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天光乍破遇

翌日。
  谌独月结束了武魂殿学院的毕业典礼后便和千仞雪快马离去，追上了不日前就启程回去的天斗皇家学院一行人。
  大小姐终于见识到了千仞雪那天衣无缝的伪装术。
  原来这是来自她一块魂骨的技能，不仅是伪装样貌，就连武魂也完全掩盖了，难怪就连苍天有眼也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眼看着天使姐姐变成了天鹅宝宝，大小姐在太子銮驾里不时就揪揪雪清河的脸皮哈哈大笑。
  “你再笑我就命你也易容。”雪清河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哈哈哈……好好好，我不闹了。”
  马车近前的随侍都是武魂殿暗中潜伏的护卫，两人的打闹自然无伤大雅，反为这无趣的旅途添了些愉悦。
  “现在正好有时间，我和你说说天斗帝国的情况吧。”
  “好呀。”
  “储君之位，我已坐稳。”
  雪清河骄傲地往椅背上一靠，又立马皱起眉头。
  “靠！你是什么表情？我当上太子你还挺……失望？”
  大小姐揉了揉自己的脸，自己的表情管理退步这么多吗？这一点点的失望居然这么轻易就被人看出来了？
  不过失望倒是真的，毕竟好不容易有机会参与进活生生的皇室生活，若是九子夺嫡腥风血雨，那她凭借着丰富的宫斗剧知识储备，没准儿还能当一回麒麟才子……
  可太子殿下一开口居然就是河晏海清歌舞升平，谌长苏难免觉得怀才不遇。
  “别揉了，我能直接感受到你的情绪。”雪清河嗤笑一声，戳着她的脑门，“不过我真的很奇怪啊，我们都成功进行武魂融合了，你就一点也感觉不到我的吗？”
  谌长苏迷茫地摇头，雪清河也只好作罢，接着说下去。
  “但我并没能完全掌控帝国的权力，就算是日后雪夜大帝死了，属于雪星亲王的势力我依旧难以接管。”
  “为什么？太子继位名正言顺，他一个亲王还想造反不成？”
  “呵，我的这位叔叔，自小就不喜欢我，反对我那不学无术的四弟宠爱有加。可他算是天斗皇室中唯一还有点头脑和手段的人了。这么多年了，他虽然没抓住我的把柄，但我也动摇不了他的势力……噢，只有之前在赶走史莱克学院的事情上他栽了个跟头，让天斗皇家学院的管理权落到了我的手里。”
  “这一步应该也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天斗皇家学院是皇室的后盾，三位教委实力强横，更对皇室忠心耿耿。现在由我接管，万不得已时，我若直接逼宫，雪夜大帝最强的后盾将不攻自破……我还真是留了个好弟弟！”
  雪清河轻轻掸了掸袖袍，这不是他第一次发出这样的感叹了，可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
  若说以前因为雪崩赶走唐三的缘故他还有些遗憾的迁怒……现在想来唐三算什么东西，爱来不来，反正金锄头已经挖到了最大的宝贝！
  “四皇子雪崩是我唯一的弟弟了，他既成不了气候，便留他做个逍遥皇子吧，要是能拖垮雪星那便更好了……”
  “噢，那后宫之中有没有什么有趣的？”
  谌长苏无用武之地，谌甄嬛蠢蠢欲动。
  “雪夜大帝一把年纪了，况且身体也不好，后宫没你想的那么复杂。”雪清河瞥了她一眼，岂会不知道她所想，指了指自己，“寻常娘娘我就不给你介绍了，雪清河的生母是故去的皇后，多年雪夜大帝一直未立新后。可惜的是，雪清河生母的实力稀疏平常，或者说整个天斗皇室的实力都不强，所以我过去卧底也不得不隐藏自己，不能展露不该有的天赋。”
  “不过后宫之中，雪珂公主我得和你介绍一下，你日后应该也能见到。珂儿自小与我亲近，难得还有个讨我喜欢的皇妹。”
