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章 羞辱渣爹 请旨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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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宅东院全是男宾客。
谢枫看着段奕一派主人的模样在酒宴上与人攀谈,他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客人们居然也不排斥他,虽然他的那张脸还是表情僵硬的面具。
而夏玉言却按耐不住了,将云曦拉到无人处小声问她,“那个一直跟着你的白衣男子是谁?娘从没见过这个人,是哪家的公子?”
哪家的?
云曦有些犯难,这个时候,还不能说,家中人多嘴杂,谁知会不会将他的行踪泄漏出去?
“娘,等客人走后,我问问他。”
夏玉言一惊,“你还不知他是哪家的公子?就让人家跟着你?难怪你哥说你女大思春,最是要不得!”
云曦:“……”
她只是不知他会以什么身份说而已。
……
一直到二更天,喧闹的夏宅才静下来。
顾非墨一直坐在一个小花厅里一个人喝酒。
谢枫只在门口瞥了他一眼,命人给他加了些酒菜,没进去理他。
小仆阿海眨眨眼,问道,“公子爷,您不进去看看顾公子?”
“他就那样,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样儿,多少年来都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阿海:“……”
再说,他现在真的很忙,忙着跟着段奕。
貌似这位看着不像要走的样子,天都黑了,他还不走,要干什么?
“枫公子现在不忙吗?”段奕坐在宅中一处小亭里看月亮。
忙,但也要看着这位主,“不忙。”他口是心非地说道。
“夏夫人还在忙着吩咐仆人收拾屋子吧。”段奕又道。
知道家里这么忙您老还不走?谢枫的脸色更加郁黑,“是,家母做事一向事事关心,所以还在忙呢。”
“好吧,等夏夫人忙好手头的活,本王再同她说事情。”
谢枫:“……”
娘天天在忙的好吧,忙到半夜休息,第二天又是新的家务事。这位爷就一直等着?
谢枫叫过身边云曦派来跟着他的朱雀说道,“你去请夫人过来。”
朱雀才转身,便见青衣走来了。
青衣走得很快,脚步几乎在飞。
她走到段奕的面前匆匆行了一礼后,眉梢一扬兴奋的说道,“主子,夫人小姐请您去前院的正厅。”
谢枫却是挑眉,这丫头笑什么?大嘴巴都裂到耳根那里了。
青衣又对朱雀傻笑,朱雀直接撇嘴,冷嗤一声。
青衣怒目:“……”
……
夏宅的前院正厅里。
云曦只命桂婶留在屋里,则让青裳与吟霜守在门口,宅子的其他人全被赶得远远的。
这架势有点严肃,夏玉言忙问,“曦儿,你这是做什么?”
“娘等着就是了。”云曦弯着唇说道。
“小姐,夫人都坐了半个多时辰了,天也不早了,等什么呢?”桂婶见云曦的眼睛晶晶亮闪着光不免好奇的问道。
云曦垂下眼睫,神思捕捉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说道,“已经来了。”
“你这孩子,搞什么呢?”夏玉言看着云曦一头雾水。
没一会儿,外面青裳与吟霜的声音响起来,“枫公子,奕王爷。”
夏玉言惊得睁大双眼,对云曦说道,“奕王爷?奕亲王?娘没听错吧,他……他……怎么来咱们家?”
云曦笑道,“他来拜见您的。因为前些天他受着伤,又不宜多露面,而您也忙,所以,他只好今天晚上来。娘,您不介意吧?”
夏玉言眨眨眼,她哪里会介意?她都要吓着了。
一阵脚步声后,段奕与谢枫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青年公子一身浅绯长衫,尊华无双。
夏玉言赶紧站了起来。
她正要走上前,被云曦伸手摁住了,“娘,这是晚辈见长辈礼,您坐着别动。”
夏玉言正要斥云曦不懂事。
恢复本来容貌的段奕已朝夏玉言深深拜下一礼,“奕见过夏夫人。”
夏玉言张了张嘴巴,“王爷,请……请起。不知王爷深夜找民妇,是有何事。”
段奕却朝身后喊道,“青一青二,东西抬进来吧。”
正厅门开了,青一与青二抬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然后,二人很麻利的打开盖子。
夏玉言一时惊住,“王爷,这是——”
箱里的物件,在四周烛火照明下闪闪发光。
“青一,礼单!”
青一乐呵呵的将礼单双手呈上。
夏玉言狐疑的看了一眼青一,打来礼单来看,更是惊吓。
只见上面写着:一等东珠十颗。金元宝十对。银元宝二十对,各色玉镯子十对。各色金胜金钿二十双,各色发钗十双,一等云州锦缎十匹,一等宫绸十匹。
“这……这是……”礼单送到她的手上,只会是给她的,但东西太多太贵重。
“夫人,这是奕拜见夫人的见面礼。”段奕俯身温和说道。
夏玉言此时惊得如在云端行走,“王爷为什么要给民妇这么厚重的见面礼?”
“奕觉得夫人应当受这份礼。因为您是曦小姐的母亲,而奕想娶曦小姐。”
站在段奕身后的谢枫也惊住了。
桂婶忙看向夏玉言。
夏玉言的神色却缓和下来,盯着段奕说道,“为什么是她?说说王爷的理由。”
云曦看向夏玉言,发现她的脸上已不见刚才那种小心谨慎的表情,而是带着审视与排斥。
“在奕的眼里,曦小姐是天下最聪慧美丽之人,愿与她结琴瑟之好。”段奕谦恭着俯身说道。
面前的青年公子,眉目如画,笑容温和,一身尊华,却谦恭着对她行着大礼。
夏玉言的眉梢微微动了动。
她对一旁的桂婶说道,“天不早了,送曦小姐回她园子里歇息去吧。”
“是,夫人。”
桂婶走到云曦面前,挽上她的胳膊,“回吧,曦小姐。”
这种场合,她的确不适合在场,便点了点头,“娘,女儿回园子了。”
她又走到段奕的面前微微额首,经过谢枫一旁看了他眼,才随着桂婶离开。
云曦离开后,夏玉言又对谢枫道,“枫啊,你也下去吧。”
“娘——”谢枫看着段奕的眼神不善,要是对方以权势压下,母亲一胆小就得同意。
以他们家的情况,同奕亲王结亲,只怕妹妹会吃亏。
“娘自有分寸,出去!”
夏玉言的眼神凌厉,让谢枫感到诧异,“是,娘。”
谢枫不情愿的退出了正厅,出去的时候还随手关了门。
屋中只剩夏玉言与段奕。
她看了一会儿段奕,说道,“云曦的亲事,民妇做不了主,所以不能答应王爷。民妇之所以屏退她兄妹二人,是不想让云曦胡思乱思。
她年纪也不大,这亲事,还可以等一二年。所以,就算王爷对民妇的女儿有爱慕之心,也请收回吧。”
段奕对夏玉言的拒绝并没有感到诧异,他微微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夫人是担心她舅舅青云阁主会阻拦?”
夏玉言赫然抬头看向段奕,脸上更是前所未有的警觉。
她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段奕,“王爷怎么会知道青云阁主?”
段奕道,“难道奕会娶一个一无所知的女子?夫人,奕对曦小姐的了解,比夫人还要多。曦小姐舅舅那边,奕会说通,现在请夫人同意奕的请求。”
夏玉言直直盯着段奕,叹息一声,“她身体不好,王爷也知道?王爷不会嫌弃她?王爷不嫌弃,太后娘娘那里呢?将来王爷屋里一定也会三妻四妾,美人成群。
曦曦脾气倔强,她是不会容忍的,王爷您也愿意?
