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管哪个世界

五条悟上半身探出船舷,  对着下方的码头岸大力挥手：“派大星，你来了啊！果然是舍不得我吗！”

        码头的入口，因距离过远看起来只有手掌大小的帕帕古出现了，他站在鱼腹写有「taxi」字样的出租鱼身上,  帕帕古眼底的黑眼圈消退了一些,  举着手上的包裹大喊道：“才不是！是你的东西落下了！”

        超级时尚设计师帕帕古把五条悟毫无品味的穿搭全部否定,  从自家别墅的换衣间里挑出了还未发售的最新款「犯人牌」，把五条悟从头到脚的服饰都换了一套。

        帕帕古对着穿上新衣服的五条悟连连点头,  在得到五条悟的同意后还拍了几张照——有机会的话可以把这些照片当作在人类世界的宣传海报。

        “理所当然”的，五条悟换下的衣物留在了帕帕古家。连带着衣物里的饰品一起。

        原本帕帕古想着,  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把这些旧衣服扔了或者放在仓库里,  结果家里的清洁工、豹纹鲇鱼人在整理房间的时候,  发现了一对黄金耳饰！

        以帕帕古在鱼人岛的财产,  他不至于贪了五条悟的黄金，只是做工这般精细、重心的冶炼也如此别出心裁的饰品,  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得还给小妞才行！

        顺便一提，马尔科写给五条悟的电话号码,  被帕帕古家的佣人当成了废纸。佣人没汇报,  帕帕古自然不知道,  而五条悟也忘记了号码纸不见的事——因为听帕帕古的讲述，昨夜喝醉的自己到处乱蹿，丢了一张纸没什么奇怪的。

        帕帕古记得五条悟说过,  他走的时候要去码头坐船……

        刚刚小憩一会的帕帕古来不及打理自己,  立刻揣上黄金耳饰就出了别墅,  在裘巴利的地段打上出租鱼,  直奔码头而来。

        五条悟的六眼在白天有着相当优秀的远视能力,  且鱼人岛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  几乎是在帕帕古刚到码头的瞬间，五条悟就看见这位派大星了。

        一心多用就是五条悟这种人了，前一秒还在和穆迪打听马尔科的消息，后一秒就无缝衔接的和帕帕古打招呼。

        这就使得——

        飞在船只上空的马尔科：“……”

        ——不死鸟的处境看起来非常尴尬了。

        不过只是「看起来」。

        马尔科：……其实，是五条的话，这种再见面的态度也不算意外？

        船舷处的穆迪和水手噤声中。

        喂喂喂！五条小姐！那是不死鸟！你怎么把人家无视的这么彻底啊！

        穆迪偷偷的多吐槽了一句：原来五条小姐真的认识不死鸟啊。

        在五条悟看来，帕帕古明显是没发现自己的，他得先吱一声给帕帕古指个路，以防派大星走错路。马尔科就不用了，他都在穆迪货船的上空炫酷地飞来飞去了，不着急应声。

        还有……为什么要在他们的脑袋上飞？

        五条悟悄咪咪的伸出了一根手指，打算把马尔科「吸」下来。

        然而，被五条悟术式偷袭过数次的马尔科有了经验，在感受到那微妙的拉扯后，马尔科直接顺势变回了人类形态，从空中稳稳地落在了甲板上。

        他象征性的扫了一眼：“嗯，都在呢。”

        穆迪：……您之前根本没注意到我吧。

        马尔科解下了身后背着的斜挎杆——那是一根用来卷旗的辅助用具——把它抛给了穆迪。

        昨天他们碰巧见到，谈了笔「借用旗帜」的生意。白胡子对鱼人岛一向宽容，何况鱼人岛本身就挂有白胡子的旗帜，从广的来说，鱼人岛大大小小的船只商铺，都是属于白胡子的。

        只是鱼人们受到人类的迫害已久，数年来，出航做生意的船也就寥寥几艘。

        穆迪想要租用旗帜的事，马尔科爽快的同意了，甚至因为这是为数不多的鱼人货船，马尔科也单方面的决定不收租用费了。

        在这个被大海包围的世界，几乎每个小岛上都有修船和制旗的店。

        定做一副旗帜的话，需要三五天，但白胡子海贼团的旗帜有现成的图案，加上鱼人岛的制旗店会把白胡子海贼团的旗帜当作展览品悬挂在店内，让客人可以近距离的观看样品、了解他们的手艺。随便走进一家店，马尔科都能买到现成的白胡子海贼旗。

