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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070


第70章

        肃宁元年秋

        寿康宫大门紧闭。

        陈皇后求见太后不得入内,  太后贴身大嬷嬷前来回话请她回去。

        “皇后娘娘,太后她老人家如今还在气头上,您还是恭顺些,  老人就是这样,等太后娘娘心气顺了您再来求见不迟。”大嬷嬷叹了声气:“太后已命人厚葬秋慧,  一个宫女罢了,皇后娘娘不必惶恐,太后没有生您的气,再说一家子骨肉还会较真儿么?”

        新帝是去年秋天登基,  至今已有一年,  宫中大事已定,  陈皇后后宫独宠,  先帝未曾宠幸的宫女送出宫,宫里清净却也冷清,太后欲召见住在宫外的幼子却被告知幼子当值不得擅离职守且未经陛下宣召不得入宫,  至于独生爱女早和驸马一同去了那小而偏僻的封地。

        太后气急攻心,恰逢椒房殿大宫女奉皇后之命前来进献一斛太后钦点的珍珠,因手抖,  珍珠落地,  太后命人将那宫女杖毙。

        陈皇后听到风声从椒房殿来时,  那宫女已血肉模糊了。

        大嬷嬷见陈曼曼一动不动,似是满意她请罪的态度,刚要转身却见她冲寿康宫遥遥一拜:“既然人已死了便不麻烦太后烦心,  本宫让人葬了便好,  请太后安养凤体。”

        说完上了皇后凤撵,  从容而去。

        回到椒房殿,  陈曼曼一人坐在正殿里望着香炉袅袅升起的青烟出神,  椒房殿宫人虽然没有全数被她收服,但也知道她心情不好,走路都蹑手蹑脚,陈曼曼控制着不将心里的怒火撒到他们身上。

        秋慧是她到成皇子府中便拨过来伺候的丫环,一众人中只有她忠心不二,进了宫也不曾有半分改变,可是一着不慎。

        活生生的人命消失在眼前。

        陈曼曼想哭却发现眼里无泪,憋闷在胸口喊不出叫不应。

        直至圣命宣召。

        从椒房殿到了太极宫,他像是一无所知,赏了两幅字画后说要喝茶:“寿康宫有好茶,朕这几日忙不曾给太后请安,皇后一起吧。”

        这次寿康宫宫门大开,大嬷嬷亲手给新帝奉茶,存着三分讨好七分小心。

        哪知茶杯掉落。

        “朕竟不知寿康宫宫人如此懈怠,你们是母后的身边人,朕敬着你们愿以为你们能代朕向母后尽孝,如今看来要尔何用?”

        一声令下,大嬷嬷和寿康宫大太监被拉出去杖毙。

        “这回以儆效尤,日后再敢怠慢太后,朕一个不饶。”

        太后颤手指着新帝,恨不得生啖其肉。

        新帝莞尔:“怎么不见朕的兄弟来拜见母后?这孩子怕不是怯生,朕这就下诏让他来陪伴母后。”

        再多的咒骂都咽了回去。

        回转太极殿,陈曼曼一言不发。

        他问:“想哭么?”

        陈曼曼噙着泪瞪他,他张开手抱住她拍了拍背,没有多说。

        有大臣求见,他捏捏陈曼曼的手:“皇后稍候,朕去去就来。”

        这一等到掌灯时分,他回来时神色不佳,连用饭也毫无胃口,陈曼曼知道他又遇到了难事,从登基后大事要事接踵而至,从登基的兴奋到清醒,更多体会的是做皇帝的艰难,他不好受时喜欢枕在她膝头出神。

        陈曼曼指尖轻柔帮他按头,良久,他低喃:“我这一母同胞的兄弟真是不省心,非得逼我。”

        朝中之事,出得他口入得她耳再无第三个人知晓,陈曼曼知道这便是自己的作用,皇帝高处不胜寒,他性情如此通透,早有预料,所以尽心培养一个自己人的发妻。

        这晚,陈曼曼留宿太极殿,没人会管教皇帝守孝是否面面俱到。

        一连三日,四司六局就连椒房殿的宫人要回禀宫务也要到太极殿来寻人,见过幼子的太后先释放善意。

        但太后性格反复无常,何况压抑多年一朝得势,又一日嘲讽陈曼曼独占圣宠,就差给陈曼曼脑门上贴贪欲二字。

        陈曼曼慢条斯理的低头:“谢太后教导。”

        只是守孝期间,骂皇后等于诋毁新帝,太后还算明白,没对外乱说。

        没了人命官司但这样不软不硬的试探数不胜数,何况太后又将娘家侄女外甥女接入宫中,冷嘲热讽陈曼曼出身低微。

        陈曼曼不能事事依靠他来帮手,可也无法反驳反抗。

        几乎要消散的记忆里,妈妈生在现代社会也受过婆媳之苦,何况孝大于天的古代,陈曼曼一边当着解语花一边受太后的夹板气。

        这对母子斗法颇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陈曼曼多想撂挑子说,我不伺候了。

        气鼓鼓的样子被他看见,他戳了戳她鼓起的脸颊:“朕的皇后受委屈了,可是想和朕吵一架,打朕一顿消消气?”

        她举起巴掌,对上他震惊的眼神,又噗嗤笑了。

        只是甜大于苦,所以不舍得。

        现在她敢和他吵架也是一种进步是不是?

        陈曼曼从回忆里跳出来,抹了抹腮边的泪,仔细一听,有敲门声,可是她现在的样子不能应门,要是让人看见还不定被误会成什么,她可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书房紧闭的门开了。

        “大嫂?”

        “小骆啊,曼曼不在家啊?”还是楼上大嫂,笑眯眯塞过来一盘鱼皮花生:“刚随手炸出来的,你们尝尝。”

        大嫂放下东西要走,骆致成叫住她,将花生倒入自家碗里腾出盘子又拿上晾干墨迹的对联:“您看看行不行,不行的话我再重写。”

        “鱼游春水纳余庆,鸡唱曙光报吉祥——”大嫂一看正合明年的生肖,喜滋滋道谢拿走了。

        回身时,缩在卧室的陈曼曼倏地扭回身。

        骆致成在原地站了站,脑海残留她一闪而过通红的双眸,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又回了书房,随手带上门。

        门合上又弹开一条缝。

        鱼皮花生香气弥散在空气中,房间里渐渐变暗,书房开了灯,骆致成没听到卧室的动静,出来倒了杯茶,卧室昏暗,偶尔响起她睡熟时的抽噎声。

        以前也是这样,有时候哭了自己也不知道,梦里才会泄露一两分痕迹,他们同床共枕的时候不多,他知道的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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