民妇其实是想将她嫁给一个平凡的人,可以无钱无权,只要对她好,平平安安过一生也就够了,或者,民妇与她哥哥养她一辈子也行。”
“曦小姐的一切,奕全知道,奕不嫌弃,今生,只娶她一人。”段奕忽然在她面前是跪下。
吓得夏玉言赶紧错开身子,“王爷身份尊贵,民妇当不得这等大礼。”
“请夫人同意。”
夏玉言又叹息一声,说道,“王爷请先起来再说吧。这事,容民妇想想。”
……
谢枫走出正厅,想到那顾非墨还在那儿喝酒便绕小花厅去看。
却只见一个仆人在打扫,哪里还有顾非墨的影子?
谢枫微微一叹。
“公子爷,您叹息什么?”阿海跟着他的身后不解的问道。
“你家公子我,不能跟他走得太近。只能暗中来往。”
“为什么?”阿海不明白。
谢枫看了他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小时候不懂世间利益,玩得形影不离,但长大后才发现身份是他们的代沟。
……
云曦与桂婶出了前院正厅,但没有马上回曦园,她撒了谎说肚子疼要去茅房。
让桂婶在原地等她。
然后,她飞快朝正厅走去,隐在暗处屏息听着里面夏玉言与段奕的对话。
身体不好?她?
她往自己的身上看了看,虽然瘦了点,但她自认为没什么病痛,很健康,为什么说她身体不好?
她还想要继续听下去,又听到谢枫的脚步声音朝这边走来,只得悄悄地走开了。
但她没有回曦园,心中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她打发走了桂婶后,带着青衣到了宅子西院一角,这里住着宅子的女仆,男仆则住在前院的一角。
新宅新房倒也宽敞。
云曦站在院子中间,青衣上前将所有人都叫了出来。
又命一个婢女去前院找来府里的男仆。
云曦冷着脸站在院子里看着一众仆人。
从谢府里带来的旧仆,都是经过一些事的,在她与夏玉言那么落魄的时候都没有走掉,现在富贵稍显,自然更舍不得走,这些人都不会生事。
只有新来的几个人,不敲打敲打就会坏事。
“今天白天的时候,你们也看见了,新来的二十人中有三人心思不正,两人被抓,一个打死了。本小姐怀疑,你们之中一定还有图谋不轨的小人,现在,互相揭发,揭发有奖!不揭发的,就视心思不正进行处罚,本小姐可不要这们的人!”
她站在园子中,朦胧的灯笼光照在她的脸上,一双杏眼眼神凌厉,让人不寒而栗。
很快,仆人们开始互相揭发起来。
“她昨天偷懒在花园里睡了一下午。”
“我没睡,桂婶让我到花园里给花翻土了。”
“她拿了几个鸡蛋藏在自己屋子里。”
“胡说,那是扔的臭鸡蛋!厨娘让我扔得远一点!”
“他昨天出了府,也不说去哪里,到晚上才回。”
“……”
叽叽喳喳的吵成一片。
云曦留神看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黑脸男仆,她伸手一指,冷喝一声,“你,站出来!”
黑脸仆人战战兢兢的跪下了,“小姐饶命,小人只是去看了一下老家的亲戚,没干……干什么。”
“没干什么?”她忽然听到那人身上有金器的轻微撞击声,然后一声冷笑,手中的银链子向那人的身上卷去,两只金酒盅,从黑脸仆人的身上滚了出来。
云曦厉声喝道,“这是什么东西?你是不是想拿到家里去?还有,你昨天又拿了什么?”
仆人吓得面无土色,扑通一声跪下了,“小姐,饶命啊,昨天还没有拿呢,奴才的亲戚告诉奴才这个法子,才刚刚拿到手里呢,小姐,奴才不敢了——”
“不敢?刚来府里没几天就胆大偷盗,时间久了不知会偷什么了!来人,给我狠狠地打这个手脚不干净的东西,三十板子一板也不许少!”
众人仆人吓得不轻,他们看着云曦心中直犯嘀咕,小姐怎么知道这人身上藏着金酒盅?
但谁也不敢吱声。
三十板子打完,黑脸仆人疼的趴在地上不停的哭嚎。
云曦没有让人堵住他的嘴,这一声一声的哀嚎更是惊得一众仆人大气不敢出。
屁股大腿被打得鲜血淋淋触目惊心。
“知道本小姐为什么揪出他来吗?”云曦森冷的目光一一往一众仆人的脸上扫过,“因本小姐有识人真伪的眼睛,谁不怕打不想死的只管坏我的事!”
她的手一招,那个已死的仆人被朱雀拎进园子里,扔在一众仆人的面前。
人们吓得赶忙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扑通扑通的声音传来一个个都跪下了,“小姐,奴才(奴婢)不敢。”
“不敢最好!从现在起,再有坏事者,直接杖毙了!”
她朝朱雀与青龙招招手,一死一伤两个仆人被二人一人拎了一个往府外而去。
两人脚尖一点就消失在夜色里。
仆人更是吓得不轻,小姐身边有高手,谁还敢不听话安分着做事?
从仆人的院中出来,青衣撇了撇唇,说道,“小姐,这些人就是骨头太贱欠揍!”
云曦轻笑,“人为财死,各有私心。恩威并用才好管人。前几日我赏了几个从谢府带来的老仆,今日打了一个新仆,一个自己贪心反被同伙害死,两个被抓,剩下的十六人就好管了。”
回了曦园,青衣服侍她洗浴好后,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屋中忽然响起衣袂的声响,她马上推被子坐了起来。
很快,帐子被人挑起。
段奕正站在床前低头看她。
“我娘说了些什么?”她只听了几句,没有听全。
段奕轻轻一笑,“当然不会反对。”
“是吗?”云曦挑眉,揶揄地看着他,“我娘将我养得这么大,就这么同意了?”
“你不相信本王的能力?谁也不能阻止本王将你娶回去!”段奕俯下身来,看着她的眼睛,低低哑哑说道,“谁也不能!”
……
云曦一觉睡到天明。
她瞪眼着看帐顶很无语,新地方居然睡得这么死?
翻了个身后,她无意间摸到床里侧居然是热的。
云曦的脸一黑,段奕这是又挤在她床上了?
起床梳洗好后,青裳端来早餐放在桌上,看着她,满脸都是期待的表情。
段奕的两个丫头真是操碎心了。
她冷笑,“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青裳:“……”
春日的晨曦照进屋里,洒一地浅金。
“又是晴天。”,她微微挑眉。
青裳不解地问道,“小姐,晴天不好吗?晴天宜出游,宜洗晒,宜……”
“易干旱!”她抿着唇看着渐渐明亮的阳光蹙着眉尖。
青裳没再说话。
青州的旱情一直在延续着……
“小姐起来了吗?”夏玉言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吟霜答应着,“回夫人,小姐已经起来了。”
云曦起身朝外走出去。
夏玉言已掀起帘子走了进来,看了几个丫头一眼,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她的声音有些倦怠,眼眶周围布着青色。
“娘,您昨晚上是不是没有睡好?”云曦拉着夏玉言的手,与她并排在软榻上坐下来。
夏玉言没说话,一直怔怔看着她,半晌才问道,“你认识奕王爷很久了吗?你觉得……他是不是良人?”