        穆迪接住了旗帜：“我可以打开吗？”

        “请。”

        黑鱼鱼人一甩拉杆，白胡子海贼团的旗帜飘扬而起。

        就是这么一面旗帜，保护了鱼人岛不受外来者的侵害。

        和一般海贼以交叉的【x】形骨做背景不同，白胡子的海贼旗是【十】字形的横竖骨，骷髅头的鼻子下有着一道月牙胡。

        普通居民闻风丧胆的大海贼标志，正被他握在手里。

        穆迪觉得沉甸甸的——这就是最强的男人、白胡子的海贼旗！

        煞风景的声音来了：“欸？这就是红蟹（akakani）的旗帜吗？有点意外呢……”

        水手：“……”

        穆迪：“………”

        马尔科：“………？”

        穆迪抖了抖旗帜，迅速侧身，几乎把旗帜贴到了五条悟的鼻尖上：“哪里是红发（akakami）的旗帜啊！这是白胡子、白胡子的旗帜啊！”

        “这样啊……但是穆迪你之前说要用红发的旗帜呀，所以我就先入为主的以为是红发的旗帜了嘛~”

        五条悟甩着尾音，做作的委屈道。

        穆迪心脏乱跳，选择原谅她：“……五条小姐，嘴下留命。”

        在不死鸟、白胡子一番队队长面前，把白胡子的旗帜认成红发的！你是多“无常识”啊！！

        马尔科见怪不怪的揭过了这不敬的发言，掏出被五条悟“预定”的小家伙：“喏，你要的电话虫。”

        ……明明才认识五条两天，承受限度莫名的高了一大截。

        “谢了啊。”五条悟喜滋滋的接过小蜗。

        穆迪纠正：“要说‘非常感谢’啊！”对不死鸟尊重一点！

        “穆迪你好像帕帕古哦，一样啰嗦。”

        “哈？帕帕古是……”

        嗖——

        出租鱼「taxi」猛踩刹车，停在了几人面前。

        帕帕古从出租鱼上跳了下来，得瑟道：“本大爷仿佛听见有人在夸我帅？”

        在场的几人一齐摆头：“没有没有，你听错了。”

        出租鱼把车费找给帕帕古后，开走了。

        五条悟指给穆迪看：“这就是帕帕古。”

        黑鱼鱼人穆迪双手抱胸，真切的疑惑：“我怎么看都不像海星吧。”

        “是说性格啦，性格。对了，帕帕古你有什么事吗？”

        海星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首饰盒——当然是帕帕古自己准备的——用小眼神询问：在这些人面前打开可以吗？

        五条悟get了派大星的眼神暗示，兴奋道：“这是帕帕古送我的嘛！好高兴哦，特意来送我不说还准备了看起来这么值钱的礼物！”

        小妞你完全没理解喂！

        那熟悉的心累又来了，帕帕古说：“这是你落下的东西，本来就是你的。”

        经帕帕古这么一提醒，五条悟总算是猜到小盒子里的是什么了，他没有打开，拿回盒子就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多谢多谢~作为回礼，帕帕古要不要和我们去海上一起玩？正好旗帜到了，小蜗也拿到了，该出航了。”

        听到这句话，马尔科忽然道：“捎我一乘吧，到海面上就可以了。”

        五条悟：“好啊，不过……”他点点上空，做了个划动的动作，表示自己可以用术式“biu”的一下把马尔科送到海面上。

        马尔科拒绝：“不用了，我坐船就好。”

