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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鸣天下(四)


过了好久,四儿才问道:“那个人是谁啊?”

        “他啊,是一个让我很佩服的人,”郑朗道,其他的就没有说。

        自己前来,只是想做一个历史的见证者,同时鼓了一曲,表达对这位士大夫的仰慕,弹完了,也就离开。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一个好色的浪荡子,没有必要,也没有资格与这个冰清玉洁的士大夫攀谈。

        这个问题,刘涣他们也在问。

        范仲淹本来想说,最后忍住没有说。

        郑家子仅是一个布衣,今天场景又有些惊奇,让他隐隐感到会有事发生,不想让这个少年卷入其中,因此,仅仅一笑,就离开了。

        可还是小视了这件事的后果。

        京城百姓直达天庭,本来就住着许多官员,甚至有可能连皇家发生的事,都能传扬出去,况且范仲淹的上书?作为老百姓,还是认为赵宋才是正统的。

        因此很多人,支持范仲淹的行为。

        郑朗只想表示一下~~尊敬,话说得少,但越见古怪。特别是他的仪态沉稳,就象一个大人一样。许多看到这一幕的,又不知道他的来历,于是产生了种种猜测。

        居然都有人说是两个仙童,不是从人间来的。否则有那家的孩子十一二岁,有这等的风采?

        几个大佬听后,知道不妙了。

        但发生也发生了,不能将老百姓嘴巴捂上,一个个直皱眉。范仲淹主动离开,好不容易,却又冒出这件事。

        只好装聋作哑,祈祷内宫暂时不会听到,那么过了一段时间后,闲言碎语消停了,也就平安无事。

        但怎么可能?

        老太太没有找几位大佬麻烦,却将开封府尹王博文找来。

        开封府尹在宋代的地位,只要熟读历史的人都知道,比如后来的范仲淹、欧阳修、包拯,或者前面的赵匡义、毕士安、寇准。就是在王博文前面几任,也都是政绩斐然的官员,薛奎,陈尧咨与陈尧佐兄弟,很有政绩的清流官员王臻。

        新知府王博文资历稍差,仍然担任过河北与陕西转运使,为政平恕,很得民心。还有一个资历,原先担任过开封府的判官,又与监察御史崔暨、内侍罗崇勋查曹利用侄曹汭谋反一案有功,算是刘娥的亲近大臣,所以刘娥让他权知了开封府。

        没有客气,劈头就问道:“为范仲淹奏琴的那个少年是谁?”

        “启禀太后,臣不知。”

        “京城里谣传沸腾,为什么不过问!”刘娥作色地问。

        他大爷的,都成了仙童仙女,那么老娘成了什么?难不成是地狱里出来的女魔王!

        王博文本来想说一句,只是弹了一曲琴,不用小题大作,听到老太太话音里的不悦,吓得不敢说,只好道:“臣这就安排人手去查。”

        这比那四贤者好查,两个小孩子,男孩子喜欢奏琴,十一二岁,穿着似乎很不错,应当家境还可以。于是挨家挨户,或者顺着各个客栈查下去,没多久,就得到了消息。

        王博文又写了奏折,递到了内宫,查出来了,是郑家官宦弟子,其父早亡,原先还有一些恶迹。后来隐然改恶向善,闭门读书,在今年郑州的诗社上写了一首好诗,然后在那场轰动四面八方的花会上又写了两首好的长短句,似乎字写得也不错。不知道怎么来到东京城,有可能恰巧听说范仲淹的一些事,年龄小,不懂事,前去弹了一曲《白雪》。

        刘娥一看,气坏了,怎么又是这个郑家子,下了命令,给我查,查是谁指使他的。

        王博文有些流汗,只是弹一曲琴,谁去指使他?这么蛋大的孩子,往公堂一拖一吓,不要本来没有的事也会乱说,那么一桩冤案就出现了。不但出现冤案,有可能自己一生清名也化为流水。

        不过太后的命令不敢违,只好下令抓人,走一步看一步吧。

        郑朗哪里知道发生的这一切。

        不错,他脑海里储存了许多历史知识,包括马上发生的许多事,许多人的缺陷,例如范仲淹的迂阔,吕夷简的手腕,夏竦的不要脸,欧阳修不顾大局,上跳下窜,韩琦的强横,真实版包拯如何不顾国家大政,只盯着鸡毛蒜皮小事磨蹭,至于司马光的阴沉与王安石的倔强,更不用说。或者范吕之争,庞包之争,韩富之争,司王之争。

        但知道,不代表着他会运用。就象他脑海里储存了那么多字与画,到了他手上,能不能写出来,或者画出来?

        根本就没有想起来,

        转了一天后,刚回到客栈,几个衙役如狼似虎的扑上来,将他按在地上。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值得如此出手吗?

        郑朗还没有反应过来,双手屈到背后,绳子捆了上去,接着枷锁套在脖子上。这就是没有功名的坏处,若有了功名,即使询问,也是“请”。

        宋伯与四儿阻拦,被两个五大三粗的衙役,一下子也推倒在地。

        郑朗说道:“宋伯,四儿,你们不要动。”

        宋代这时官场不算太黑暗,但这些衙役与什么厢兵的,多是社会散杂人员,或者流民,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后世的城管,与他们有理讲不清。然后想了一下,自己来到京城,比较安份守己,什么也没做,只是到处转一转,看了一些瓦舍的节目,或者京城的一些名胜风景,连各个青楼都一次没有去过,更不要说与他人产生争执。

        眨眼就想到了有可能是因为自己为范仲淹送行,弹了一曲,京城里稍微有些谣传,让宫里那个老太太不快乐了。想清楚了原委,又说道:“宋伯,你立即回去,带一些钱过来。”

        监牢里生活不大好过的,需要打点。

        又对四儿说:“你呆在客栈里不要动,以免走散,等待消息。更不用急,要不了几天,我就会回来。”

        似乎这件事牵连了一些人,可那都是大人,自己只是一个小屁孩,老太太终不是武则天,她还要一个脸面呢。正是这个脸面,使她最后没有坐上女皇帝的。

        能好意思为堵天下人的嘴,对自己一个小孩子下黑手吗?

        过了朱雀门,走不了多远就是州桥,桥东北就是大相国寺、土市子、灵东宫,再往北就是潘楼、樊楼、马行街,西北就是都亭驿,旁边就是开封府,后面是御史台、尚书省,可以说是天下最繁华的场所。甚至有的官员办公累了,从衙门里走出来,挨着墙壁,站在哪里默听,隔壁就有青楼,能听到青楼一些乐妓的演唱弹奏。若是听中意,心里面合计了,下值后,该不该去乐一乐。

        衙役就押着郑朗向开封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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