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七 金色焰火

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

        在梅西妮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多重强固的铁栏被那双金瞳的主人以难以置信的方式破坏了——来人仅仅用那看起来如同深闺大小姐般纤细修长的双手，硬生生地将其左右强行拨开，留下一个可供人通过的空洞。

        “梅西妮·托拉斯，想活下去吗？”!c66c%

        清脆的女声，感觉像是比自己年长不了多少的年轻女性。亚麻色的斗篷包裹着她的身体，梅西妮只能从对方的声音来进行判断。

        “愚蠢的拜占庭不仅没有意识到你的头脑的重要性，还试图摧毁这份宝贵的知识，你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梅西妮一时没有回答，她看到了这个不速之客的身后还有数个一样装扮的人，他们没有理会倒在地上的两个看守者，径直地走到她的面前。

        其中一个蹲了下来，拿出一个类似刀剑柄部的道具，然后这个神奇的东西竟然发出其奇妙的光芒，喷出了一道白色的光刃。

        光刃轻易地破坏了梅西妮身上的拘束衣，一件朴素的白色连衣裙被丢到一丝不挂的梅西妮身上。看这样子不管梅西妮的回答是什么，早有准备的这些人要做的事情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你们到底是谁？”

        重获自由的感觉让梅西妮全身的毛孔都仿佛在吐出这段时间积累在体内的浊气和怨念，但她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处境依旧没有改变这个现实。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冒着跟拜占庭作对的风险来做这种事情，自己会被救出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一定就是想要自己的研究成果。

        “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从结果而言就是我想要你，包括你所拥有的知识，研究成果……以及你其他的全部。”

        被如此直接地说这样的话还是第一次，梅西妮感觉眼前这个人的眼神有种无言的压力，她甚至觉得自己准备下意识地点头答应。

        “我不喜欢强迫别人，特别是未来的重要合作伙伴。你愿意跟随我的话，我会提供所有你需要的物资，你不需要顾虑任何东西自由自在地进行你的研究……假如你拒绝的话，那只能算我运气不好，我马上离开这里。”

        听起来似乎很讲道理，但梅西妮没有感觉到自己有选择的余地。自然，这些人不会加害自己，只是在劫狱之后丢下犯人跑掉，只会让犯人的立场更加危险。不管怎么说，目前最首要的事情就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已经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哪怕一秒了。

        梅西妮点了点头，她便仿佛看到头罩的遮掩下那张脸露出了微笑。

        “贤明的选择。”

        话音未落，梅西妮便被一手抱了起来，然后被什么人从身后披上了相同样式的斗篷。在接触到对方的时候，她明显地感受到女性特有的体香与温软，很难想象刚刚徒手扳开铁牢的那双手竟然是如此纤细。

        不请自来的劫狱者一共有五人，从进来到现在一直都没说话的四人恐怕是这个女人的随从吧。

        在经过休息室的时候梅西妮看到两个男人倒在地上，他们脸上的表情没有恐惧也没有惊讶，贯穿胸口的伤口大概是致命伤吧。

        她认得其中一个男人，那是个叫汉斯的老人。这个老人是少数会用隐含着慈悲和温柔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人，尽管这个人一直在看守着自己。

        她渴望自由，但这个男人为了她而死了。就算只是间接的，说是她亲手杀死汉斯也不为过。

        “怎么？”

        以为梅西妮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下了，她被这么问道。

        “……不，没什么。”

        梅西妮最后一直在用复杂的眼神看着那具尸体，直到地牢的门被关上为止。

        ——————

        带着梅西妮悄无声息地横穿寂静无人的街道，潜入一条条不知道通往何处的小道，终于六人来到了伊斯坦布尔的边界，一堵高高的城墙挡在他们面前。

        本以为这些人会翻过去或者甚至直接破坏掉，没想到为首抱着自己的那个女人竟然毫不犹豫地找到城门脚下的岗哨处，敲响了岗哨的铁门把沉沉欲睡的卫兵惊醒。

        无视梅西妮那惊愕的目光，斗篷女子盯着刚醒来甚至不太清醒的卫兵，轻声说道：“晚安。”

        卫兵看到打扮可疑的几人马上一个激灵瞪大眼睛准备张嘴打算喊着什么，但又忽然呆着不动——梅西妮看到这奇怪的一幕，马上注意到不自然的地方。

        借着月光，梅西妮发现卫兵那拜占庭人特有的褐色瞳孔变成了妖艳的金色。一瞬间以为是魅惑或者什么心智魔法，但她马上否定了这个猜测。

        卫兵的眼神并非空洞无物，反而比起之前要更加强烈，仿佛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填充至满载状态，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她从未见过。

