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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长啸


第五更送上了。

        “是谁?”

        “文宽夫。”

        范仲淹不由摇了一下头,果然是问字不问贵贱,自己与欧阳修二人出身贫寒。然而这个文宽夫……

        也就是文彦博,原来姓敬,其曾祖父文崇远避石敬瑭读,改其氏为文,高祖又复其姓,宋太宗时,避宋翼祖赵敬庙讳,再度改为文。这姓氏改了又改,可一家子不得了。文崇远为燕国公,文锐又为周国公,其父文洎为魏国公。

        更荣耀的还是在后面,文彦博有八子三十九孙,一半人皆入朝为官,历要职。可以说是北宋最顶尖的官宦世家。

        他的消息,范仲淹都知道,是去年一道与欧阳修考中进士的,现在担任翼县知县。

        郑朗只确认一下,史书上这一段记载得不是很清晰,要么还在京城候职,要么在翼县担任知县,要么在绛州担任通判。后面两者问题皆不大,翼县本来就在绛州境内,若是在京城,自己恐怕会白跑一趟。

        [      问一下,是做一个确认的。

        得知文彦博的消息,立即告辞,此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离开了河中府,一路向北。以黄河为界,北方再也看不到水稻了。大道两边全部是高梁地,快到成熟的时候,一个个弯下金sè的梁穗。也夹有少量豆子,同样快到了成熟的时候。

        叶子还没有黄,青sè的叶子,在末夏的南风吹拂下,闪起了绿sè的bō浪。景sè好,郑朗暂时放下了心中乱蓬蓬的念头,观察着一路大好风光。心里面却在琢磨着如何将这些景sè带入绘画当中。

        这一点不是范仲淹所能知道的,不然又要劝说一番。

        然而此行略有些不快。

        无他,是这次拜访的这个大神观念有些怪。

        在他想法中,他认为书法是小技,是工具,当然,字也要写好。为了写好字,他也下过一番苦功,曾遍览诸家书法,连苏灵芝这样的唐朝没有名气的书法小家,都留心过,斥为墨猪。

        看了看后,觉得颜真卿字蛮好的,于是钻研了一番。

        好了,我的书法满足“工具”需要了。

        可是不是如此呢?若别人,也许真成了工具,可他超人的才气,xiōng中珠矶罗列,放在书法上,书法怎么会仅“满足”二字。相反,正是他这种不作为,与传统书法有些相悖,比如从不藏头护尾,却让他的书体自有一种自然平淡之气,虽出自然,仍不失雅逸的书卷气极浓的文士书风。不能比苏米蔡黄,但在北宋之初,文体是占据着重要的一席之地。

        可正因为这xìng格,当看到郑朗将米体写出来后,文彦博皱眉道:“好了。”

        当作“工具”了,你才十四岁,有此足够!

        还是下苦心钻研学业吧,这才是你的正事。

        并且拉着郑朗坐下来,进行劝说。

        遇到了这个大佬,郑朗怎么办?就是写出不遑二王的字迹出来,人家也未必说你有本事。

        听了大半天,有些汗,这样下去不行哪,我是来观摩你的字,结果一个字没有看到,反而让你口吐莲花,说得心慌意乱。于是道:“文县令,小子问一句。听说你喜欢释家?”

        “不错,”这也不是丑事,以儒家治学治政治国,以释家修心养xìng,此举说到天边去,也没有人敢反对。

        “为何不作一赋,禁止天下人信仰道家?”

        文彦博愕然,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样玩。宋朝皇室信仰的是什么?正是道教。

        “文县令,若是天下所有农夫放下耒锄,读书识字,期求谋一官半职,工匠亦是如此,商人也是如此,那会如何?”

        文彦博更是不能回答。

        “人各有志,本来我也不急,毕竟年还幼,然困于心,无法安心学业,所以才出行,遍观诸家手法,以求突破。只有突破,才心继续专心县令何必反对?”