        穆迪：……那个，我才是船长来着。

        帕帕古被五条悟三言两语的忽悠着，说什么“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海星就该多出去走走”、“一步一个脚印多取材”、“我想穿大福图案的衣服”……最终，帕帕古松口了，同意了五条悟的同行请求。

        “就知道你离不开本大爷，好好感激我吧！小妞！”

        然后五条悟就把海菠萝塞进了帕帕古怀里，语重心长道：“要好好照看自己的朋友哦，派大星。”

        帕帕古：“……”你真的是诚心邀请我一起出去玩吗？

        不过五条悟同时也答应，什么时候帕帕古想回来了，五条悟就得他送回家。

        被“颠簸流离”了一夜，帕帕古还是很相信……不在醉酒状态下的五条悟的。

        水手就位，穆迪下令在镀膜内充气，扬帆起航！

        鱼人岛有着巨大的特殊珊瑚，它们可以一瞬间放出巨大的泡泡，效率比海面上的红树林高得多，因此鱼人岛的船只镀膜速度很快。

        镀膜的货船进入深海，香克斯顶着螃蟹帽子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这不是马尔科吗，好久不见了啊。”

        他是船上第一个看到不死鸟的身影的，在马尔科出现在视野内后，香克斯即刻隐藏了气息，作为四皇，香克斯正经的时候内敛沉着，既然他有心掩藏，那么在他出声前，马尔科真的是是一点没发现他的痕迹。

        马尔科半睁的眼微微放大：“这个声音……”

        螃蟹帽香克斯登场！

        “红……”

        马尔科一噎。

        “怎么了怎么了，马尔科和蟹老板认识吗？”

        启航后就开始无聊的五条悟东凑西凑，在和每个水手都打了个招呼（骚扰）后，他来到了马尔科和香克斯所在的船头位置。

        两个本应不相识的人说什么“好久不见”呢？

        难道是认识的人？

        摆脱「孔雀先生」这个外号的马尔科嘴角一抽。

        蟹老板……

        还真成「红蟹」了啊！

        好了，外号这一茬先不论，重点是：

        “红蟹，你为什么在鱼人岛？”

        马尔科特意喊错了称呼，把红发（akakami）叫成了红蟹（akakani）。

        香克斯不在意自己被马尔科叫螃蟹，答非所问：“真巧啊，马尔科，要来我这边吗？”

        鱼人岛是连结新世界和乐园的中间地，如果四皇中的谁真有事要去伟大航路前半段，他们路过鱼人岛也是情有可原，只要不搞破坏，大家都会遵守着「王不见王」的规矩。

        比如big  mom，这个喜欢甜点的大海贼，经常会派遣插着big  mom的子船来鱼人岛买点心。由于他们还算守规矩，因此白胡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big  mom麾下进入鱼人岛的事视而不见。

        马尔科一手插兜，轻飘飘的扒了香克斯的马甲。

        “四皇之间的领地是互不进入的，身为四皇的你进入白胡子的领地，有什么目的？”

        忙里忙外的水手：“………”

        船头掌舵的穆迪：“………”

        当头一棒的海星：“………”

        状况外的五条悟：“蟹老板是四皇吗？”

        看来不止是蟹堡王，都是蟹堡皇了啊！

        船只已经驶入深海，穆迪两条大腿抖啊抖，浑身打着颤，他不敢放开船舵——天知道他多想双手抱头尖叫！

        水手们的动作僵住了，如定格的影像一动不动，连血液都因恐惧凝固了。

        虽然穆迪一开始是想要红发的旗帜！但他的办法是和红发麾下的商船汇合，由那位商船老板请示干部或本人，再拿到麾下商船的备用旗帜……他根本没想到遇上四皇本尊啊！

        在鱼人岛遇到不死鸟已经是诚惶诚恐了，更别说不死鸟还登了他的船……结果不死鸟说什么？那个他以为是螃蟹鱼人的同胞居然是红发？！

        想想刚才自己还和红发“平等对话”……穆迪心跳如鼓，握着船舵的手汗津津的，感觉下一秒就会打滑偏离线路。

        最先受不住沉默氛围的是帕帕古：“喂，你们说点什么啊，这样一声不吭很可怕啊。”

