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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庆金枝


第二百六十一章庆金枝

        “郑知州,我们就要走了,”贾昌朝说道。~~

        “慢走,”郑朗淡淡地说,也不送,但相处这么久,三个官员知道他xìng格子看似暴烈,实际还是淡。

        象自己三人为灾民的事,埋怨了他好久,也不解释,最后问,才将真相说出来,才明白他想的多深远。除非妨碍他办一些有很大意义的事,不然无论怎么看他,或者怎么说他,无所谓。

        比他高的官员,也别指望他会巴结,但也不会以下犯上地凌慢。比他低的官吏,也别指望他放下身架去拉拢,但也不会摆着上司的身份慢怠。

        更不指望他会深情款款地相送自己三人。

        “可……”蔡襄为难地说。

        三个人犯带了回去,而且郑朗处理很快的,迅速将何家三兄弟分到景民圩内所有田地查没,给了那三户灾民补偿,也从中分出五十亩地给了丁家。仅是五十亩,丁老三死得虽冤,一半原因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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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从中割出一百亩地,给了三兄弟的家属。很少的地,一家只有三十几亩。防止冲突,与祐民圩的百姓进行了调换。其余家产全部充公。可是太平州没有一个百姓说处理不公的。

        有大半人认为处理得太轻。

        剩下的事,是宋庠三人的事情。

        然而三个大才子商议大半天,就是不知道回去后如何禀报。

        “可是什么?”

        “我们不能这样回去禀报。”

        “那你认为该如何禀报?”

        “……”蔡襄不能回答,难不成回去要撒谎,也不能谎报的,人犯还要进京再次审问。

        郑朗又说道:“若是皇帝问,你们可以代我回答一句,臣还有另一种答案。”

        “什么答案?”

        “不能说,但皇帝是仁君,这个仁不仅是对士大夫,要对所有百姓都要仁爱,不能将士大夫视为宝贝,却将百姓当作了刍狗。吕相公,我多次称赞他做实事,王相公、宋相公、蔡相公等几位相公皆以清名于世,杜御史更是全能全德大臣,范府尹铁面无sī,此案已不难破,只要将真正凶手执法,臣会向几位相公赔礼道歉,说出另外的答案,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给陛下,给诸位相公。”

        要求是不是很难?

        不难!

        凶手这是想做什么?

        想烧死几百几千人,若是得逞,会是什么样的人命大案。就是赵元俨做下的,也要做一些处罚。况且朝廷并不是黑暗的朝廷,闹了一下,可是郑朗不得不承认朝堂权利分配很合理,吕夷简是做实事的,王曾、蔡齐、宋绶清名远扬,杜衍做为御史中丞,不但耿直,考虑事情也长远,主管开封府的是范仲淹,皇帝更是仁君。会不会放过凶手?

        可为什么郑朗要说出来?

        三人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郑朗又说道:“替我再带一样礼物给陛下。”

        说着拍了拍手。

        范仲淹带了颗草给赵祯当礼物,也别指望郑朗会nòng什么真正的宝贝“贿赂”赵祯,两人xìng格截然不同,某些方面却有很多相同的特征,比如骨气。

        但不是草。

        十几捆甘蔗。

        郑朗说道:“这是去年冬天时我暗中授人种植的,正好到了收获季节。”

        甘蔗在宋代种植很广泛了,仅品种就有多种分法,如粗细分类能分成昆仑、夹笛、青灰、桄榔,前三种皆可炼糖,桄榔蔗却是次品,吃吃可以,不能炼糖。或者又分为杜、西、艻、红四种,红蔗只能生吃,艻蔗可作砂糖,西蔗可以做糖霜,但不佳,sè浅,士人不喜,做糖霜最好的是杜蔗。或者按照地域来分,有江、浙、闽、广、蜀川、荆湖南路,其中福建福唐,浙东四、明,广东番、禺与蜀川广、汉,遂、宁最为有名。也不能nòng错了,不是岭南的最好,岭南只有番、禺最佳,其他地方品种皆有这样那样的缺点,

