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特编 九十四、交织的悲痛

世界，此时被还原成黑白状态。

        时间，被定格在这一刻。

        艾莉丝瞪大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仿佛梦嗌般摇了摇头，又踉跄地退了一步，然后呆滞地站着不动。

        爱丽丝……骗人……不要……

        红光中维拉希亚张开双手，浑身散发着强烈的光芒。

        天使……我成为了天使……

        轰——————！！

        双臂一振，一股气浪猛然轰出，无数碎石飞起，地上都是斑驳交错的痕迹。

        一双巨大的翅膀从维拉希亚背后长了出来，暗红的羽毛在飘舞着，维拉希亚现在全身爆发着仿佛可以压倒世界上所有一切的气势。

        “恶魔……去死吧……现在就是你的末日！！！”

        忽然全身被愤怒所包围的维拉希亚流下了两行泪水，但随后被她身上所放出的火焰蒸发了。

        “呀————！！！”

        仿佛大地都在颤抖着，维拉希亚怒吼了一声，扑向还呆呆地站在那里的艾莉丝。

        呼——砰！！

        一股庞大的气劲凭空出现，居然把艾莉丝身边的所有东西全都狠狠地撞开！

        你这个恶魔……恶魔……恶魔！！！！！！！

        那一双金色的瞳孔。

        木然张着一双泪如泉涌的金瞳，艾莉丝嘶哑地念道什么……

        还给我……

        爱丽丝……还给我……

        还给我！！！！！！

        天地，颤抖了。

        前所未有地恐怖的风暴以艾莉丝为中心急速旋转着，红、黄、蓝、绿……维拉希亚眼前五彩缤纷。

        一个个巨大的魔法阵次第扩散，无数元素被压进艾莉丝的身体里面，其速度之快甚至可以听到尖锐的空气的磨擦声。

        把爱丽丝还给我！！！！

        艾莉丝那悲愤交加的怒吼震动了整间训练场。她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个由元素组成宛如实体的巨大齿轮，正在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高速回旋着。

        喔啊啊啊啊啊————

        砰！

        巨大的岩石爆裂声响起的同时，维拉希亚看到的是艾莉丝那愤怒到扭曲的脸庞。

        锵！

        “果然就是你……恶魔！！！”

        一把雕刻着古老纹的长剑挡住的她的攻击，维拉希亚歇斯底里地喊道：“果然是你……你这个该千刀万剮的恶魔！！！”

        维拉希亚只在里面看到了无边无际的杀意和破坏欲。

        呼——砰！

        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艾莉丝扭身就是一个飞踢，被维拉希亚用左手挡着，发出一声闷响，就像是什么碎裂的声音。维拉希亚一发狠，居然把艾莉丝一下按倒在地上，把地面撞得破裂成蛛网形。

        啊啊啊啊啊——

        艾莉丝似乎丝毫没有感觉，马上一拳轰向维拉希亚的脸颊。维拉希亚居然连躲都不躲，直直地把自己的空出来的右手轰向正在被她压在地上的艾莉丝。

        砰——

        巨大的烟尘弥漫着，艾莉丝在地上一打滚，丝毫没有在意刚刚被击断的肋骨，一脚蹬碎地面，整个人以诡异的姿态飘飞起来，冲向被打飞几十米然后才停了下来的维拉希亚。

        “啊啊啊啊啊！！！”

        艾莉丝一边悲吼着一边在空中高速转体，居然掀起一阵劲风！而维拉希亚挥舞着锋利的剑直砍艾莉丝。

        砰砰砰！

        两人接触后居然一时相持不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然后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又缠斗在一起。

        这是一场惨烈的战斗。

        要是艾莉丝这里被刺了一剑，她的拳头就必然在下一秒就会打断维拉希亚的几条骨头；假如维拉希亚那里被轰得快要散架，那么她的剑就已经在艾莉丝的身上开了道长长的大口子。

        血与泪的飞溅，剑与火的交织，在火焰中的两人正在交换着生命，正在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别人的生命。

        悲恸的吼叫和愤怒的尖叫相互碰撞在一起，无法调和。

        “死吧死吧去死吧————”

        维拉希亚一偏头躲过了几乎是中了就必定爆头的一击，然后咬牙切齿地嘶喊道。

        咻——唦唦唦……

        趁着这个空档，维拉希亚的手忽然高速拉伸起来，竟然像机关枪一样把猝不及防的艾莉丝捅成了马蜂窝！

        你……

        浑身都是不断地往外冒着血的血洞的艾莉丝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跪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已经被自己的血染红的地面。

        “这把剑……可是天使用来斩杀恶魔的剑啊！！”

        呼——

        维拉希亚高举着剑，对着艾莉丝的颈部，哭喊着尖叫道：“结束吧……我的恶梦！！！”