        五条悟：“我说了啊，但他们都不回我话。”

        帕帕古：“……”

        帕帕古：“……小妞你先别出声。”

        让他捋捋，昨天白天红发和小妞是一起走的，之后在水果店碰到了不死鸟，晚上喝酒醉在酒馆里也和红发有过交流……

        所以两人是确确实实和小妞认识的！

        帕帕古松了口气。

        他们都是熟人啊，怪不得不计较小妞的冒犯……

        个鬼啊！

        帕帕古双脚来回踩着甲板，问：“你既然认识他们，那为什么不知道红发是四皇啊！”

        五条悟甩锅：“他又没说自己是四皇。”

        香克斯作证：“是啊，来鱼人岛要隐藏身份嘛，我确实没说。”

        马尔科刚才也是例行询问，只要红发没做什么出格行为，他也不会没事找事。瞥见红发身边的大酒葫芦，马尔科一下就知道红发来鱼人岛的目的了。

        ……就连老爹也对鱼人岛的酒念念不忘呢。

        见周围的气氛略微缓和了一些，五条悟掏出刚刚替海菠萝找窝的时候、从内舱里搜刮出来的两幅扑克牌，问：“一缺三，来吗？”

        ……

        五条悟痛恨这个没有咒力的世界。

        可恶，他的「透视」都失效了，偷看牌底的计策不能用了！

        他从高中起保持的抽鬼连胜记录要在这里被打破了吗！

        帕帕古竖起五张纸牌，对准了香克斯。

        顶着螃蟹帽的香克斯不动声色的抽取了一张，随后出了个对子。

        轮到他了！

        五条悟摩拳擦掌，打算从香克斯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

        然而，四皇不愧是四皇，香克斯不动如山，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

        马尔科：“……红发，既然身份暴露了，这顶帽子可以摘了吧。”

        红发没有动作：“没事，这样挺好。”

        马尔科忽然想起，红发在十几岁的时候戴过一顶草帽。

        二十多年过去，不戴草帽改戴螃蟹帽……这品味是越来越怪了啊。

        五条悟下定决心，抽了一张——

        他咧出一个笑。

        ——很好，不是鬼牌，但也……

        他的笑容消失了。

        ——但也组不成对子。

        五条悟丧气的让马尔科继续抽。

        马尔科随意一扫，动作利落的抽了一张，出对子。

        帕帕古犹豫了十几秒，最后海星小心翼翼的捏着一张牌的边缘……出对子。

        香克斯抽帕帕古的牌……出对子。

        又轮到五条悟了。

        现在香克斯只剩两张牌了！

        五条悟心一横，迅猛的抽出——

        五条悟如坠冰窖。

        ——是鬼牌。

        ……

        在从鱼人岛上浮新世界的三小时中，五条悟抽到鬼牌的次数最多，根据事先讲好的游戏规则，五条悟受到了惩罚。

        惩罚是把五条悟在鱼人岛买来的三袋小饼干交出去！

        这也是五条悟如此崩溃的原因。

        他为什么想不开要赌小饼干！？开局的时候他完全忘记了这个世界的六眼打折扣了啊！

        顺便一提帕帕古赌了「犯人牌」，香克斯赌了自己买的酒，马尔科赌了海菠萝。

        “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鬼牌上的小丑（joker）了。”

        马尔科和香克斯对甜点没什么偏爱，但既然是赢来的东西……

        嘶啦——

        嘭嗤——

        不死鸟撕开了小饼干的包装袋，红发更暴力，直接挤开了袋子。

        帕帕古用手扯了两下没扯动，便上牙咬开了包装袋。

        “哇，还蛮好吃的！小妞，你没存货了吗，那我给你留半包。”

        “嚼嚼嚼。”