        郑朗引进的正是四、明杜蔗。

        种植方法也与后世不同,记得后世是chūn天才从地窖里将蔗种取出来,小田育钵,chūn末大田移载,甚至可以两季套种。

        现在不是,先择其短者,节短者密,芽多,这一点与后世一样。不过郑朗是为了试验,无所谓。然后掘坑两尺深,坑阔窄也很有讲究,断去蔗尾,倒立坑中,以土盖之。

        不同了,首先坑深。

        时季也不同,冬月就要下坑种植。

        后面又差不多,深耙搂土,令土质疏松,再经冬天寒冰冻酥,第二年甘蔗更容易成长。

        又因其最耗地力,一旦种植,不能杂种任何庄稼,第二年必须休地,甚至要休上两年,换作其他庄稼耕种,过一两年后才能重新种植。可种蔗之利又大于种庄稼之利,有的地方官府宁肯不要这个利,也严禁种植甘蔗。但是百姓特别是地狭的福建路百姓为了生存,冒禁种之。

        也要注意的,郑朗种它,最大底气是开了许多大圩,别弹劾我,正是有了我,才多产了许多粮食,种一些甘蔗合乎情理。如今涌来那么多灾民,想要他们过得好一点,更合理。

        一直到第二年的十月才能砍伐,过早或者过迟皆会影响其含糖量。

        所以这批甘蔗是刚刚才砍伐下来的。

        大方向不敢动,有一个植物进化问题,在宋代是冬月种植,那就得冬月种植。

        小的方面做一些改动,打了营养钵,不但是单株移载,刻意用营养钵育苗,先于小田将苗育好,到了chūn天才下大田。

        还有一些变化,加了饼féi,想要它甜,有化féi也不管用,有粪féi同样也不大管用,那只是长高长壮的,只有饼féi特别是菜籽饼féi才能催甜。

        但不好说,一千年前的甘蔗与一千年后的甘蔗完全是两样了,直到夏天来临,看到那几亩地甘蔗长势,才确认小田营养钵育苗没有耽搁它的成长,反而使它长势更好,渐渐透lù一些风声,实际这时郑朗才真正将它放在心上。

        还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准确计划。

        不能说。

        我先做,象大圩一样,做出来,你们不能让我将圩堤毁去。只能乖乖地看我做出的后果。

        让杨家兄弟削掉皮,咬了一口道:“好甜,你们吃几截再走吧。”

        我们还有心情吃甘蔗?

        已削好了,吃就吃吧,吃了一口,果然好甜。

        然后将十几捆甘蔗带了上路。

        冬月一行人回到京城。

        凶手抓来了,刑部官员过来询问,你们得将供状与案情经过写给我们哪,不然我们怎么查京城的幕后凶手?不然怎么决定将它jiāo给大理寺或者是开封府?

        可三人中至少两人是大腕,大宋与贾昌朝地位十分显赫,至少不比刑部过来的官员差多少。刑部的官员只好亲自过来客气的问原因。

        三个人愁眉苦脸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刑部的官员也苦bī了,这怎么做档?难不成在文档上写上郑朗与十几只鬼们,谈了一会儿心,案情真相就出来了。

        还有一个官员不大相信,提问了何家三狗,三狗到了京城,心情要好一些,低头一刀,抬头一刀,活不成了,但这些厉鬼们想来没有本事来到京城找自己麻烦。

        大大方方的将真相说了一遍。

        一行官员瞠目结舌,再次对东府几个大佬将经过一说,咱不好nòng,你们看怎么办?

