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我不感兴趣。”

        邵轻鸿的回答并没有迟来太久。在听见问话时，他短暂地怔住，随后反应就是拒绝。

        他确实想让洛书辞答应，却不打算借用外力。

        此外还有一点就是，邵轻鸿本能地排斥着这个人。

        平山城十年生活，让他对人的恶意分外敏锐，躲过了不少迫害。而这个看似和善的年轻男人，尽管总是笑着的，却更像习惯性地展开一个面具，将所有情绪收敛在背后，只剩下平白至极的，不算恶意也算不上良善，仅仅是在审视着一个人的目光。

        邵轻鸿对这类人自然是多有警惕。

        金子仁依然笑眯眯地看着他，双眼弯得过分，瞧不见任何情绪。他依然握住那把折扇，素白的纸张上绘着锦鲤戏水图，赤红的鱼跃出墨色水面，活灵活现，仿佛下一刻就要游出折扇。

        邵轻鸿觉得那锦鲤莫名地吸引。他忍住没去看，冷淡道：“没事的话，我先离开了。”

        结果对方脚步一转，又拦在他面前，依然是那张嬉皮笑脸的假面：“难道你不想留在他身边？”

        邵轻鸿停下来。他的声音冷淡得过分，如剑鸣铮铮：“与你无关。”

        气氛骤然一凝。

        金子仁注视着那小孩，这无疑是个出色的孩子，刚拿到灵剑，身上就开始有了漂亮的剑意，模糊，却也锐不可当，比执剑数十年的剑修更为流丽。

        他退后半步，突然发出一声轻笑：“抱歉抱歉。我开玩笑的，还望小朋友不要在意。”

        “不用，”小少年的语气硬邦邦的，“还有，不要这样叫我。”

        金子仁估摸，对方要不是顾忌他算洛书辞朋友这层身份，连理都懒得理会他。

        于是他难得善解人意，退后让开，看着人匆匆离去。

        待到一个人时，他甩着折扇，突然低头问：“你觉得会是真的吗？”

        红鲤翻了个肚皮，摆摆尾巴。

        “确实，”他抚摸着扇面上的纹路，“还没发生的事情，谁能知道呢？”

        “姑且先看着吧，或者我给他添点热闹，让他没空缠着洛……”

        话音未落，他猛地悚然。

        有那么一瞬间，好像有什么森冷阴郁的目光注视着他，没有一点生机，全然的死寂，被注视的那一刻，连神识都在战栗。

        可是回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

        “奇了怪了。”

        他伸手摸扇面，突然一怔，扇面上的红鲤缩水了三分之二，只剩条小尾巴，蔫蔫地窝在水中一动不动，有气无力奄奄一息。

        “连气运凝聚的红鲤都无法抵挡……所谓的预言中人，莫非真的存在吗？”

        三日后，平山城外。

        “我就不送了，你们路上小心。”

        金子仁依然是那副笑眯眯不着调的模样：“平山城这边我会让人多看着，有空可以回来看看。不过再见，就要等有缘了。”

        这是要闭关的意思。

        他看向洛书辞，语气难得亲切：“注意点，别受伤了。”

        他们都知道，这个受伤的含义是什么。

        “你也可别闭死关了，还要等着我们来搭救。”

        洛书辞揶揄完，一手一个搭在小孩们的肩膀上：“好了小朋友们，该上路了。”

        他推了推两小孩往前走。阿沐完全没有感觉，欢呼一声爬上了来时的大马车。

        最好的位置照例留给师兄，第二好的本来是给阿沐的，但是现在有了新的弟弟，虽然年龄比自己大，但是修仙人看重的是辈分。

        尽管还没入门，阿沐也决心要做好前辈风范，所以很是大方地把位置让给对方。

        自己坐第三好的位置好了。反正他只要贴着大师兄。

        邵轻鸿落后了半步，他刚想回头看一眼，被洛书辞不轻不重地一推，就坐到了窗边的位置。

        再一回头，洛书辞就上来了。

        “在瞧什么呢，这么专心？”

        邵轻鸿收回视线：“没什么。”

        “别去想那么多，”洛书辞见他还是一副深沉的小模样，下意识手痒，顺手薅了两把，“是觉得不舍吗？”

        尽管很痛苦，但是这里也是他们一家生活的地方，曾经温馨美好的回忆也存在。

        “……不是。”

        他知道此去一别，怕是多年不会回来。

        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还在想那天的对话，以及对方的用意。对方并没有恶意，只是邵轻鸿感觉，他好像不想自己留在他的友人身边。