        “确实，味道不错哟。五条，你要吃吗？”

        五条悟：“……”

        五条悟倏得想起了「自己很好看」这个设定！

        在春天女王之城、穆迪的船上，居民和水手就没有这么欺负他的！

        黑发美人佯装柔弱，楚楚可怜：“你们好过分，一点道理都不讲的吗……”

        马尔科平静道：“我是海贼，你对海贼说什么道理呢。”何况你也不是有理的那方。

        香克斯附议：“我知道五条你很好看啦，不过这和你把小饼干输给我们了有什么关系？”

        帕帕古安慰：“小妞！你超漂亮的！当然，你的小饼干也很好吃！”

        以他设计师的毒辣眼光来看，五条悟的外表完全称得上「完美无瑕」这个词。

        五条悟虚虚捂着胸口，心灵受伤：“……对我这种大美人说出如此残酷的话，你们这没人性的！”

        帕帕古：“小妞，说出这种话的‘美人’会掉分的！”

        “真要是没人性的话，第一次见面就会做点什么了。”香克斯吃完了五条悟的小饼干。

        “喂喂，红发，这话过了哟。”

        “说真的，五条，在新世界……美貌可不是武器啊。”不了解五条悟实力的香克斯浅浅的提醒道。

        海贼喜欢美人吗？

        当然喜欢啊！

        他们还喜欢财宝、掠夺、不醉不归的酒宴……

        香克斯也是男人，日常见到了如此漂亮的人，多看几眼也在正常范围，爱美之心谁没有呢？

        要是在某个岛屿的篝火晚会见到美人，在对方同意的情况下，香克斯是很乐意和美人跳一支篝火的海贼舞的。

        会和对方交谈、闲聊、甚至跳舞……但香克斯不会为了对方停留。

        他可是海贼啊，归宿只会是这片大海！

        马尔科隐隐猜到了红发的深意，但是啊……

        “没必要，五条新世界活下来并不难。”他不敢笃定五条悟会不会和其他两个四皇起冲突，但能够在空中停留、海中行动、并顺利抵达深海一万米，这样的能力，在新世界，真的是想死都不容易。

        “这样吗？”香克斯只见过五条悟醉酒后救帕帕古的那次出手。

        海星点点头：“就是这样啊。放心吧红发，本大爷会跟着小妞的，不会让她被别人骗去的！”

        没想到酒馆的他让「假扮红发」的家伙居然是本人……帕帕古现在都还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在和红发、不死鸟玩了几轮抽鬼牌后，帕帕古倒是有些释然了。

        特别是看到五条悟丝毫不把对方当大人物的随意态度后。

        五条悟灰败了半分钟，终于接受小饼干告罄的事实。

        “阿金，你太让我失望了。”贪小饼干都贪到这个地步！

        帕帕古给他留了半包，马尔科象征性的问了问他要不要吃，只有阿金，唰唰唰的嘴里一倒然后一口闷！

        一人一鸟一海星面面面相觑。

        阿金是谁？

        “就是蟹老板，蟹老板的本名是阿金啊。”

        马尔科和帕帕古一齐向螃蟹帽香克斯看去。

        香克斯：……他又被迫改名了？

        ……

        亚马逊雨林，阿帕切族的部落。

        在听见汉库克说出「one  piece」这个词后，奥杜赫弥温和的面容上显露出了明显的震惊之色。

        “请容我再次确认一下，客人。”奥杜赫弥平复着呼吸，眼神坚定

        “请问：「在我们的世界」，环绕世界一周的海贼是？”

        阿帕切族的不少年轻人受到了后天的教育，对外界的了解比以前多得多。加上那位“发现新大陆”的“航海家”是他们的大仇人，阿帕切族对欧洲的“航海史”可谓是倒背如流。

        汉库克已经听见有人用愤懑的声音念一个名字。

        梅泽伦……？

        不是。在「我们的世界」，做下了这样壮举是海贼是：

        “哥尔多·罗杰。”