果然,夏玉言担心的是这个。
云曦心头一暖,假如端木雅还活着,她也会这样操心得一晚上没睡吧。
“女儿觉得——他是!”云曦回答,低垂眼帘,没有娇羞,仿佛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夏玉言伸手抚向她的脸看了许久,“奕王爷是王,你哥只是个七品官,娘不是诰命,娘和你只是平民身份。娘担心你们身份不配。担心你将来会吃亏……”
“娘……我舅舅,他的意思呢?娘最近有没有见到他?”云曦忽然问道。
段奕求娶这么大的事,她的那位神秘舅舅不会不闻不问吧?
夏玉言的神色马上一变,讪讪地说道,“你舅舅去了外邦。他管不了你的事。”
“娘。”云曦看着夏玉言道,“女儿的舅舅看着不像普通人,没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也有万贯家资,为什么我们母女俩在谢府时一直吃苦,他都不来帮助一下?”
夏玉言赫然看向云曦,嘴唇动了动,讪讪说道,“之前,是你舅舅不知道我嫁到谢府,才……”她忽然说道,“好了,不提你舅舅了,你今日无事的话,就命丫头们整理一下衣柜,换季的衣衫要添要换早做准备。”
她说完就起身走出了园子,脚步匆匆。
为什么夏玉言一提她舅舅就慌乱?云曦拧眉沉思。
夏玉言走了没多久,谢枫也来了。
他进来就黑着脸看着云曦,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哥,有事吗?没事我可要出门了。”谢枫的脸黑得要吃人。
“去见段奕?”谢枫挑眉。
云曦看着他一脸黑沉不免好笑,“哥哥想妹妹一辈子嫁不出去?有人来求娶不是一件好事吗?”
谢枫一怔,不说话了。
他起初担心妹妹与奕亲王的身份不匹配,可现在又觉得没人配得上他妹妹。
云曦收了笑容,问谢枫,“哥哥比曦儿大五岁,有没有见过我们的舅舅。”
“舅舅?”谢枫的眼神闪了闪,然后摇头,诧异的问道,“咱们俩哪来的舅舅?外公只生了娘一人。”
“是堂舅。”
谢枫同样的摇头,“堂舅也没有,曾外祖母也只生了外公一人,夏家在乡下只有一户人家,哪来的堂舅舅?”
没有舅舅?可夏玉言又说有,那这其中……
云曦低头沉思起来。
谢枫见她一脸的古怪忙问道,“你怎么忽然问起舅舅来了?谁跟你说的咱们有舅舅?”
“是娘说的。”
“娘?”谢枫拧着眉,“娘这么说?”
……
永福街扬柳胡同的一间小院前,站着两个人,一个轻绯色长衫公子,一个青衣小老头。
正是化了妆的段奕与青一。
这两人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家里出来的,引得邻居们纷纷议论起来。
“素姐儿又有得赚了,瞧那位公子,家中资产一万银子少不了。”
另一位嗤笑,“老黄你是什么眼神?依我看,那位家中最少有五万两。”
青一嘴唇一撇,王爷收到府里的银钱,一年都不止五十万两呢,还五万两?五万两还不够王爷给曦小姐买首饰的,瞎了你们的狗眼。
“青一,敲门!”段奕看着院门说道。
青一的眼神横了一下左右看稀奇的邻居,伸手拍了拍院门。
“来了!”院门打开了,一个打扮得花团锦簇的中年妇人一脸堆笑地走了过来。
妇人只看了一眼段奕,那两眼就放亮了,喜得拍手说道,“公子,你可找对人了,我素姐儿的手里头,有京中大半年轻姑娘的名字呢。包你娶得美人归。”
青一将妇人推开一点,让开道让段奕先行往里头走。
妇人一怔,嘿,还是个怪脾气的主,不过,有钱赚就行。
进了正屋,段奕也不坐,而是负手立于上首。
他看了一眼青一。
青一将一对银元宝往屋中的桌上一拍。
他的眼皮撩了一下,说道,“这是一百两,事成后,再奉上五百两酬谢费,但是,嘴巴要会说,说得女方家里欢喜。”
“百百百……一百两?”妇人的两眼放亮,喜得飞快地将银子收到怀里,一张脸笑得如一朵菊花,“不知公子想找哪样的姑娘?奴家这里有胖的,瘦的,高的……”
“你跟我们走一趟就是了。”段奕说道。
……
夏宅里。
夏玉言正揉着额头,叹着气。
桂婶则在一旁整理着屋子,忙回头问她,“夫人这一早的为什么叹息?可是有为难的事?”
“还不是因为曦小姐的舅舅,十多年不见人影,去年才出现,一来就说是曦小姐的舅舅,这怎么让我不吃惊?
我昨天问了奕亲王的意思,他说愿意娶曦儿,他说知道她的事情比我还多,还认识她的舅舅。这……这……,桂婶,你说,这事我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桂婶想了想说道,“夫人,您是小姐的母亲,小姐的婚事,您怎么不能拿主意?你养育她这么多年,她舅舅还能说什么?一个女儿养大了,总不能不嫁人吧?再说了,老奴瞧着那奕王爷的人还不错,没有王爷架子。关健是,他府里一个侧妃小妾也没有,小姐嫁过去,不吃亏。”
夏玉言没说完,低头想着事情。
这时,小丫头四月急急匆匆来传话,“夫人快去前院看看,咱家来了个说媒的人。”
“媒人?”夏玉言与桂婶互看了一眼,一脸的诧异。“给谁说媒?”
“当然是小姐啊!”
夏宅的前院正厅里,白虎管家看着那穿得如一只花孔雀正说得唾沫横飞的媒婆,脸上抽了抽,又抽了抽。
心说王爷真多事,这是从哪里找来的活宝?
媒婆一见夏玉言走出来,马上笑若菊花的走上前。
凭经验,这位是主母,她一定要将这位公子往最好处说。
“夫人,奴家受这位奕公子所托,特上门来求娶您家姑娘。夫人,奴家替人搓合了一百对以上的夫妻了,看人无数,这位奕公子绝对是您家姑娘的良人。
他家里有良田数亩,宅院中房子十数间,能写能算,长相又不俗,将来一定是个秀才,您家姑娘嫁给他就是秀才夫人,这出门多风光……”
夏玉言眉头一皱。
青一听着不耐烦了,秀才娘子?死婆子居然说曦小姐嫁个秀才还光荣?他家王爷长得哪里像个秀才了?还识人无数?
真想一巴掌将她拍走。
青一伸手在她面前一挥,“行行行……行了……,打住,打住,不要你说这些!你来了就行了,谁要你多话的?”
媒婆眨眨眼,“不说媒,怎么娶得到人家姑娘?”
青一懒得理她,“东西抬上来!”
很快,进来一对对的挑夫,清一色青色衣衫,踩着轻快的步子抬着一个个大箱子走进了正厅里。
这些挑夫,全是青山酷司的隐卫。
其中一人抱着一对雁递到段奕的手里。
“奕,愿娶曦小姐,请夫人成全。”他直接跪下,将雁与礼单奉上。
夏玉言惊得说不出话来。
桂婶也是狠狠的眨着小三角眼睛,这可是大梁的王爷啊。居然向夫人下跪了?
那媒婆还在一边笑眯眯地说道,“夫人,这位公子家中有钱啊,您家姑娘嫁过去,平时侍候的丫头一定有两个以上。”
青一直挑眉,王府里早就备好二十个人侍候她,会只有两个丫头?什么眼神?
夏玉言纠结了好半天,还是向段奕伸过手去,“请起。曦儿遇到您,是她的福气。”
“多谢夫人成全!”
段奕到访夏宅,消息片刻便飞到了云曦的园里。
青衣跑得前所未有的快。
“小姐,大好消息,夫人同意了!”
