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十年磨刀

元宵节的夜晚，大雪纷飞。

        赵绅士家张灯结彩，酒席摆满庭院，乡亲觥筹交错，玉壶光转，繁花似锦。

        陈元景在坐在自家饭桌前，桌上有几片土豆，屋门大开，他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屋外大雪如盖。

        戌时将过，一个黑影撞开陈元景的柴门，他蓑衣和斗笠上盖满雪花，手里拄着一根黑色龙头拐杖走进。

        陈元景房门一直开着，他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来人，陈元景看不清他的面庞，但熟悉那双手。

        看着伫立在庭院中的身影，陈元景冷冷道：“顾先生，深夜造访，应该不是为了吃饭吧！”

        人影抬起头，顾道生苍老的面庞浮现在微弱的烛光中，他笑道：“就是吃个饭，只是去我府上吃。”

        陈元景看着顾道生，其实是在看缠绕在他周身的冤魂：“你杀了很多的人，今晚来，应该是来杀我的吧。”

        顾道生眼中闪过一抹惊奇，道：“你知道的不少嘛，那你更加应该跟我回去了。”

        陈元景眼中杀机弥漫：“李叔叔家的儿子，是不是就是你杀的？”

        “那个李叔叔？”

        “李有凉！”

        “哦哦，那个孩子呀！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那孩子才刚学会走路，长得真是可爱，我见他生得极为灵骏，以为可以作为我的药引子。没想到，烧死后，只是一堆灰烬，这让我很是内疚，我还特意去找孩子他妈解释这是一个误会，没想到她反应太过激烈，我只好把她弄疯了。”

        “后来我学乖了，先要他一碗血回来试验一番，确保他能成为我的药引子才出手，这不，我就来了！”

        顾道生静静说着，仿佛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陈元景心中的怒火如暴走的凶手，他浑身颤栗，青筋突爆，眼中血丝弥漫，一字一顿叱问：“所以，我父亲失踪，母亲病死，都是你干的！”

        “这不能怪我，只怪你生得灵异，怕你太过茂盛不好管控，只能将你父母除掉。要知道，在这样一个穷山僻壤之地，地薄水浅，长不出什么天材地宝，唯有人了！

        若不是我大限将至，还是想让你再长几年的，年久才能养出好药！你是这几年诞生的最为有灵的人，我可不舍得过早采摘了！你太珍贵了！”

        “老匹夫！你老而不死是化为妖！你这个披着人皮的妖怪！还我妻儿命来！死！”

        陈元景正要说话，一声暴喝从墙上传出，跟着一道寒光煊赫而出，直直劈向顾道生脑门！

        “等你很久了！”

        顾道生手中拐杖横扫，“当”的一声轰鸣，李有凉直接被巨力弹飞，直接撞到一旁的土墙。

        李有凉“哇”的一声嘶吼，鲜血从嘴里奔射而出，手中的钢刀竟然断去了一半。

        顾道生嘲讽道：“哼！凡夫俗子，焉知仙神之功！”

        “狗贼！你给我死！”

        李有凉脸色狰狞，青筋暴起，眼里全是仇恨，他不顾一切，提着断裂的钢刀发疯一样朝顾道生砍去！

        “呼风！”

        顾道生一喝，拐杖中滚滚冒出黑雾，随后化作一道道黑玉般的风刃，掀起剧烈的狂风，朝李有凉爆射而去。

        噗噗噗！

        李有凉身上顿时血花飞溅，身形直挺挺倒在地上，鲜血流个不停。可他依旧挣扎爬起身，眼中的不甘和仇恨如火山奔涌咆哮。

        顾道生淡淡看着李有凉，俯视道：“你早就怀疑我了吧！我倒是想看看，你要磨这剑多少年，才敢对我出手！还是等血凉了，抱着它一起埋进坟墓。

        一把凡刀，就算你磨它到死，也动不了我分毫。这些年来，我一眼都没瞧过你，但你很理智，没来送死。只是，这样当蝼蚁，会不会太无趣了？”

