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陆江离维护他新同桌的事儿很快被郑徐之以八百倍速地添油加醋转述给了他们那几位狐朋狗友小团体。

        这谣言一传出去，往往就不受控制。

        于是等到午餐时间，陆江离听到传闻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他对新来的转学生一见钟情，马不停蹄地展开一系列追人攻略。

        包括但不仅限于堵人家门口、帮买早饭，约人一起上学、还为她不惜和兄弟反目等等等。

        “你们能想象当时我的那种痛苦吗！”

        郑徐之表情夸张，绘声绘色地描述道，“我和陆哥，多年兄弟感情，他竟然为了一个转学不到七天的新同学，对我说出这种话！！”

        陆江离在他旁边放下餐盘：“就这点事，说够了没？”

        他这一坐下，周围聊天声不减，反而愈加七嘴八舌起来。

        “我说陆哥，这我就要批评你了，哪儿有追人就给人买个手抓饼的？”

        “咱们陆哥是第一次追人吧？没经验，很正常。”

        “没事陆哥，等过几天我给你传授一份独门秘诀，保证半个月内肯定拿下。”

        “……”

        都他妈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江离在线辟谣：“没在追。早上的手抓饼还是她给我买的。”

        “我靠，更离谱了！”

        “哪儿有追人让小姑娘出钱的！”

        “陆江离，我看不起你！”

        “……”

        陆江离终于忍无可忍，转头看向谣言源头，“郑徐之。”

        郑徐之立刻举起手：“别介啊陆哥，就开开玩笑，而且我发誓我就说了你们一起来上学这件事——”

        在陆江离视线逼迫下，他勉强又补充道，“最多润色了那么一点点点的细节。”

        “但我这次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啊。陆哥，我可从来没见你这么护着谁。还‘她胆子小，别吓着她。’”

        郑徐之学完后做了个呕吐的动作，“你自己品品这话，哎哟，肉麻的，我都听不下去。”

        陆江离想了下，说：“以前我也没同桌。”

        郑徐之揶揄说：“那随便哪个人当你同桌你都这么照顾吗？”

        那倒也不是。

        陆江离自觉对顾菁确实没有太多想法，为她分出来的那点善意完全是因为无意间发现她过去的那段未明的灰暗经历，所以不自觉带了点怜悯和保护的心态。

        但这既没必要和他们说，陆江离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说不准。”

        陆江离掀了下眼皮，故意道，“可能是吧。”

        “……”

        郑徐之觉得陆江离这话说得就很渣男了。

        他在心里呵呵两声后道，“那兄弟们给我见证一下。我现在就向老李申请搬去当陆哥同桌，你们就看他会不会护着我吧。”

        陆江离低声笑骂他：“滚。”

        郑徐之刚想继续说什么，远远看到拿着餐盘形单影只走过的顾菁，招招手道：“诶，这不是顾菁小同学吗？这儿有空位，过来坐呗！”

        陆江离眼皮跟着一跳。

        顾菁今天难得一个人来食堂。

        往常粘她身边的季如常因为昨天的默写没有通过，正被老师扣下了去办公室重默。

        以她的效率，午休结束前恐怕出不来了，所以章音替她把她那份午餐提前打包了回去。

        听到招呼声，顾菁望了过去，随后很明显地迟疑了片刻。

        陆江离一眼就看出她这点犹豫。

        很好理解，这儿一圈人她都不熟，根本没有理由过来。

        他毫不留情踹了郑徐之一脚：“都和你说了别吓着人家。”

        “我没有啊。”

        郑徐之嘻嘻一笑道，“我就是想给我们新同学找了个位置，这还有错啊？”

        陆江离心知自己这帮朋友什么性格，一会儿闹起来说不定连嫂子都喊得出来。

        开他玩笑无所谓，但顾菁本来就胆小，好不容易在他面前放松了点，他不想让她重新对他竖起重壳式的戒备。

        然而在陆江离准备替顾菁拒绝时，她已经过来了。

        陆江离对面的位置刚好是空出来的，顾菁端着餐盘坐下，轻轻说了句：“谢谢。”

        语气礼貌但拘谨，像任何一个受到邀请不敢拒绝的社恐患者一样。

        “……”

        看得陆江离负罪感很强。

        “记得我吧？我，郑徐之，陆江离一号铁哥们。”

        郑徐之主动开口了，“顾菁同学，你转学过来这么久，我都没怎么和你聊过，真太可惜了。”

        饶是被陆江离警告过，他还是在东拉西扯一阵后把话题绕了过来，“不过看起来你和我们陆哥还挺熟的，是吧？”

        很熟吗。

        也不至于。

        顾菁想一想后，给了个中规中矩的答案：“还好。”

        “都能一起上学了，肯定不止还好吧。”

        郑徐之笑嘻嘻地单刀直入，“说实话，你觉得咱们陆哥怎么样？”

        周围顿时又是一阵哄声。

        这回陆江离语气是真的冷下来了：“郑徐之，不闭嘴你会死？”

        顾菁闻言怔了怔，然后抬眼看了陆江离一眼。

        陆江离看起来不是很愉快，望过来看她的视线却不凶，甚至带着一点安慰，和你别理他们的意思。

        他是在试图给她解围。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在他熟悉的这帮朋友和一个只认识几天的女孩子之间，他选择了维护她。

        所以顾菁望着他的视线笑起来，很客观地评价说：“他是个好人。”

        ……

        顾菁吃完饭离开的时候，这一桌人都笑成了一团。

        “这叫什么来着？好人卡，是好人卡吧。”

        “没想到啊陆哥，你也有今天。”