        几个大佬又对赵祯说了。

        赵祯同样瞠目结舌,将三人喊来,还有那十几捆甘蔗,不算什么好东西,留下一捆留在中书,其余的让人带到皇宫。让小吏削了皮,一行人吃着甘蔗,不错,种得好,很甜。

        吃完了甘蔗,再谈正事。

        将经过又说一遍,然后贾昌朝说道:“陛下,前面的我们未去,后面听到什么水、火、湿,臣隐隐感到不仅是丁老三之死,于是我们一道去了丁家庄。”

        这是胡扯,去看是因为闹鬼,好奇的。当时就根本没有想到。

        能想到的,只有何家三兄弟。

        但这样说一说,证明自己不是吃干饭的,也有智慧,事后诸葛亮,不做白不做。

        赵祯点头。

        贾昌朝又说道:“听到惨叫声后,臣等也出来,一幕幕亲眼所见。棺材盖摇动与丧灯笼晃动,可能是郑知州使用某些手段。十几年前的案子翻将出来,一眼认出何家三兄弟,可能是郑知州的智慧。可臣想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声音,哭声,喊声,在夜空上飘dàng?当时虽略有些雾气,可有月sè,天上除了星月以及一些云彩什么也没有,连一只出没的夜鸟也没有。并且那些符是如何升到天空的,升得很高,最后ròu眼看不到。”

        “真是闹鬼?”赵祯不确信的看着几个宰相。

        然后看吕夷简与宋绶。

        先修了乐书,后面宋绶又率领一大群文人编撰一共是厚厚四百十九册的《中书总例》,然后吕夷简天天读,日日讲,逢人就讲,只要看了这本书,那怕一个庸夫,也可以做宰相。

        太神奇了。

        史上司马光还修过《资治通鉴》,轮到他自己做首相时,与霸道nv高滔滔比赛着,谁更糊涂。

        吕夷简之所以将它看得如此之重,郑朗猜测一下,有多种原因,原书郑朗还没有看到,大约修得不错,自从赵元俨小婢一把火烧掉藏库后,许多珍贵的书籍被烧掉了,这本书的出现,有独特的价值。

        另外吕夷简想与宋绶拉好关系。

        不能天怒人怨,一起反对他,也没有办法做事情。道理与如同捧范仲淹为开、封府尹一样。

        可是宋绶与吕夷简都相对无言。

        将整套《中书总例》翻遍,也看不到相同的事例。

        说郑朗在装神nòng鬼可以,就象郑朗揭穿知善的把戏,设了法,去破掉法。

        用什么手段,能让人在天上说话、哭喊,还让大家看不到,又用什么手段,让符长翅膀往天上飞?

        赵祯又问道:“真闹鬼?朕能不能将青虚道长召到京城?”

        得问一问,难得的清静,诸相公不同意,自己下诏,有可能言官又来喷口水。

        宋庠摇头,道:“陛下不可,郑知州自己说,还有另外一种答案,大约是使用了一些手段,可未说。”

        不能闹乌龙,真是用了手段,将青虚当作神仙召到京城,整个京城官员的脸面也丢尽了。

        “为什么不说?”

        宋庠将郑朗原话复述一遍。

        吕夷简低声道:“陛下,还是让大理寺密查一下。”

        不能jiāo给范仲淹,自他担任府尹后,铁面无sī,不是前任府尹盛度,京城一群王孙贵候们只要一犯事,立即抓捕起来处理,不到半月时间,京城肃然。这件案子jiāo给范仲淹去办,就是查到赵元俨头上,他真能带着人直闯八大王府,将八大王揪出来,到皇宫里讨一个说法。别人会考虑,可这个猛人绝对绝对不会给半份情面。

        赵祯思考一下,终于会意。

        别听郑朗忽悠,还是做内部调查,若是能处理就处理,不能处理,内部警告,怎么办呢?难不成将八王叔绳之以法?虽他做的可能xìng不大,真相未出来之前,一切不好说的。

        蔡襄与大宋看了一眼,无话可说。敢情让郑朗全部猜中!

        赵祯转移了话题,又问:“朕在京城听闻有人自己送物送钱到了太平州?”

        “是,臣等也在场,问其来历,皆不答。”

        “为何要这么多钱?”

        “臣等不知,只听了他学生说甘蔗、草棉子。”

        “甘蔗、草棉子?”大家一起不解。甘蔗利高,可就算制造糖霜,收效时间太慢,成本很高,不是见一日功,是靠几年才能看到成效,郑朗与数万灾民根本等不及,也等不起。草棉子更让大家感到不解,这东西只有岭南才有,与江东有什么关系?

