在，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原因，画面破破扭曲，就好像被什么搅碎了一样。

        昏昏沉沉地站起身，邵轻鸿才发现自己手上拿着一把剑。黑白双色的长剑与他契合无比，就像拼凑在一起的太极双鱼。

        他摸了摸剑身，听到脑海中同样雀跃的剑鸣，忍不住笑了。奇怪，他为什么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看了看周围，邵轻鸿把剑鞘捡起来。不过很奇怪，他没有把剑鞘扔掉的记忆。

        可能是他昏迷前后的那段时间？总感觉自己的位置不一样，好像被什么扔出去，衣服上脏兮兮的，脸上也沾了血。

        浓雾散开，邵轻鸿总觉得对方缓慢的动作像个一瘸一拐的老人家，遭受了重创。

        不对，浓雾有人形吗？

        邵轻鸿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他收拾好长剑。回到平台，向着光的出口跑去。

        他得赶紧出去，还有人在等他！

        穿过光，邵轻鸿终于回到了原地。

        洛书辞正担心着，就看见熟悉的人影。刚上前想招呼，就看到对方满身狼狈，就跟在风沙里打滚了大半天一样，怀里还抱着一把描写眼熟的双色长剑，那张清俊的小脸脏兮兮的，莫名有点委屈。

        外出的小黑猫，经过一番心惊的打斗，终于回到熟悉的人身边。

        他干巴巴地说：“我回来了。”

        洛书辞笑了，他轻轻揉了下他的脑袋，小心地将他额头的发丝从伤口处拨开：“嗯，回来了。”

        邵轻鸿走近前，一种难言的酸涩涌上心头，他几乎顺着直觉抱住洛书辞。

        他在同龄人中算高，但是才堪堪来到洛书辞的胸口，双手用力能抱紧对方的腰，脸贴在他胸膛前，隐隐约约，能嗅到柔软的浅香。

        那一定是紫荆。

        他想着，用力收紧了双手。

        洛书辞被骤然抱住，也是一怔，感受着那微微颤抖的手臂，他笑着叹息，也抱住对方，轻轻拍他后背：“好了，不怕不怕啊。”

        “……才没有怕。”小孩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来。

        “嗯，没怕。”洛书辞又摸摸他额头，温度正常，摁到脉搏，稍微有些加快，不过也算正常。

        他这回也是怕了，

        “不要摸我头。”结果抱得更紧了。

        洛书辞后知后觉，小孩这是害羞了？

        哎，不逗了，逗弄过头哭了怎么办？

        不过真可惜，还想问他是不是在撒娇呢。

        金子仁原本想走过来，但是看到此情此景，果断转身看风景。

        风景独好，他喜欢看。

        ……后悔了，要是把小阿沐带来多好，不能他一个人干站着啊。那多无聊，但是他要是上前，绝对会被将来记恨的。

        生活艰难。

        “走吧，我们回去吧。”

        等小少年终于冷静下来，耳根红红地自己跑去湖边清理。收拾完东西，三人回程，洛书辞问：“现在你能修炼了，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吗？”

        他做好了两人分别的准备，有些不舍，却也不为此感伤

        邵轻鸿抬头看他。

        洗干净后，小少年的脸又恢复了清俊，他年龄小，长得也不差，只是之前过分沉郁而显得不好接近。

        如今阴霾散去，才发觉，原来他的眉眼也能是如此清俊漂亮，不带一丝阴沉。

        邵轻鸿认真注视着他，他想了很久，最终想到了这一点。洛书辞听到的时候怔住，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什么？”

        “我想加入你的宗门，”邵轻鸿看着他，一字一句，“我想跟你在一起，你能带我一起去长崖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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