        把一切都结束吧！！！

        噗！

        血液飞溅，漫天血花，一片艳红。

        砰。

        一具被血染红的身躯倒在地上，血，慢慢地漫过了地面，流到法阵的凹槽上。

        恶魔……已经被我杀了……

        维拉希亚颤抖着身体，泪流满面地看着自己那被鲜血浸透着的双手，扭曲地笑着。

        “哈哈哈哈————”

        咻——轰！

        一个暗红色的火球忽然在她背后爆炸，她的笑声被硬生生地打断了。

        “琉蜜亚丝……姐姐？”

        “你……你干了什么！？”

        面对伤痕累累的琉蜜亚丝那凌厉的质问，维拉希亚反而一副想通了什么的样子，双眼放出嗜血的光芒。

        “姐姐……也是成了恶魔的同党了呢……”

        “……你疯了！”

        “对呢……姐姐你也是恶魔……恶魔！！！”

        速度快得惊人，刚刚似乎被伤得很严重的维拉希亚居然运动自如，一点也不像受伤的人。

        “你……！？”

        噗！

        一道血链飞起，一条由左上到右下的伤口出现在琉蜜亚丝的身上。

        “姐姐……也请你去死吧！”

        闪到她的背后，维拉希亚一个反手剑把琉蜜亚丝的身体捅穿。

        怎么可能……这就是天使的力量……

        噗。

        无力地跪下来，琉蜜亚丝吐了口鲜血。一阵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那是一把沾满了鲜血的长剑搭在她的脖子上。

        “姐姐……其实我真的很不想杀你……”

        “当初是你救了我……当初你是让我打开了自己的心……是你挽救了我……”

        维拉希亚说着说着已经泪流满面了。

        “然而……你也成了恶魔了。”

        “不，天下的人都是恶魔……天下的人都该杀……见死不救，满足于自己的安全，对他人的痛苦完全没有考虑到……”

        “姐姐……不要担心，我现在就来救你……让你脱离这个丑陋的人间……”

        琉蜜亚丝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眼泪却如没有了开关的水龙头一样流着。

        维拉希亚……

        “永别了，姐姐。”

        砰！

        一个篮球大的光弹击中的维拉希亚的手，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在旁边的琉蜜亚丝被炸飞，撞到墙上，似乎晕过去了。

        谁！？

        极端愤怒的维拉希亚扭头吼道，但她的动作忽然定住了，就像被什么卡住一样。

        火焰中，一个白色的身影静静矗立在地面上，就像一座不倒的丰碑一样。

        恶……魔！

        “一次……两次……三次！”

        “为什么你还不死！？为什么？！”

        “你要纠缠到我什么时候！？”

        维拉希亚悲愤的哭喊没有让那个身影有任何反应，就像根本听不进去一样。

        “恶魔的话……也可以哦。”

        烈火熊熊，然而这声轻轻的说话却没有被周围的火焰爆鸣声所掩盖。

        “那我就用恶魔的方法来说服你。”

        维拉希亚本能地退后了几步，心中充满了恐惧。

        明明我已经成为了天使……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都已经把她砍成那样，明明都已经是千疮百孔……为什么还能站起来……

        “我听到了。”

        嗒。

        艾莉丝摇晃着有点站立不稳的身子，踏出了一步。

        “你的痛苦……你的恐惧……还有你的悲哀。”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又是一大滩血落在地上。

        “其实……恶魔只是存在于你的心中而已。”

        “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么地痛苦……”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每晚在恐惧中度过……”

        “我不知道。”

        艾莉丝流着被血染红的泪，用缥缈的声音说道。

        “你……你又知道什么！？”

        维拉希亚忽然发了疯一样吼道，似乎心里什么伤痛的东西被触动了。

        “那又怎么样？”

        艾莉丝抬起头来，轻声但又坚定地问道。

        “……”

        被她的反问问住了，维拉希亚呆呆地看着她。

        “说呀……那又怎么样？”

        声音稍稍大了一点，艾莉丝悲伤地说道。

        “我他妈问你到底那又怎么样！？”

        仿佛沉寂了几千年的火山一样，艾莉丝朝她厉声吼道，维拉希亚居然被她吼退了几步，一句话也说不出。艾莉丝揪着她的衣服当头就是一拳，维拉希亚撞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自己的痛苦无法排遣就要找别人来发泄么！？自己的快乐被夺去了就要剥夺别人的快乐吗！？你告诉我！！”

        “我就算了，我妹妹也算了，琉蜜亚丝呢？”

        “她是你姐姐呀！你知道什么叫姐妹吗？！你知道吗！？”

        艾莉丝泪流满面地吼道，“我他妈也是个姐姐！我也有妹妹！你知道吗！？”

        “什么为了拯救姐姐，让她从这个丑陋的世界里面解脱……你在说什么混账的话！？”