        文彦博让他说得无法回答,只好勉强的写了几百字给他。

        但临走时,又再次苦口婆心的劝说。

        走了好远,江杏儿才松了一口气,敢情文彦博的口吐莲花,她也有压力,拍着yòu人的xiōng口说道:“此人好烦恬,不就是出身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非是,”郑朗摇了摇头,此次拜访数人,文彦博也算得上未来的巨神之一。此君还没有成长起来,一旦“醒悟”,以此君的战斗力与嘴巴子功夫,今天不但讨不到字,有可能被他活活虐死。这仅是个人xìng格立场的问题,与出身无半点关系。

        但让文彦博说教了大半天,这一行收获并不大。索xìng来到汾水河畔,雇了一艘稍大的船只,带了一些草料,将大黑牵上船,几人将牛车合力抬上船舶,顺着汾水而下,再沿黄河,直向京城。

        顺流而下,船速十分快。眨眼之间就来到了三门,看着两岸山石崔嵬,黄河上船帆点点,两边还响着纤夫的号子声,江杏儿与四儿兴致勃勃。

        船夫脸sè却慎重起来。

        无他,这一段是黄河漕运最险的一段。

        南边是鬼门半岛,北边是人门半岛,一南一北,一下一上,尖兀的延伸于黄河之上。中间又有神门与鬼门两个大岛,生生的将黄河切成窄小的三段。水流到了此处,变得湍急异常。

        并且因为鬼门半岛立在下游,带来的回流,使神门与鬼门河水更急,就是技术高明,得以驶过去,也会百分之百撞到鬼门半岛的礁石上。只有人门河才是唯一通航的渠道。

        但险处不仅于此,驶过人门河,下面一百多米处正好是一个大石柱,隋杨广为了开凿此石柱花了无数人力物力,终没有成功。黄河冲涮了几百万几千万年,也没有将此石冲走。

        因此,有一个成语叫砥柱中流,说的就是这块大石头。

        它是褒义词,实际上古今往来,无数船舶因为此石柱,航行时撞了上去,船翻人亡。说它是砥柱中流,不如说它是一个真正的鬼门关、催命符!

        船只进了人门河。

        两个小丫头这才变了脸sè,水流急,船更急,船舶与河水相撞,发出雷鸣般的响声。眨眼之间,就冲出了人门河,径直向砥柱向撞去。

        这才是最要命的。若按照水流的走向,正好对着砥住。

        船夫拼命的扳过舵,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珠落下来。

        江杏儿与四儿看着那高达数米的大石柱象飞一样迎了过来,吓得哇哇叫了起来。

        最终在船夫的操作下,眼看撞上去时,舵扳了过去,正好从侧面驶走。

        江杏儿才与四儿抹了一把汗,河水一吹,身上不由发起冷意。

        然后看着郑朗,郑朗却发出一声叹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当初赵匡胤敏锐的察觉到开封的地理位置不妙,想逐渐将都城从开封迁往洛阳,再从洛阳迁往长安,此举很好的。都城到了长安,国家重心就转到了西北,那么西夏人还有没有机会崛起?非但没有,还有可能得到大量战马与骑兵,再以宋朝发达的“军火”,有了潼关作为缓冲,会不会受辱于女真人?即便宋朝重文轻武,多半不会形成偏居南宋的格局吧?

        但赵匡义这小子,那时候已起了歹心,用了不扰民劝阻了赵匡胤。不能迁,一迁赵匡义担任了几年开封府尹所积累的人气,全部重新归零。北宋赢弱的格局自此开始。

        当然,后人也没资格嘲笑。宋朝还好歹打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战役。甚至差一点将越南都给兜掉了。再弱,也比后来……好!

        一百步是永远没资格嘲笑五十步的!

        但真如赵匡胤的安排,仅这个三门,一年就会死许多百姓。

        这中间的是非对错,谁个能讲得清。

        眨眼间,数十峰已过。思绪万千,风景秀丽。郑朗忽然长长的啸了一声:“啊——啊——啊!”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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