        原始人们顿时议论纷纷，说着“他答错了”、“是麦哲伦”、“哥……”、“冷静，他说得不是那个人！”

        只有奥杜赫弥知道。

        客人的回答是正确的。

        她主持着吵闹起来的局面，对着同胞道：“大家，让我和这位客人进会议室谈一谈吧。”

        “奥杜赫弥？”

        “不行吧，他是域外者啊……”

        “但是奥杜赫弥这么说了，是可以的吧……毕竟首领说过：奥杜赫弥的话是最优先的。”

        “万一您被域外者伤害的话——”

        原始人们并不反感奥杜赫弥的命令，他们只是担心她的安全。

        这样的情绪，奥杜赫弥的见闻色全部都感受到了。

        “谢谢你们，放心，不会出事的。”

        她与生俱来的见闻色十分强大，可以接收到对方的思维和情绪。这种高级见闻色，比数百万人中仅有一人的霸王色还要稀有。

        眼前的人来自她的原世界，并且熟练掌握了霸气，因此他才能在一定程度上阻碍自己的感知。但奥杜赫弥知道汉库克最基础的心境：他是以试探居多，目前没有恶意。

        汉库克被带进了谈话的木屋。

        阿帕切族的居住条件当然没有城市人来得好，汉库克没发表评价，坐在了磨光的木材上，开门见山：“你们是怎么来这里的。”

        奥杜赫弥垂下眼帘：“我是龙宫王国的王妃，乙姬。八年前因故身亡，关于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很遗憾，我和泰格先生也不知道。”

        龙宫王国……是鱼人岛。

        这个女人和泰格，都是死亡之后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但汉库克可以确定，自己可没有死亡。

        “为何到来……我们的经历谈不上可以参考。但如果，您想知道我和泰格先生刚来这个世界的事情，我倒可以为你讲述一二。”

        “………那就讲给余听听吧。”