吟霜嘴角一撇,“小姐早知道了,你的消息来得晚了。”
“知……知道了?”青衣有些失望,还以为她是第一个通知小姐的呢,她看着吟霜愤愤然,“是不是你告诉小姐的?抢我的头功?”
吟霜嫌弃地推开她,“小姐听得远,用得着我来通知?”
青衣怏怏地走进屋内,见云曦正在窗前的桌上熨烫一块锈品。
“小姐,你知道了?夫人同意了你跟王爷的婚事?”
云曦只“嗯”了一声,依旧忙着手里的活。
她微微蹙眉,段奕说今天就回青州,这么急着一大早的送来纳彩礼?这是真的要去很久吗?
青衣眨眨眼,曦小姐不该是欢呼雀跃吗?为什么这么安静?
园中响起一叠声的脚步声,“小姐,夫人与王爷来了。”
云曦飞快的放下手中的熨斗,起身迎了出去。
珠帘子一阵响后,夏玉言与段奕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娘。”她又看向段奕,微微点头一笑。
夏玉言看着她眼圈儿一红,“王爷带你去见太后呢。快换身衣衫吧。”
云曦心中微微叹息着,这只是出门拜访。夏玉言便红了眼,要是真出阁了,她该怎样伤心?
或者,端木雅该怎样伤心?
换好了衣衫,云曦将那块刚刚熨好的锈品用一个盒子装了,命青裳拿着跟着一同出门。
夏宅里都是自己人,段奕没有遮掩面容,临出府门时,云曦给他罩了件披风。
段奕又贴上了那块人皮面具,俨然又是一个普通的公子。
同样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马车也是普通的,青一也是换了容貌贴了胡子。
二人的马车从谢府前经过。
云曦从飘起的车帘子缝隙里,看到了谢府唯一的姨娘芍药正鬼鬼祟祟的躲在府门后偷看。
她唇角微微一撇,合上眼帘。
段奕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就要俯身下来。
云曦忽然身子一僵,嫌弃的推开他,然后咬牙怒目。
段奕眼神一眯,轻哼一声,“居然敢嫌弃未来夫君?”
“是嫌弃你的脸!”云曦眯眼,“僵尸一般,吓人!”
段奕扯掉脸上的面具,勾唇一笑俯身覆上她的唇,“这个样子呢?夫人——”
夫人——这个称呼……
她怔怔地看着如此之近的他。
段奕伸手将她的双眼合上,低哑着轻哼一声,“不专心!”
马车很快到了王府。
云曦推开段奕飞快地在车中找镜子,抱怨的说道,“你又将我的头发弄乱了。”
“不用找了,我便是你的镜子。”他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微肿似红樱的唇微微一笑。
二人都是罩了一身披风下的马车。
守在门口的朱一朱二马上喊道,“南凌公子与南凌夫人到——”
云曦侧身看他,微微眯着眼。
段奕牵着她的手往王府里走,笑道,“记性又变差了?你以前不是都喊着我南凌奕吗?”
云曦猛的将他的手抓紧,眼神闪了闪,沙哑着嗓子说道,“没有忘记,一直记着呢!”
德慈太后依旧如前次见到的一样,神色倦怠,但见云曦走来仍是笑意温婉,正站在王府的正厅前等着她。
云曦走上前,见德兹太后着一身墨绿色的锈着五彩飞凤的衣裙,头上戴着九尾飞凤金钗,通身彰显着富贵。
这是正装打扮。
德慈太后居然是正装见她?
她紧走了两步,“云曦拜见太后娘娘,娘娘金安。”
段奕也跟着行着了礼,“母后。”
“都起来吧,哀家身子不好,所以一直没让奕儿带你见哀家,不生气吧?”德慈太后上前将她扶起来。
云曦有些拘谨,“没有,云曦知道太后身子不好不敢太打扰。”
她心中有些愧疚,每次来,段奕都不让她见太后,说是太后要调养,其实,来看一看尽一份心也好。
她扶着德慈走进正厅里。
青裳将她带来的一个盒子奉上,云曦接过来打开来,又招手叫段奕帮忙。
这是一幅锈品,长约三尺宽约两尺,锈着福禄寿三仙图。
“你锈的?”德慈很是惊讶,“你居然会锈这种双面锈法?”
云曦点了点头,“这是云曦特意锈与太后娘娘的,祝太后娘娘永远福寿安康。”
德慈笑着接着手里,“好,托你的吉言,哀家一直福寿安康。”
然后,她又叫过侍女,从侍女的手里接过一个盒子,“这是奕儿外婆家留传下来的,现在送给你。”
她转身看向段奕,段奕点了点头。
云曦伸手接过来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双印着古怪文字的金镯。
“谢太后赏赐。”凭直接,这镯子有些来历。
因为,她虽然不认识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但却记着符号的出处。
这镯子的古怪文字与谢府曦园地道里的文字十分相像!
云曦同德慈太后又说了一会儿话,她的神色又开始倦怠起来。
段奕只得派人送了她回去。
“太后一直这样?”云曦微微拧眉。
“是,一直。”段奕的神色忽然一冷。
这时,云曦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在府里的屋顶上响起。
“奕,有人在屋顶上跑着!是不是刺客?”云曦拧眉毛说道。
谁的胆子这么大?敢在王府的屋顶上奔跑?
段奕拉着她的手飞快地来到院中。
云曦抬头看去,只见屋顶上坐了一个一身红衣似火的女子。
女子的年纪看上去有二三十岁的样子,一副容颜是惊为天人的美。
火红的衣,如雪的肌肤,生着一双极为妖媚的双眼,长发未束,全部披在身后。
她正斜斜躺在屋顶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捏着一小坛酒仰脖喝着。
酒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她伸出舌尖舔了舔,这一幕,极致诱惑。
红衣女子又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这才转头看向院中站着的段奕,咯咯咯笑起来。
“小奕儿,有媳妇了也不给老娘看一下,当心老娘打你的板子!”
说着,她从屋顶上翻身而下,手中的红色衣带飞快地向云曦卷去。
动作之快,只是眨眼之间。
云曦还没有反应过来,已被她提到半空中。
她咯咯咯笑道,“小奕儿,不好意了,你的媳妇现在是老娘的了,有本事来抢!”
如火红衣随风飘拂,墨发如瀑,一身洒然。
红衣女子将云曦抓到手里后,伸手在她的脖子上一拍,云曦的身子一软,便动不了了。
她踩在屋顶上朝段奕咯咯咯笑着,如银铃的声音说道,“我说小奕儿,你还是别过来抢了,你刚才走动了几步,那脸色就白上一分,这是受伤了吧?
你没受伤时都抢不过老娘,这受伤了更是抢不到了,还是乖乖的在家歇着吧,你媳妇儿先借我玩玩。”
她话一落已提着云曦纵身一跃,脚尖点了几下,身影已出了王府。
云曦望向下面的奕王府里,忍不住地拧眉,段奕果真老实的站在院子中目送红衣女子带她离去。
这妇人抓她玩玩?她是谁?
“小丫头,会告诉你老娘是谁的,别急!”
她轻功惊人的快,云曦只觉得一阵目眩间,奕王府已经看不到了。
王府正厅前的院中,段奕看到二人的身影完全不见了之后,这才转身朝德慈太后的院子走去。
青一随后跟上,“主子,师祖会不会为难曦小姐?”