        拿着手中的甘蔗,觉得大有深意,可想不出来。

        赵祯看了一眼南方,忽然笑起来。

        虽然神出鬼没的,这也是要有本事。

        诸人散去,赵祯心情难得好起来,到御huā园转了转,这一转出事了,正好让赵祯看到郭氏昔日坐的轿子,别的皇帝看到倒也罢了,偏偏赵祯是一个心很软心很软的绝世好男人。

        没有流泪到天亮,但这一刻怀起旧来,想到一首诗,去年今日此mén中,人面桃huā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huā依旧笑chūn风。

        似乎看到郭氏就坐在轿子里冲他笑,可北风一吹,空空如也,人去轿空。毕竟做了十几年的夫妻,赵祯觉得很凄凉感伤,于是做了一首《庆金枝》,送到长宁宫。

        郭妹妹看到这首小词,难过得大哭起来。

        又后悔又伤心。

        宋朝皇宫当中,霸道的不是她一个,后来的高滔滔比她更厉害,然而人家有一个姑母曹太后罩着,又有儿子,成了资本,因此让宋英宗自始至终很悲催,只能拥有她一个nv人,不但宋英宗,赵祯、神宗与哲宗,四个皇帝全让高滔滔nòng得很惨。甚至将哲宗bī得默认了林希的贬制,老jiān擅国,骂他亲nǎinǎi是老jiān!

        这时她的霸道没有发作,为赵祯小词感动,郭氏也做了一首小词回答赵祯。这首词做得很成功,可因为后来的事,消失人间。总之,赵祯看到这首词后,难过得不行,派人将她召回皇宫。

        但郭氏没有答应。

        此时她愚蠢再次发作,对使者说,若再见召者,须百官立班受册方可。

        必须要文武百官重新受册她为皇后,她才肯回宫。

        你要想一想,现在谁是首相?

        赵祯听到答案后,选择了沉默。

        对郭氏赵祯还有些好感,毕竟生活了这么多年,可对曹妹妹,赵祯眼下什么好感也没有。换谁也不会产生好感,我是皇帝啊,怎么让大臣塞了一个皇后给我,算怎么一回事。这是他没有一口拒绝的原因。

        重新立郭氏为后,又成了什么?休说是一国之君,夫妻也不带这样玩,会玩死人的。而且想废曹氏的后,难度比废郭氏的后会高上十倍。因此也没有答应。

        两个当事者的心理活动,外人无法nòng清楚。

        郭氏不会那么蠢吧?难道也是一种漫天开价的表现方式?

        赵祯也不用犹豫,想都不用想,不可能重新立后的。

        就是这个沉默,让某些人担心了。万一呢?此时赵祯嘴上的máo还没有全部长齐,办事不牢,万一来一个心血来cháo,这个nv人返回皇宫做了皇后怎么办!事情还没有发生,京城也太平无事,许多人再次将视线转到了南方。

        然后在家中,想想就是笑,绝对笑的人远比哭的人多,更不懂,是真问了鬼,还是使用了一些手段?但这也象一个棋局,我摆出来,是一个局,肯定不是死局,然后等你们破局。

        破不出来,别想问我。

        连欧阳修也找到他的好友蔡襄询问事情经过,蔡襄郁闷道:“别问我,若是布置,那他成功了,休要说老百姓,当时我身上的汗máo都让怪异的场景吓得立起来。若不是临离开时,郑知州丢失了一个话尾巴,我定下来是认为他是问了鬼的。”

        欧阳修不相信,又问:“你是听到有人在天空中喊叫,哭泣?”

        “有,不多,但有好几个,老人、fù人,少年郎,真的在天空中发出来的声音。这个我还能分辨出来的。”

        欧阳修也纳闷了,装神nòng鬼,得要人去装神nòng鬼,可怎么将人放在天上,算有本事让人长了翅膀出来,飞上去,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看到?就是郑朗nòng出来热气球,滑翔机,都没有办法解释,那么大的一个事物,在夜空里飘着,或者滑过,诸人看不见?

        京城无数大佬、才子们抓破了头皮,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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