        关于那个男人，在这个世界活法。

        ……

        费舍尔·泰格，奴隶解放运动的领袖、鱼人岛的大英雄。

        在十三年前，泰格徒手攀爬了世界贵族居住的玛丽乔亚——位于一万米之上的红土大陆——不分种族的将数千名奴隶放出。

        汉库克和她的两个妹妹，亦在其中。

        泰格因此背负了悬赏，为了不牵扯到鱼人岛，他赫然叛国成为海贼，而龙宫王国也发布了私人性质的悬赏令。

        泰格成了罪大恶极的海贼，永生无法回国……逃出来的奴隶大多回到了故乡，解放他们的英雄却离开了故土。

        不少鱼人愿意追随，他们有鱼人街的平民、王国军的战士、也有曾为奴隶的反抗者。

        所有世界贵族的奴隶身上，都会被刻下「九天翔龙之蹄」的印记，这是奴隶们一生都无法抹去的苦难。

        泰格拿着重新设计过图案的烙铁，让海贼船上的所有人烫上新的标记！

        「太阳」覆盖了「龙蹄」，红色太阳的光辉笼罩了厚厚的灰色阴影，他们的船上，没有一个奴隶！

        即使做了海贼，泰格也没有海贼的暴虐，作为船长的他告知自己的船员：太阳海贼团的意义就是「解放」和「自由」。

        即使不少成员曾被人类迫害，泰格也不允许同伴“杀死一个人类”——哪怕是与他们交战的敌人。

        泰格认为他们与人类不一样，他们不是人类那种「肆意虐杀」的家伙的同类。

        太阳海贼团成立三年后，泰格收到了一个求助。

        当年逃出来的奴隶，能够顺利回到家乡的少之又少。不是所有种族都像鱼人一样，往海里一钻就能回家的。

        泰格接受了收养奴隶的“好心人”的求助，护送一名曾为奴隶的女孩回到家乡。

        ………

        女孩顺利回到了家乡。

        泰格也因为“好心人”的告密、女孩家乡民众的隐瞒，被海军伏击，重伤。

        世界很大，不是所有的人类都厌恶鱼人的。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鱼人。

        那位女孩说过：「……我从没见过你们啊。」

        平凡岛屿的住民总是会规避他们的目光，行为胆怯弱懦。不是因为他们歧视鱼人，而是对「海贼」的身份感到害怕。

        这一切的一切，泰格都了然于心。

        但他，无法做到放下过去，与人类握手言和。

        因为人类的子弹、人类的恶意、世界贵族的奴役，真真实实的发生了在他的身上！

        「我……已经，无法热爱人类了！！」

        ……

        死了吗？

        应该是死了的。

        泰格很清楚，如此程度的失血，他又不接受输血——因为抢夺来的军舰上，只有人类的血液——必死无疑。

        可为什么，他还有意识？

        能思考「死」，能感受到身下土壤的松软，能闻到鼻腔里乱窜的血腥味，还有……悉悉索索的、在他身边盘踞的，捕食者。

        放在地球人身上足以死亡的重伤，对泰格来说，仅仅是休养几日便能痊愈的小伤。

        刷——

        捕食者发动了攻击。

        泰格立刻睁开眼，五指张开，快狠准得掐上了豹子的喉咙，缩紧手掌。

        捕食者是一只豹子，约有五米……等等，这是他的手？

        手指与手指之间没有了蹼，肤色也从赤红变成了黝黑，而且视线的距离也变短了……

        泰格是身材高大的红鲷鱼鱼人，一下变成身材与原先极不相符的人类

        反杀了豹子后，泰格观察了一番，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貌似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类。

        这是怎么回事？

        恶魔果实？其他人呢？……杀了这个人类！

        ……正当泰格混乱之时，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堆记忆。

        ——属于这个人类的记忆。

        拥有了两份记忆，泰格冥冥之中窥探到了真实：

        这个人类的灵魂进入了他的身体，鱼人那千疮百孔的躯壳，人类根本撑不住，他在到达的瞬间就失去了意识，十几秒后，【费舍尔·泰格】因失血过多死亡。

        人类死了，鱼人活下来了。

        就结果而言，泰格被人类“救”回了一条命。

        而且……泰格虚虚摸上了腰间的伤口，表情凝重。

        这是被长矛刺穿了侧腹。

        虽说是贯穿伤，但也不至于死亡……然而这个人类的记忆里，人类自身和对这个人类下手的同族，都认为他必死无疑。

        不应该啊。

        虽说普通鱼人的力气比人类大十倍，但两个种族的体质差别没有到这种程度。

        泰格把缺氧昏阙的豹子扔到了一边，开始消化人类记忆里的信息。

        【费舍尔·泰格】的身体已经死亡，如今要他以人类的身躯回归太阳海贼团，不说同胞会不会接纳一个“人类”船长，他自己都无法接受。

        宁愿死亡也不接受人类的施予与同情，如今灵魂却被困在人类的身躯中……

        泰格不会自杀，他珍视生命、敬重生命。

        可是——

        砰！！！

        正当泰格陷入痛苦的迷惘时，一声枪响在雨林中响起，打破了雨林的寂静。

        飞鸟惊得跳出树梢，往天上而去，丛林动物也吱吱大叫，逃也似得离开了枪响的发生地。

        枪。

        泰格被海军的枪击中了无数次。

        他身死时，肉体里嵌入了多少子弹呢？

        他不知道。

        没理会对他来说并不致命的伤口，泰格隐入丛林之中，打量着这场突然出现的追击。

        一个身着便服的人类追着兽皮人类。

        兽皮人类的打扮和现在的他很是相似，面容微老，肢体动作有些僵硬——兽皮人类的左侧大腿被子弹划出了一道伤口——他靠着对的雨林熟悉，勉强躲闪着身后的子弹，气喘吁吁。

        泰格翻查了人类的记忆，确信是“自己”不认识的人。

        看来是其他部落的。

        拿枪的便服男人狞笑着：“别跑了，印第安，你就乖乖进笼子里当个观赏品吧！”