“不会,她是本王请来帮忙的。”
青一松了口气,王爷的师傅也就是他的师祖喜欢捉弄人,他还担心曦小姐被她捉去玩。
她高兴起来捉了人去玩一玩,少则一个月,多则半年几个月。
青一想想自己被捉弄的历史,吓得身子一阵发抖。
不过,师祖不会轻易下山,主子将她请来,想必是花了重重的一番心事。
段奕走了几步后,又停了下来。
他眉尖微拧,转过身来对青一说道,“另外再备一份纳彩的厚礼,如果顾非墨敢来本王的府里闹事,你就安排人将彩礼送到太师府上,而且要大张旗鼓!一路宣扬!说,本王意欲纳他为侧妃!”
青一:“……”
见青一发愣,段奕低喝一声,“还不快去?”
“是!”青一转身拔腿就跑。
他心中暗道,顾大公子唉,你好自多福啊,被咱家断袖的王爷纳为了侧妃,京中一半以上的姑娘得哭死吧?
……
顾非墨昨晚上在夏宅喝了个大醉,滚到桌子底下分不清东西南北,还是他的小随从阮七背他回家的。
此时,他刚刚睡醒,揉了揉发胀的脑袋,两眼迷蒙的躺在床上看着帐顶发呆。
忽然,他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顾非墨恼恨的骂了一句,“天王老子,这是哪个该死的一大早咒小爷?”
然后,他又长长的叹息一声。
此时,他的脑中闪过一个片断,他爬到曦曦园子的院墙上,正要跳入园中,忽然看见段奕和曦曦……
该死的,他要不要现在提剑去将段奕劈成两半?
大白天的,哼哼——
……
段奕走进了太后住的院落。
只见满园子的绿叶蓊绿,花儿灿烂。
但院中却寂寂,只闻几只蜜蜂嗡嗡的飞舞的声音。
“王爷。”嬷嬷侍女们走路的脚步轻轻,对他俯身一礼。
“太后睡了吗?”
“还没有,正在看曦小姐送的绣品。”
“嗯,都下去吧。”
“是!”
屋中的人全部退下了。
德慈太后靠在贵妃椅上,看着手中的绣品出神,听到脚步声响,她回过头来。
“母后。”段奕走到近前蹲下身来。
“哀家进宫一趟吧。”德慈太后说道。
“不行,您的身体不好,再说……”段奕的神色一凛,坚决不同意。“好不容易将您接出宫来,您还进宫,不是又会让那两人欺负着?”
太后的眼神却是凌厉起来,厉声道,“但是你的婚事,一定得经过皇上那里的批准,曦小姐的名字才能入宗祠。而你又被他派到了青州,怎么请旨?
那个地方天晓得什么时候才会下雨?如果他有心为难你让你一直留在那里,你几时娶妻?”
段奕未说话,而是眉尖紧锁。
德慈又道,“哀家看那孩子也喜欢你,总归是要全了你们的意,再说,哀家欠那孩子母亲一份情,总归是要还。所以,就这么定了!这次回宫,要大张旗鼓的回,哀家再以为先皇祈福出宫,看他们两人还怎么拦!”
“儿子随母后一起进宫。”段奕说道。
德慈看向他,沉着脸,“不行,你从青州回来后躺到昨天才好点,跟着进宫要是被人发现了,可就危险了。”
“母后!”段奕上前握着德慈的双手,“儿子怎能看着母亲冒险进宫?而袖手一旁?母后放心,这回儿子陪您一起。”
“你要怎么做?”德慈紧张的看着他。
“不用担心,儿子自有办法。”
段奕正为德慈太后入宫做着准备。
王府前,顾非墨墨袍黑马杀气腾腾策马而来。
他手提长剑怒气冲冲的指着的奕王府。
“段奕,给爷滚出来!小爷知道你躲在里面呢!世间阴损第一人就是你!曦曦母亲都没同意呢,你下什么纳采礼?以权欺人,最是卑鄙!”
他叫得嗓门很大,守门的朱一朱二却无事人一般坐在门前磕瓜子。
对于顾非墨站在门前骂他们家王爷的事,他们两位资深看门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顾非墨从只有一剑高的小身板开始骂到现在,那次数数都数不过来了。
周嬷嬷走出来陪着笑脸,“顾公子,您话可不能乱说,咱家王爷还在青州赈灾呢,哪里回来了?这赈灾时私自回京可是要杀头的,或者是您思慕王爷,看花了眼吧?”
顾非墨:“……”
旋即他大骂一声,“小爷我被雷劈了才会思慕他!”
顾非墨骂得正酣,随从阮七急急慌慌的骑马跑了过来。
“公子,您还有心这在里骂什么呢?您快回去看看吧,家里出事了!太师与夫人晕倒了。一大群女人在府门前哭着呢!”
顾非墨一怔,俊美眸子微眯,“这是怎么回事?快说清楚。”
阮七喘着气说道,“七八个嘴巴伶俐的媒婆到了太师府,说是要替奕王爷向公子求亲做他的侧妃。不知怎么的,京中的一众小姐知道了这个消息,一齐跑到府门前跪着哭起来要你不要断袖。太师跟夫人又急又吓就晕倒了。”
“去死吧!段奕,爷跟你没完!”顾非墨气得咬牙切齿。
他抖抖手中的长剑,咬牙用力朝奕王府的门楣掷去。
噌呛呛呛——
长剑随着劲道飞出,没入奕王府门楣上的“奕”字上。
顾非墨冷哼一声,打马离去。
阮七也紧跟着离开了。
两人走后没多久,奕王府的府门大开。
德慈太后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走出府门,随后跟着走出来几个太监。
其中一个个子高瘦的太监抬起头来,清冷眼神瞥向门楣上插着的长剑,对随后跟出的化妆成老头的青一说道,“这柄剑可是一把好剑,收起来,当作顾公子送给王爷的定情信物。”
青一:“……”他一阵恶寒,无语说道,“是,主子!”
……
云曦被红衣女子扛在肩膀上,一路到了悦客酒楼。
她被她放下的地方不是正门也不是侧门,而是酒楼最高的一处围墙边上。
然后,她伸手拍了拍云曦的脖子与后背。
云曦的嗓了一痒,咳嗽了几声,发现能出声后,她扶着墙壁喘息了一会儿说道,“你是谁,为什么抓我来这里?”
“丫头,老娘帮忙你呢,知道不?就你那倔脾气的舅舅,天下只有老娘搞得定,小奕儿也拿他无辙,不过……,他这几年的脾气变得有点儿古怪,老娘这心里也没有底了,算了,既然答应了小奕儿,就一定会帮忙。”
云曦见她一口一个小奕儿,貌似与段奕很熟悉。
而且,她被她劫持出来,段奕仿似无事人一般的站在原地。
她眯了眯眼又问道,“你究竟是谁?”
红衣女子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咯咯咯一笑,“小奕儿叫我师傅,但我嫌老气,不许他这么叫。我收了那么大一个徒弟,旁人会以为我很老,所以,大家都叫我甜甜小姐。”
云曦:“……”
“当然,我还有一个真名,叫谢甜!按着辈分算,你得喊我一声姑姑。”
云曦惊讶,“你是谢府的人?”
“可以这么说,只是谢府太枯燥,老娘厌恶,跑了出来。”她眉梢一扬笑道。
谢府的人?
隐约听说,多年前从谢府跑出过一个小姐,家中找了许久没有找到,难道是她?
谢甜拍拍云曦身后的墙壁,说道,“会爬吗?”
云曦摇头,“太高,没有绳子爬不上去。”
“那你还怎么嫁段奕?你那倔舅舅会同意才怪!”