        “安静地开门。”

        如同主人对奴仆，皇帝对臣下的命令，明明是温和的口吻但就是带着这份不可思议的感觉，卫兵马上站起来以这个时间段里显得有些诡异的勤快，卖力地把城门打开了一个小缝。

        “休息吧。”

        “是！”

        狂热的眼神盯着斗篷女子，卫兵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再次趴到岗哨的窗口边，再也没有了动静。

        逃狱的行动顺利得不可思议。从地牢到现在才没过去十分钟，她已经离开了这个可憎的城市，奇迹般出现在郊外了。

        “有些失望啊。”

        斗篷女子脱下头上的罩帽，露出了她本来的面貌。

        如同金丝一样漂亮的金发马上夺去了她的注意力。两鬓的发卷微微地露出了一点，这种未婚贵族女子常见的发型让梅西妮猜测这位女性是不是来自西方或者北方的某国。再次引起她注意的是那张漂亮得不太真实的脸蛋，太过于精致完美反而让她感觉不到什么美感——那更像是一个逼真的面具。

        梅西妮拥有一般人以上的感性认知，她比起眼睛所收集的情报，更加重视自己从得到这些情报的瞬间所产生的感觉。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这并不是什么逼真的人偶，只是梅西妮依旧认为这个女人依旧隐藏着自己的本体——但唯独那双眼睛，她相信那是真的。

        观察也不过是短短数秒时间，她留意到这几个人都站着不动，而斗篷女子别有深意地看着被黑夜笼罩着的伊斯坦布尔。

        虽然是短短不到十分钟的相处，但梅西妮已经明白这个女人不是喜欢把时间浪费在没用的地方的人。停留在这里，大概不是为了享受似乎仅对于自己来说有意义的成就感。

        “明知道第二天要处刑了，前一晚却依旧防守如此薄弱，拜占庭也不过如此。”

        历史上的拜占庭也就是东罗马帝国，她可不记得是这种程度的东西。

        女子嫣然一笑，同为女性的梅西妮竟然发现自己心头一紧，有种抽动的错觉。那样子，就像是被她所迷住似的。

        明明在自己看来是面具一样的那张脸，笑起来却如同风情万种妩媚动人，她觉得这已经不能算是个人魅力，而可以归为某种咒术或者诅咒了。

        “最后，给拜占庭留下点什么东西吧。”

        就像决定晚饭什么菜单似的语气，轻松得让梅西妮以为自己并不是刚刚完成了一次逃狱行动。

        “你想做什么？”

        梅西妮好奇地问，女子微微一笑。

        “——放个烟花庆祝一下吧。”

        说罢，她那虚握的右手出现了一根拳头粗的长条状能量块，那形状就像是一支投掷用的长枪。长枪至少两米长，仿佛由光芒凝结而成的长枪散发着跟女子双瞳一模一样的金光，这阵令人躁动不快的金光让她非常不舒服。

        女子对着伊斯坦布尔的方向，朝着天空大约七十五度角发力将长枪射出，长枪便眨眼间不见了。

        “好了，回去吧。”

        梅西妮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对着天空攻击有什么意义吗？而且那种高角射出去，根本什么都碰不到就会在空气中被磨耗得一干二净，到底有什么意义？

        女子并没有对她做的事情作任何解说。只是梅西妮在长枪投出的那一瞬间，看到了她眼神深处闪过的某种复杂情感。那种感情，混杂着愤怒和憎恨，愧疚和悲痛，等等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

        由无数被具现化的暴戾凝聚而成的，经过进一步压缩和改良的【巨神枪】穿透大气，在零点几秒内在空气的磨耗下速度渐渐减少至最低点。终于，它来到了极限高度，失去可控制的高浓缩能量失去了空气，长枪如同玻璃般碎裂成一根根形状跟本体无比相似的小神枪。

        就算失去了上升的动力，巨神枪以及从它身上渐渐分裂出的小神枪依旧朝着伊斯坦布尔中心飞去，而且过程中还继续以几何级别增加小神枪的数量——最后，巨神枪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铺满了伊斯坦布尔上空，无数正在斜下朝着这座沉睡中的城市倾斜而至的小神枪。

        那一夜，沉睡的伊斯坦布尔笼罩在一片金色的豪雨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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