        「笼子」……！

        「观赏品」……！！

        嘭！

        泰格瞪大了眸子，瞬间暴起！他手臂肌肉上的青筋虬结，刚才掐死豹子的手，此刻牢牢的定固在了便服人类的脖子上！

        这具身体的主人会一些域外者的语言，泰格还不能听懂全部，但足够他理解最关键的字词了。

        泰格用着自己世界的语言大吼道：“我们是自由的，不是你们的奴隶！”

        “咳咳……嗬、嗬——”

        气管的呼吸功能被剥夺，便服男子脸色发白，连抬手制止的力气都没有。

        泰格压制着域外者，愤懑充斥着整个胸腔。

        “朋友、朋友。”

        老酋长听见响动，停下了逃跑的动作，见到一个其他部落的朋友替他打倒了域外者，赶忙来到他的身边。

        老酋长、也就是先前被追杀的兽皮男子，不同部落间虽有文化差异，但语言还是有共通的地方的，比如这句「朋友」，泰格很快理解了他在叫自己。

        刚刚成为人类的泰格并未适应身份的转变，他没有搭理老酋长的呼唤。

        “朋友，你的伤口需要处理。”老酋长没有在意泰格的冷淡，转而担心起泰格的伤，“血腥味会吸引食肉动物，来我的族地吧。”

        “……我可以自己处理。”

        刚才他徒手掐晕了雨林的豹子，从人类的记忆来看，泰格不认为这里有什么动物能打败他。

        “吸血虫已经盯上你了，朋友。”经验丰富的老酋长深知这片雨林的危险，比起在明处的捕猎者，暗处的毒蛇毒虫更致命。

        老酋长规劝道：“你需要洗净伤口，并查看吸血虫有没有在你的伤口产卵，如果放置不管的话，你会成为虫子的饵料的。”

        “跟我来族地吧，朋友，愿太阳永远照耀你。”

        泰格冷峻的脸露出了微微的动容，随后，他松开了昏死过去的域外者。

        “……麻烦你了。”

        在老酋长的担保下，他暂时留在了这个部族。

        在和见多识广的老酋长进行了多次交谈后，老酋长铺开一张连中心都泛黄、角落比例尺的数字都模糊了的纸张。

        ——世界地图。

        没有四海和伟大航路，没有红土大陆，也没有……鱼人岛。

        那么……暴虐的世界政府和世界贵族是不是也……

        泰格心里刚刚燃起一点希冀，就被老酋长打得粉碎。

        老酋长述说着他们阿帕切族的过往。

        眼尾挤着数根皱纹的老酋长指着地图右边的两块大陆，道出了他们一族的历史。

        “在这些国家建成以前，我们就在这里的土地生活了……

        杰罗尼莫被关进监狱后，我们剩下的族人一路南下，逃离了故乡，来到了这片雨林。而对于南美的原住民来说，我们无疑是新的侵入者。索性雨林很大，自然很慷慨，到处都在太阳的照射下，我们依旧有生存的空间……

        我们一族会使用咒术，虔诚的内心可以孕育出萨满（精灵），通过驱使萨满（精灵），引发特殊的能力，这就是阿帕切族的咒术。

        外界的咒术师想要俘获我们，让我们的力量为他们所用。外界的权贵想要我们归顺，以我们的投降造就他们的功劳。外界的富商想要我们的家园，用自然的馈赠制造人为的钱财……”

        泰格静静的听着。

        他伸手捂住了眼睛，发出了低低的讥笑。

        多么相似啊。

        鱼人和人类；

        原始人和域外者……

        没有了鱼人这个种族，人类内部也并没有团结到能接受到所有的“同族”啊。

        纷争、抢夺、歧视、压迫……不管哪个世界，都是存在的啊。

        泰格越笑越大声，在老酋长包容的神情下，笑得肚子发疼，笑得流出眼泪。

        本来那样死了就好了……为什么活过来了！

        这个世界，想要他看到什么？

        还是这个世界，需要他来改变什么？

        让一个厌恶人类的【原始人做出怎样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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