谢甜收了笑容,说道,“听我说的做。吸气,身子腾翻,脚尖踩地……”
云曦腿上被她抽了一下,同时按着她说的做了,身子腾空翻起,再定神,发现已在酒店的院中。
一个仆人看着云曦一脸惊讶,紧接着谢甜也跳进院中来。
她看了那小仆一眼,手中披帛一抖缠住小仆的脖子,恶狠狠的说道,“阁主在吗?”
小仆眨眨眼,吓得一脸惨白,“在……在在在……”
谢甜眉梢一扬说道,“还有,曦小姐是自己跳进院墙来的,没有旁人帮忙,记得跟阁主说。”
“是是是……是……”
阁主?
云曦微微眯眼,问谢甜,“姑姑,是青云阁主吗?他是我舅舅?”
“可不就是他么?”谢甜抽回了披帛朝悦客酒楼的三楼走去。
这么看来,谢府的地道连着悦客酒楼的原因就不难解释了。
三楼里间的一间客房,门前守门的小仆见谢甜走来,吓得拔腿就跑。
云曦挑眉,为什么酒楼的人都怕她这位姑姑?
客房的门上上了锁。
谢甜口里嘟囔了一句,“呵,居然反锁着门?”
她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枚细针在锁孔上搅动了几下,锁开了。
谢甜一脚踢开屋门,大步走了进去。
云曦紧跟其后。
“这么大的力气踢门,脚不疼?”屋中一个男子温声说道。
谢甜轻笑,“我还以为你怪我踢坏了你的门。”
“不就是一扇门么,坏了就坏了。”男子说道,口气带些无奈。
没错,这声音正是那个半夜抓她去跑步爬山练剑的舅舅。
云曦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窗边站着一位负手而立的白衣男子。
那人正背对她们,墨发半束半垂。从窗外吹来的风拂过他的墨发与衣袍,翩然似仙。
“云曦见过舅舅。”云曦走上前在他身后行了一礼。
以前也听母亲与父亲说起过,她有一位舅舅,但失散多年,也不知生死,只知名叫端木斐。
“起吧。”他道,声音温和。
云曦直起身来,那人也转过身来浅笑着看着她。
她迅即呆住,世上竟有如此相像的两张脸!
这分明是段奕的脸!只是比段奕年长一些。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相较段奕,多了几分沉稳与内敛,眉宇间却是一派淡然。
而段奕则是孤傲,常常是三分笑意七分嘲讽的斜睨着看人。
“听说,段奕向你家送了纳采礼?”端木斐微笑着问云曦。
“是。”云曦点头。“求舅舅同意。”
谢甜走到端木斐的面前,将胳膊搭上他的肩头,拽了拽他的头发头说道,“端木,你不会反对吧?我徒弟头回向人提亲,你要是反对的话,他很没面子的。”
端木斐抽回他的头发,矮身坐在椅内,说道,“甜甜为什么过问他们的事?”
“徒弟娶妻,做师傅的当然得关心关心,哪有不闻不问的?你要是不同意,老娘就……”谢甜一脸凶相。
“你说要嫁给那个朽木,说了很多年了,也没见你嫁过去,这回是真的?要不要我备上一份嫁妆?”端木斐轻瞥她一眼。
谢甜怒目:“……”
“舅舅。”云曦忽然道,“您是我母亲夏氏的兄弟?”
她盯着端木斐的脸,总觉得他们都瞒着她什么。
他有端木雅的的画卷与银链,又姓端木,怎么会跟夏玉言扯上关系?
“不是。”他摇摇头,说道。“我是你生母端木雅的义弟。你父亲是谢宏。当年你母亲生的是双生女,姐姐是谢婉,你是妹妹谢曦。只是……”
他顿了顿,神色出现极大的忧伤,深吸了一口气后又缓缓说道,“你们姐妹俩的命格奇异,在一起就互相吞噬对方的元气,身体强健的一方总会吞噬弱者一方的。这样的命格只能存活一人。而分开就好。而且,南诏灵族的人一直在追杀你父母。所以,你父母不得不送出一人。谢婉当时正生着病,你父母便留下了她带在身边抚养,他们将你送到栖身的庵堂里交与庵里的住持,谁知当晚追杀的人就来了,混乱中与那收养你的人分散了,我寻了你很久,直到去年才找到你……”
云曦惊愕的看着他。
原来与谢婉的脸如此相似,是因为,谢婉与谢曦本来就是双生姐妹。
找不到她也能理解。
夏玉言一个无依无靠的谢府平妻,儿子没了,守着孤女艰难度日,府里的人又欺负她,她便几乎没有机会出门。
谁又会想到她带着端木雅的女儿藏在谢府里?说巧不巧的躲过了追杀?虽然坎坷但还是活了下来?
“可是……”云曦顿了顿,“谢婉被谢府的安氏母女害死了。”
“她的死,其实是你的生。”端木斐道,“你们俩是灵魂共体,十五岁后,只能活一人!另一人活着,也是没有记忆的木头人。”
原来是这样,难怪在她的脑中,以前是谢云曦的,现在又全是谢婉的。
也难怪,谢婉一到谢府,被安氏几个子女欺负得身子病弱的谢云曦身子更弱了,一病就是五年。
而谢婉一死,她却康健了。
这是幸还是命?二者灵魂占一个身体?都说姐妹好,可她们只能活一个。
也难怪安氏要在谢婉十五岁及笄那日剥下谢婉后背的人皮地图,因为,她算不准哪个活到最后。
“送她回吧。”端木斐看了一眼谢甜说道,他盯着云曦的脸,神色有些忧伤。
“你同意了是不是?不许反悔哦!”谢甜拧眉怒目地看着端木斐。
端木斐涩然一笑,“都求到我的面前,再不同意,便是棒到鸳鸯招人恨了!”
“知道就好!”谢甜咯咯一笑,也不容端木斐再说话,她拉着云曦的手出了酒楼。
云曦被她送到了夏宅。
“姑姑,为什么送我回到家里?”云曦看着夏宅的府门有些无语。
谢甜拍拍她的小脑袋,嘻嘻一笑,“未嫁女得矜持一点,少往男方家跑,否则不值钱,知道不?其实你姑姑我很想将你掳走到天师门去关个十年八年再放你出来,但又一想,小奕儿过几天又得去青州,你两个很快见不着面了,也一样,哈哈哈哈——”
云曦:“……”
有这么损的姑姑吗?
……
谢甜走后,云曦飞快的跑进了府里。
“看见夫人了没有?”她逢人就问。
“没看见。”
云曦回到夏宅的曦园。
留在园中的吟霜忙起身迎了上去,见她神色不好,便问道,“小姐,怎么啦?”
云曦看她一眼,说道,“我见到你们阁主了。”然后又愤愤然的道,“那悦客酒楼,我去过不下百次了,也找过他几次,每回都不见我,这回倒是见我了。真是故弄玄虚!”
吟霜抿了抿唇,说道,“不是阁主不见小姐,而是他没法见小姐,阁主受了很重的伤,一个月只能出现一二天。上回出来教小姐习武,他又去了一回皇宫,耗费了许多心神,小姐今日去见他,估计也是勉强撑着的。”
“受伤?”云曦拧眉,“谁伤的他?”