        “闭嘴！！！”

        维拉希亚捂住耳朵尖叫着，然后哭喊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在这里乱说！”

        “你知道我自从那一天以后我在背负着什么吗？你知道我心中的痛苦有谁来分担吗？”

        “没有，没有！！！！”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什么都不明白，明明什么都不了解……”

        “那很痛苦吗……我不知道。”

        艾莉丝慢慢走向她，身上的伤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仿佛一开始就没有受过伤一样。

        “我不知道。”

        平淡的语气反而让维拉希亚无话可说，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似的。

        “什么叫痛苦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经历过。”

        “但我认识一个女孩……你的什么在我看来，连她的万分之一也没有。”

        “每一天都过着人偶般的日子……每一天都过着被虐待的生活……”

        “她唯一的亲人就是制造她出来的母亲。”

        “她是被当作是道具一样的存在……没有人理会她，就连她的母亲也不曾正眼看过她……一旦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就是一顿毒打……”

        “然而她是有感情的。”

        “悲伤……痛苦……寂寞……孤独……她的眼睛里就如一潭死水一样，没有任何光彩。”

        “可是她觉得她是幸福的。”

        维拉希亚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似乎无法相信有这样的事情存在。

        “因为她觉得自己对母亲来说是有用的……她不曾抱怨过。”

        “她没有。”

        “她他妈的就没有抱怨过！！”

        艾莉丝咬牙切齿地喊道，里面的愤怒仿佛让这里的温度升了几度。紧紧捏住的拳头仿佛就要捏出血来一样。

        “能够看见母亲，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你呢？”

        艾莉丝的语调忽然沉了下来，一下子甚至让维拉希亚有点呼吸不畅。

        “你有关心自己的家人，有疼爱自己的姐姐，有喜欢自己的朋友……明明已经拥有了那么多好东西……为什么你就不会去珍惜！？为什么你还有去抱怨那么多！？”

        “你痛了，可以到妈妈的怀抱里哭……她痛了，又有谁能给她一个怀抱！？”

        “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艾莉丝哽咽地说道：“是你。”

        她扑到维拉希亚的身上，骑在上面悲愤难忍地喊道：“你他妈就会在这里撒娇！”

        砰！

        一记重拳狠狠地打中维拉希亚的脸颊，维拉希亚痛苦地吐了口鲜血。

        “你以为全世界就你一个不幸吗！？”

        砰！

        “你以为就你一个被恶魔毁掉了童年和幸福吗？！”

        砰！

        “你以为全世界都欠你吗？！”

        砰！

        “你以为他妈的你不说别人会知道吗？！”

        砰！

        “你……呜呜呜……痛你就说呀……”

        艾莉丝哭着说道，视野被泪水模糊了，她看不到维拉希亚眼边正在不断流着的泪水。

        “痛你就哭出来呀……不然谁知道你痛……你想要被人帮助……你可以说出来呀！”

        “要是你觉得别人不可靠……你不还有父母吗！？你不还有个姐姐吗！？”

        “你他妈不说谁知道啊！？！？？！”

        砰！！！

        艾莉丝一拳把维拉希亚耳旁的地板击穿了，半只手陷了下去。

        “恶魔的话……又怎么啦？！假如你他妈的这叫天使……老子第一个就去当恶魔！！！！”

        艾莉丝用头撞向维拉希亚，对着她的脸声嘶力竭地喊道。

        “我……”

        “够了。”

        用法杖支撑着自己身体的琉蜜亚丝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满脸泪水地说道。似乎是早就醒了，刚刚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出声。

        “……”

        艾莉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身形不稳地站了起来，走向静静地躺在地上的妹妹，没有理会她们两人。

        妹妹……姐姐现在就来救你……

        艾莉丝跪在妹妹身边，口中念道什么，一副专注的表情。

        生命神术，其中一种能让死者复活。

        光。

        在红光中，一道洁白的光芒照在爱丽丝身上，她的伤口正在飞速地愈合着。而地上被艾莉丝所注满了血的魔法阵则微微地发着红光，似乎在回应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成原样的维拉希亚正静静地躺在琉蜜亚丝的怀里，脸上的恬静几乎让人无法和她刚刚那疯狂的样子相联系起来。

        动了。

        爱丽丝那眼皮微微地颤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姐……姐？

        爱丽丝轻轻地动了动嘴唇，但她发现自己虚弱到无法说一个字。

        见到爱丽丝的醒来，琉蜜亚丝疲惫地笑了，但艾莉丝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她已经晕过去了。

        ——————————————————————————————————————红光，消失了——夜空再次恢复成它的旧色。

        在红光消失之后，外面的人马上就冲了进来，正全副武装地打算和强大的天使进攻时，却发现里面只有四名伤痕累累的少女，还有基本上要重新建过的训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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