        他在试图用话语……或者别的什么，劝诱自己离开。

        可是邵轻鸿不明白他的目的。

        若是真的不喜，当初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

        想法一团一团的，突然一阵冰凉渗入他脖颈，邵轻鸿打了个激灵，险些没跳起来。

        “回神了？”

        洛书辞收回手，把加了冰片的茶碗放到他手上：“拿着，小小年纪怎么光学会发愣呢？”

        他语气如常，好像半点没生过气——实际上也没有。神色也是淡淡的，眉宇带点揶揄，就好像最初见到那样，瞧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过没生气就行。

        邵轻鸿端起来喝了一口，瞬间头脑清爽起来。

        想不通就不想了。就像他说过的，桥到船头自然直。

        ·

        洛书辞这一来一回花了不到半个月。

        去时一大一小，回来左右两边一手一个小朋友。

        去往长崖山要先路过一凡人小镇子，就聚集在山脚不远处，人数不多，但是热闹得很，往来还有不少修士。

        阿沐一回到这环境，如鱼得水，走两步就要跟人打招呼，俨然一副小名人做派。一条街下来，阿沐口袋里塞满了长辈们送的各种糕点瓜果，满满当当，不得不给旁边的大朋友也分了几把。

        他很是热情地招呼：“吃吧，他们家的瓜子可香了！每回下山我都要带好几斤回去。”

        多了不敢，怕被抢，怕蛀牙被没收。

        想起山上不多的存粮，小孩儿偷偷摸摸又往嘴里塞了点。

        邵轻鸿并没有多话。

        他只是安静观察着，这个与自己生长之地截然不同的地方。

        跟平山城不同，百姓们对修士的态度很热络。谈话间有尊重，有敬畏，有亲近，唯独没有恐惧与卑微，镇子上随处可见绿树如茵，风吹过，连气息都是温柔的。

        这样的地方，才能养出像洛书辞那样的人吧。

        出了镇子往前走，不一会就是长长的山道，没有铺石砖，就这么随意地蜿蜒着，绕着盘曲向上。

        走了没多久，空气中突然多了点香气。脚下的绿草也多了几片颜色。

        邵轻鸿尚未来得及分辨，就被洛书辞拍了拍肩膀，指向前方：“你看。”

        长崖山多紫荆。每到春来，都是一场盛景。

        如今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花苞，稀疏可怜。等到再些时间，便是漫山遍野的花开，从山脚到山巅，平原到溪谷，都会被紫色淹没。

        是倾尽想象也描绘不出的风情。

        “春季的长崖山，被镇上的百姓们称为‘紫云仙山’，”身边那人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看，是不是很美？”

        邵轻鸿看着半数枝头已经挂满了紫色的树木，轻轻一声：“嗯。”

        大概是回到了自己家中，洛书辞心情也放松下来，他随口道：“你要是真的想留下，就得努力加把劲了。”

        邵轻鸿双眼一亮，他郑重点头：“好。”

        “我会努力做到的。”

        这是承诺。

        小少年眼里有了火光，他看起来是真的高兴，完全没想过成功与否是和自己无关，而是处于某个大人的一念之间。

        骗小孩的时候多了，洛书辞早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可是这一回，瞧见小少年很努力依然抿不下去的嘴角，脸颊边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他……他头一回这么不自在。

        他含糊道：“那就提前祝福你了。”

        别来了，长崖山护不住人的。

        放养多好，当个平平淡淡相熟的朋友，日后见了还能聚一起谈谈，三杯两盏淡酒，若路遇不平，也能拔剑相助。

        可以见识更多的风景，认识更多的人，没必要拘束在一块小地方。

        长崖山很小，所以洛书辞才想守着。

        听他念着，“不知道二师弟回来了没有，他那任务轻，有长老带着，走走过场，估计也就这两天；三师弟的话也一样，不过师父难得出关，他可能找师父练剑去了；说起来，四师妹还在闭关呢，我走那天没见着她，不知道今儿能不能见到……”

        话未说完，前方转角走来了个少年。少年容貌俊秀，抱着一把长剑，姿态矜傲，又因为过分出众的面容显得顺理成章。

        他漫不经心地路过，没几步，突然又倒退回来，凝神看向洛书辞。

        风静了，云停了。

        洛书辞刚想抬手招呼，就看见抱着剑的少年神色一恐，他后退两步，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眼睛都瞪圆了，下一刻更是嗖地一声从峰前消失，人影全无。

        紧接着，惊恐的声音响彻天际，直入云霄。

        “师父！师弟！师妹！大师兄带着孩子上门了——！”

        洛书辞：“……”

        邵轻鸿：“……”


　　(https://www.xblqugex.cc/book_61192763/1697133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blqugex.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xblquge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