吟霜摇摇头,“六年前便是这样,不清楚谁伤的,听阁主身边的人说,他躺了一年才醒来,大家都……都要准备后事了。”
受伤了?端木斐?云曦微微蹙眉。
外面院中忽然响起脚步声。
青衣大步走了进来,边走嘴里边哼哼着。
吟霜一脸嫌弃,“这才上午呢,你抽疯啊?”青衣更是冷嗤,“不是我抽疯,是隔壁谢老爷抽疯。”
云曦的眼神往青衣脸上瞥去一眼。
她淡淡说道,“夫人跟他和离了,他抽疯他的,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青衣来到云曦面前,唇角撇了撇,说道,“奴婢从谢府门前走过时,谢老爷居然拦着奴婢陪笑脸,要奴婢请小姐过去同他见面。”
吟霜柳眉一挑,呵呵冷笑,“他想得美!将小姐赶出来还要小姐回去见他?那要看咱们小姐的心情。”
云曦捧着茶杯微微一笑,“估计是求我娘,而我娘不理他,这又求到我这儿来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一定是为了谢云容而来。”
“那么,小姐要不要去见他?”两个丫头一齐看向她。
“见,不过,不去谢府。他要见我,让他自己走来夏宅,只怕他没那个脸!”
云曦正捧着茶碗喝水,在前院听差的小丫头四月飞快地跑来了。
“小姐,您快去看看,隔壁谢宅的人在咱府门前闹事呢,好几十人呢,夫人又不在府里,白管家问,是直接拿棍子打人还是报官?”
“谢府的人?”云曦的眼睛一眯,继而冷笑道,“谢府的人来闹事?这是活得舒坦了吗?报什么官?他来打,咱们就打回去!总之,是他们先闹的,‘理’字可占咱们这边!”
她眸中厉芒一闪,“青衣吟霜,都跟我到府门前去看看!”果然,云曦还没有走到府门前,就已听到一片吵嚷声。
白虎与玄武两个客家两命人堵着门。
云曦走上前厉声一喝,“堵什么?将府门打开!夏宅又没有做亏心事,关什么门?”
府门打了开来。
她的眼睛一眯,居然全是一帮缺牙的白发老头老太?这还真没法打。
难怪白虎犯难。
谢锦昆与一众站都快站不稳的婆子姑子老汉们站在府门前,七嘴八舌说着云曦的不是。
“三小姐啊,你姐姐二小姐正关在牢里呢,好歹是姐妹一场,你还不去看看她?你要救她出来啊!”
“血浓于水啊,做人不能太无情啊!”
“如今谢府只剩了你们二位小姐了,你还不好好的关心一下二小姐?她要是真有事,别人有姐妹,你可就没姐妹了!”
“你不能自己得过好,不管姐妹啊!”
“说的是啊,不能太无情!”
云曦冷笑,谢锦昆这是当面将她一军?让她不得不答应了吗?他求不到人,便求到她这里?
云曦大步走出府门,站在高高的台阶上。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谢锦昆与一群闹事的人,冷笑说道,“谢老爷,我娘只生了我与我哥,哪里来的姐姐?
既然不是姐姐,我关心她人干什么?我又不是菩萨,天下苍生何其多,我哪里关心得过来?再说了,小女子身份卑微,谢老爷好像求错人了!”
“你个死妮子,真是白养了你一场,你竟然站在高处说话!你给老夫下来!”谢锦昆站在台阶下怒得直吹胡子。
“养?”云曦的脑中又闪过一些谢云曦身体的记忆,冷笑道,“谢老爷,您养过我吗?我跟我娘穿的吃的用的,每月的杂用开销,哪一样不是我们母女俩做绣品活换来的?
若说养,那也是谢老夫人养了我跟我娘一场。再说了,我娘不是跟你和离了吗?同老爷也没有半点关系了!”
“三小姐说得不对啊,和离也是父女啊!”
“劝她有什么用?这就是谢老爷养的一头白眼狼!”
谢锦昆暴跳起来,“不孝女,你是老夫生的,父母和离,也改变不了父女的关系!你竟敢跟你父亲顶嘴?老夫要打死你!”
谢锦昆暴跳而起挥拳头朝她冲来。
云曦身子一闪同时躲开了他的拳头。
她忽然发现府门前站着的一群人九层以上是陌生面孔,并不是这条街上的。
很显然,这些人是他找来助威的。
她心中一阵冷笑,谢锦昆为了造声势,居然请了人来做托演戏!
“谢老爷,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女儿,不过,很遗憾,我不是你的女儿,既然不是女儿,你又没养过我,你同别人生的女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个死妮子敢胡说!连你老子也不认了?”谢锦昆抬手又要打人!
云曦恼恨的伸手一抓他的手腕,再将他的身子一转,面对那些老头老太大声地说道,“各位爷爷奶奶们,你们辛苦一场来夏宅前听小女子与谢老爷辨事非,辛苦了,现在请你们再安静的听听小女子说个故事,走时可一人得五两银子。”
五两?
老头老太们沸腾了,谢家老爷才给一两呢,真小气,别理他了,听小姑娘的。
“行,小姑娘你说吧!”
“说吧说吧,小姑娘,记得给五两啊!”
云曦一笑,招手叫来白虎,“拿银子来!”
谢锦昆气得跳脚,口里一直骂着不孝女。
但他的胳膊被云曦揪着动弹不得。
云曦冷笑,“谢老爷,你可记得夏夫人儿子失踪后的几天,你的二夫人也就是现在的夏夫人是怎样过来的吗?儿子不见了,你自己不去找,也不准仆人去找。夏夫人心急如焚只好自己去寻儿子,但身边又没有奶娘带女儿,只好带着女儿出门。”
“……”
“结果。才百日大的女儿跟着她连续几天几夜奔波后生病了。可老爷又不管她的女儿,不给请大夫。因为,老爷当时正抱着月姨娘刚生的女儿欢天喜地呢,哪管二夫人女儿的死活?发烧好几天却不给找大夫,也不给钱,更不见二夫人!”
“……”
“结果,夏夫人的女儿发烧五天后夭折了,失了儿子的夏夫人又痛失了女儿,她如疯了一样坐在庵堂里天天哭,有个好心人送了她一个女儿,也就是我!才没让她伤心死掉!”
“……”
“你难道没过问她为什么那些日子天天哭?当然,你也不会过问!你只喜欢貌美如花的月姨娘与出身高门的安氏,而夏夫人什么也不是,你一直嫌弃她是个村妇!所以,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人,凭什么要我一个与你毫无血亲关系又没有养育我的人叫你父亲?你哪里配?”
谢锦昆扭过头来,惊愕的看着云曦,“你……你在胡说!哪里有这回事?”
云曦眸色一冷,冷笑道,“胡说吗?谢老爷!北城门往前二十里的地方有个倒塌了半边院墙的月亮庵,你女儿的尸骨就埋在里面大佛前的泥地下!你自己去挖挖看,那里面同时还埋着她的生辰八字!与她出府时穿的衣衫,还有锈着谢氏字样的小鞋子,虽然过了快十六年,但是要是埋得好,应该还没有烂掉!”
“曦儿——”夏玉言凄厉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外传来。
她嘴唇哆嗦,脸色惨白的瘫软在地。
刘宅的刘策正站在她一旁,伸手扶着她,“夏夫人?”
云曦看向青衣与吟霜,“快扶夫人进府!”
但夏玉言推开了两个跑来的丫头,尽管身子一直在发抖,她还是一步一挪地走到谢锦昆的面前。
她忽然展颜一笑,咬着牙扬起一巴掌打在谢锦昆的脸上,冷笑说道,“这一巴掌是我替我儿子打的!你活该这辈子没有儿子在身边,你死了也不会有人给你摔灵!因为你不配为人父!”