        李有凉脸色惨白，面庞僵硬如一块铁石，他颤颤巍巍起身：“以为学了邪魔歪道，就成人上人了！你终究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野鬼！”

        “找死！”

        顾道生脸上的从容瞬间瓦解，仿佛这句“吃着百家饭”的话深深刺痛了他的神经。

        他狂怒，手中拐杖再次挥舞，风刃群蜂涌出。

        “李叔叔！”

        陈元景大喊，快速冲出，直接从背后扑倒李有凉！

        噗噗！

        风刃密雨一般插进陈元景的背后，鲜血瞬间染红了衣物，人直接昏死过去。

        “小元景！”

        李有凉抱着陈元景，入目都是陈元景背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李有凉双手疯狂颤抖，嘴巴大开，嘴唇在巍巍颤栗，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眼中的悲伤愈演愈烈，如要化作实质化。

        这人间最后一个亲人，也死了。

        李有凉低着头，沾满鲜血的大手松开刀柄，在陈元景头上轻柔抚摸着，一如往年一般。

        “杀了我们的仇人，大家就可以团聚了。”

        李有凉的话比冬雪寒夜还要冰冷。

        突然间，李有凉猛然抬起头颅，一双尽是血红的眸子如恶鬼盯着顾道生。

        “你以为我十年磨的是那把钢刀吗！你错了！”

        李有凉抱着陈元景缓缓起身，他蓬乱的发丝无风舞动，一股蕴含着无匹悲伤的刀意从他身上发散出，杀机贯彻庭院。

        “十年磨一口刀意，只为斩血仇！顾道生，请你赴死！”

        李有凉仰天咆哮，身上的刀意越演越烈，最后汇聚在手中，竟然化出一道血芒凶滔的刀影！

        轰！

        刀影出现之际，李有凉身负有千钧之力，只是轻轻一动，整个身形如幻影一般冲刺出去。刹那之间来到了顾道生身侧，在他惊骇的目光中，一道刀影插进了他的心脏！

        顾道生终于反应过来，一道黑风涌现，直接将抱着陈元景的李有凉甩飞到墙门之上，而自己，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泥墙“轰”的一声被砸中，转眼竟坍塌了。

        “咳——”

        李有凉鲜血奔涌，但是他却笑得很畅快，他没有看顾道生一眼，他知道，这一刀已经贯穿了他的胸膛，没人能活下来。

        他只是紧紧抱住陈元景，大仇得报的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悠然说起了家常：“小元景你知道吗，这个泥墙是我和你父亲一起彻起来的，现在弄坏了，等下见到你父亲，要做好被骂的准备哦，别怪我没提醒你。”

        “人间太苦了，也就酒好喝一点，小元景你不爱喝酒，离开了也好。可惜小元景你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没能吃上这人间仅有的甜。今日大仇得报，我们可以下去了”

        李有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如烛火陷入黑暗，熄灭得毫无痕迹，只有夜里的长风依旧在高空中呜咽。

        “李叔叔你不要睡！不要睡啊！”

        “睡着了会死的！”

        陈元景正处在一种很玄妙的状态，他人已经晕厥过去，但意识却清醒着，气海中的灵气不仅慢慢恢复他的生机，还保持着他意识清醒。

        旁观着一切发生，陈元景只能在意识中发疯一样哭喊。

        “十年铸一剑，真是一道精彩绝伦的刀，穿透了我的左胸，可惜，我的心脏长得异于常人，它在右边。可惜你耗尽心血死了，不能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你！”

        陈元景惊骇“看”着走来的顾道生，心中涌起无尽的寒意。

        他竟然没有死！

        顾道生有劫后余生的欢喜，走进李有凉的尸体旁，将手指探留在陈元景手腕处，面色涌出狂喜：“还有脉搏！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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