        郑徐之是顶着陆江离杀人视线下笑得最大声的那个：“咱们陆哥一世英名，毁于一个‘是个好人’了。”

        他笑完后撑着下巴，啧啧两声，“不过要我说，咱们这位转学生真太可爱了。我要是陆哥我也喜欢她。”

        “少惦记人家。”

        陆江离端起餐盘，“吃完走了。”

        郑徐之在他背后道：“收个好人卡就高兴了，陆哥，我看你真的栽了——”

        高兴个屁。

        陆江离一边走，一边无意识地勾了下嘴角，想。

        好人。

        行吧，好人也挺好。

        —

        二中每周五不用上晚自习，三点半就放学。

        所以在上完最后一节课后，教室内气氛陡然欢腾起来。

        “终于可以回家了。”

        季如常五分钟前还一脸被生活折磨得痛苦不堪的表情，现在已然面目一新，“我暂时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一段时间，回到我温暖又可爱的小床了。”

        章音看她一眼，半开玩笑说，“和我住很不满意？”

        “那没有。”

        季如常说，“但学校和家肯定是两种感觉。比如回家，我至少不用自己手洗衣服了。”

        她搓了搓顾菁的脸，“真羡慕我们菁妹，每天都能回家。”

        一周下来她们渐渐混熟，已经改口菁妹菁妹的叫。

        顾菁以前没被这么叫过，一时觉得这个称呼非常可爱，也就很满意地接受了。

        “我也一样啊。”

        顾菁解释说，“我在这是租的房，每周末也得回家。”

        “原来也是可怜的漂泊游子。”

        季如常又揉揉她脑袋，“行，那我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另一边，郑徐之过来问陆江离：“陆哥，你这周回不回去啊？”

        “不知道。”

        陆江离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机，顺口说，“应该回吧，待在这也没事。”

        “好嘞！那我能蹭你家车不？我实在不想挤地铁了！”

        陆江离点了下头：“随便。”

        —

        “——你们这周都不回来啊？”

        顾菁立刻打补丁道，“没事没事，没有要你们一定回来的意思。我就是想如果你们不回来的话，我这周也先不回去了。下周再见？”

        “好，知道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顾菁结束通话，在树荫底下伸了个懒腰。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点自由自在的惬意。

        比起同龄人，她恋家的程度并不高，两个小时的车程，回去还见不到父母，确实没什么太大必要。

        加上在这住得也挺舒服的，不来回折腾也挺好。

        顾菁边走边考虑晚上要叫什么外卖，在走到住宅区门口的时候，看到前面停了辆颜色很特别的玛莎拉蒂。

        我去。

        这世界上还有人和她哥审美一样垃圾。

        她正在心里这么腹诽着，随后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脑袋从那辆车里钻了出来。

        “……”

        那好像就是她哥。

        顾菁走过去，仰头问：“你来干什么？”

        顾蓬挑了下眉：“慰问一下郊区监狱劳改犯。”

        “……”

        顾菁扯了扯嘴角，“我今天心情不错，别逼我在大马路上揍你。”

        顾蓬笑了一下，揉了揉顾菁的脑袋，才说：“爸妈说你这周不回家？”

        “嗯。”

        顾菁说，“不浪费来回的时间了。”

        “就知道你心野在家待不住，所以看我给你送什么来了。”

        顾蓬打开车后门，一只土黄色大型犬从里面跳了出来，对着顾菁汪汪几下，直往她腿上扑腾。

        顾菁的眼睛顿时亮起来，立刻蹲下来：“哥哥，来，妈咪抱抱。”

        顾蓬：“……”

        即便听了无数次这个称呼，顾蓬还是会忍不住蹙眉：“你确定不给它换个名？”

        顾菁对自己的神来一笔相当满意：“当然不了！”

        这只土狗来她家的时候还没长开，而且对人很凶，于是当时的她灵感一现道，“长这么难看，和我哥一样，就叫你哥哥吧。”

        顾蓬当然不愿意，给这只狗取了无数其他的名字，但无奈这只傻狗偏偏只对哥哥两个字有反应。

        抗争失败后，这个名字竟然就被定了下来，一直叫到了现在。

        顾菁蹭了蹭狗的脸蛋，说：“而且，以我们哥哥现在的形象，是你碰瓷它了，就偷着乐吧。”

        顾蓬：“……”

        当年没阻止父母要二胎是他人生最大的错误之一。

        他面无表情地坐进车，说，“反正东西都给你拿来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儿，周日晚上再来接它。”

        —

        陆江离刚和父母打完电话，想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顾菁在小区门口遛一只大型犬。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问：“你家的狗？”

        “啊，对。”

        顾菁看了眼来人，顺口答道，“我家人送过来的，让我陪它玩两天。”

        她挠了挠狗下巴，抬眼问陆江离说，“租房协议里应该没有禁止养宠物这条吧？”

        “没有。”

        陆江离蹲下来，撸了一把狗子，“咬人么？”

        顾菁说：“不咬，超级乖的。”

        狗子面对生人不太习惯，情绪上来，动得很肆意。

        陆江离挑了下眉，手里用了点劲。

        狗子低声闷吼了两下。

        陆江离轻笑一声，刚想问顾菁这就是你嘴里的超级乖，却见她拽住手里的绳子，随后轻轻叫了一声，“哥哥，别闹。”

        少女声音轻灵，并没有撒娇的意味，却非常好听。

        陆江离眼皮跳了一下，手指跟着无意识地僵了片刻。

        好半晌，他才开口，假装淡定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顾菁：“？”

        顾菁反应了好几秒，随后带着歉意说：“抱歉，我刚刚是在叫我的狗。”

        陆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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