谢锦昆骂了一句,“你个疯婆子发什么疯?”但他的双臂被云曦钳住了,根本动不了。
夏玉言不理会他的骂声,左右手同时开打,甩在他的脸上,“这是替我死去的女儿还上的!你不给我钱,不给她请大夫,又不准我出门去,你活活害死了她!她要是活着,比曦儿还要大上两个月,谢锦昆,我夏玉言这辈子下辈子都不想跟你再扯上关系,你给我滚回你谢府去!”
原本还义愤填膺指着云曦是个不孝女的人群都哑了口,得了银子的不会说,刚刚走来围观的街坊邻居更是惊愕的不说话。
一张张鄙夷的脸看着谢锦昆,一声声嘲讽议论起来。
谢锦昆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云曦厌恶的抬脚将他踢进人群,扶着夏玉言转身进了府里。
众人手中的烂菜叶子,臭鞋子全都一股脑儿扔往谢锦昆。
“快打死这个冷血的父亲!”
谢锦昆一身狼狈逃回了谢府。
“快关府门,别让人进来了!”他惊魂未定的扶着墙喘着气。
芍药上前一把扶着她,“老爷,那边那谢云曦说的可是真的?夏玉言真的有个女儿死了?”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谢锦昆朝芍药冷喝一声,“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说夏玉言给云曦选了个有钱夫婿,让老夫去威胁那小妮子,谁知那小妮子竟说出十几年前的事来,生生丢了老夫的脸。但是,这件事,她怎么会知道?”
“怎么会知道?还不是夏氏说的?然后挑拨你们父女的关系。现在,老夫人管得又严,咱俩手头没什么钱了,不从那丫头的手里拿点,喝西北风啊?”
谢锦昆捏着胡子唉声叹气,“容老夫想想。”
……
神色恍惚的夏玉言被青衣与吟霜扶到了她的园子里,见云曦跟来了,她上前抱着云曦就哭起来。
“娘!女儿不会离开你的,不会不认你的。”她道,同时心头也哽咽着,虽不是亲生,但夏玉言毕竟养育了她近十六年。
夏玉言抬头看向她,脸色惨白,满脸都是泪,“曦儿,那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见到了舅舅,他全说了,他说,我有权知道真正的身世,也有义务更爱娘,要回报娘。要不是娘辛苦了这十几年,云曦恐怕早死了吧,因为当时的庵里那么乱。”
夏玉言抚向她的脸,含泪微笑道,“你只要一直喊我娘,就知足了,娘不要回报。”
云曦上前抱着她,“女儿永远是娘的女儿。”
……
谢枫回到府里,有嘴快的仆人向他说了府门前发生的事情。
“什么?!”他咬牙切齿骂了一句,“老匹夫,敢害死我妹妹!这事绝对不能就此揭过!我谢枫跟你没完!”
他飞快的来到夏玉言的院子。
见云曦带着两个丫头从屋里走出来,他上前一把抓着她的肩膀,焦急的问道,“娘怎样了?这件事重被提起,她一定很伤心!”
云曦一叹,“她哭累了,睡着了,桂婶与五月正守在床边呢。”顿了顿,她又道,“大哥,虽然事情重提,会伤她的心,但是,难道就该让那谢锦昆披着一匹羊皮装可怜骗人?”
“不可能!”
谢枫沉着脸大步进了夏玉言的里屋,很快就又走了出来,往院外走去。
“大哥!”云曦紧跑了几步跟上他,“曦儿不是你的亲妹子,你会不会嫌弃我?”
谢枫的脚步一停,然后转过身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道,“你永远都是我谢枫的好妹妹,不会因为多了些人多了些事而改变。”
“好,曦儿也是这么想的,大哥也永远是大哥!”她上前抱着他,扬着眉说道,“但是,大哥出门收拾恶人,要带上妹妹!否则,便是将曦儿当外人看了!”
她调皮的扯着唇角说道。“最好是收拾谢府的谢老爷谢锦昆!”
谢枫一笑,“居然被你看穿了心事,好,一起去!”
……
帝寰宫里。
元武帝正在看折子。
福公公走上前来,说道,“皇上,太后求见。”
“太后?她怎么忽然来宫里了?她不是不喜欢来这宫里吗?如避蛇蝎一样的跑到外头去住着了?”元武帝抬眸看向福公公,冷笑一声,顿了顿,又道,“罢了,让她进来吧,别让世人说她儿子不在京中,朕欺负她一个孤身妇人。”
“是,皇上。”福公公退下,德慈太后由一个太监扶着走上前来。
“皇婶别来无恙?”元武帝起身朝德慈虚虚抬手,脸上没什么表情。
德慈对这个与她同岁,却要喊她婶婶的皇帝一阵鄙夷,心中暗暗冷笑。
要不是当年她机警了一点,拉了一个宫女顶替她,从宫中逃出来,只怕早被宫变的人砍死。
她在身边太监的搀扶下坐了下来,递上一封折子说道,“托皇上的福,哀家的身子还算康健。哀家此次来是来替皇儿奕亲王请旨赐婚的。”
元武帝的神色马上一凛。
德慈身旁的太监接过折子向元武帝走去,福公公先一步接了过来递上龙案。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元武帝随口问道。
德慈叹息,“他爱好男风,哪里会有高门的女子同意嫁给他?哀家倒是看中了一户人家的姑娘,年纪一十六,母亲是平民,无父,兄长只是个七品小官。”
元武帝狐疑的看向德慈,段奕会娶一个身份如此差的女子?
折子打开来,他眼神一眯,谢枫的妹妹?
如果是谢枫妹妹的话……
他合上折子,“皇婶,奕弟弟娶妻,朕心中欢喜着呢。但是,女方八字还要拿到钦天监合上一合,朕才能批下。”
老奸巨猾的东西!
德慈心中暗咒一声,但脸上依旧笑容满满,“多谢皇上赐婚。”
德慈走后,福公公对元武帝说道,“这奕亲王怎么会看上谢枫的妹妹?”
元武帝嗤笑一声,“哪里是他看上?他可是个断袖!是太后看上了。太后倒是会寻人,居然选了一个估计没人会娶的女子,父母和离,哥哥官职卑微,母亲是民妇。身份如此差,段奕那心性高傲的人怎么会看得上?”
“那依皇上的意思是——”
“准!但是朕就是要这么掉着德慈的胃口,一下子批了,倒像是朕满意一样,让他们好拿捏着朕!段奕嫌弃,那么朕一定要批,再说了,也正好拉拢一下谢枫。
他的妹妹一飞冲天成了王妃,他是必得感激朕!也可让他叮嘱着他的妹妹监视着段奕!所以,这折子,批好了也要压上三日后发下去!”
福公公眼睛一亮,笑道,“皇上英明!”
脸上贴着人皮面具装成太监的段奕扶着德慈太后出了帝寰宫。
德慈走到宫中一处空旷无人处,看了段奕一眼,说道,“你说皇上什么意思?脸上不阴不阳的?”
段奕却了然一笑,“他会同意的!因为,曦小姐哥哥的身份。”
“哦?说说看?”德慈好奇的问道。
段奕道,“曦曦的哥哥只是个七品城门副指挥使,对儿子起不了帮助,便不会有妻族来助继而威胁到他的江山。”
德慈眸色一亮,“对,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母子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段奕叫来宫中轿撵陪着德慈正往宫门处走去,便见前方走来一行人拦住了去路。
“原来是皇婶啊,真是好久不见了。”顾贵妃坐在轿撵上朝德慈妖媚一笑。
德慈神色一凛。
段奕低着头站在德慈的一旁,手指已经悄悄地开始摸着袖中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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