  “唉，那你每天在宫中岂不是生活的很无趣。”
  “我习惯了，现在不是有你来陪我了嘛。”雪清河轻轻笑笑，坐直身子，“来交流一下武魂融合的经验？”
  “我这两天查了一些资料，也问过爷爷。我们千家六翼天使武魂传承至今，从未有过和它契合的武魂。所以那天我们武魂融合时，整个供奉堂都炸了，连我被唐昊锤了都没人出来救我！”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我一提要给你魂骨的事情，老家伙们没一个有异议的……”
  谌独月闻言从怀里一掏，一块幽蓝神秘的头骨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整个车厢瞬间仿若流淌着神秘的银河。
  “你怎么不吸收？这块魂骨出自八万年以上的真蓝宝石兽，是武魂殿能拿出来的品质最高的魂骨。”雪清河微微皱眉，下意识地就严丝合缝地拉上了车帘，嗔怪道，“你就这么马马虎虎揣着也不怕人惦记！赶紧现在吸收，我帮你护法！”
  魂骨的吸收并没有危险性，无论是何等级的魂骨在吸收的时候都是温和的。
  那浩如银河的光波一点点自眉心钻进识海，谌独月只感觉前所未有的通透……一股剧烈的魂力和精神波动猛然自车厢内透出。

  雪清河轻咳了一声，车外的随侍们会意，联手将车内的波动与外界阻隔。
  这块魂骨逐渐在谌独月的眉心凝聚成细细的鳞片，竟是与外附魂骨嵌合在了一起！
  雪清河惊讶地张大了嘴……
  魂骨作用在魂师身上后所产生的技能固然会和产出魂骨的魂兽能力有关，但同时也和魂师本身的能力相关。
  无论是何种宝石兽都是顶级的精神属性魂兽，这块魂骨能提供如此庞大精神力雪清河并不意外，但谌独月的魂骨融合未免出现的太早了，仅仅两块魂骨就发生了融合！
  要知道，就连她身上注定会融合成天使神装的魂骨，在完全吸收第六块之前都不会发生融合……
  雪清河忽然感受到谌独月魂力中那种包罗万象的属性，她不排斥任何一种能量……这样想来两块毫不相关的魂骨能发生融合也不无道理——
  万象流！
  说白了就是杂食党无所畏惧！
  他伸手对外面打了个手势，叮嘱他们严阵以待，无论一会儿融合的魂骨技能有多爆炸，都不能被外围的皇家骑士团察觉！
  不过严阵以待的屏蔽光罩屏蔽了个寂寞……
  大小姐平静地睁开眼睛，神清气爽地仿佛只是刚睡了个好觉，连昨晚睡地板睡出来的那丝黑眼圈都消退了去。
  “什么技能啊？”雪清河好奇地凑近了些。
  “嗯……先天禀赋，能提供庞大的精神力，而魂骨本身的技能……我想叫它——月读。”谌独月摸了摸眉心，仔细感知。
  “何为月读？”
  “呃，现在发动不合适吧？你这太子銮驾还要不要了？”
  她都这样说了，雪清河也只得按下心里的好奇坐了回去。
  回程自然是顺利的，甚至在天斗城的一切都很顺利。
  毕竟明面上是要在天斗城武魂圣殿任职，谌独月也老老实实地去找萨拉斯报道，这位记忆中阴翳的白金主教还是那么趾高气昂，接下了她的调令书就命人带她下去了。
  大小姐正式成为了武魂殿的一员，领到了武魂殿所属才配发的制服……她轻轻拂过肩头那镀金的徽章。
  既然是你想守住的荣耀，那就让它更耀眼吧！
  比比东交待的任务自然是头等重要的，于是谌独月来了没几天就去七宝琉璃宗缠着荣荣问暗器的事情，火速上报了回去。
  暗器并非七宝琉璃宗研制，七宝琉璃宗只负责零件的打造，图纸以及最终的组装全由唐三一人完成。这是他的独门技术，即便外人知道所有零件的构成，也无法复刻！
  大小姐觉得这事儿唐三干的不地道，毕竟七宝琉璃宗是既出力又出钱，一副完全任人宰割的作派，可能也只有宁风致有实力来当这个冤大头……
  她又觉得唐三没头脑，有本书写的好呀，叫《不会带团队你就只能干到死》。就算唐三只需要完成组装这最后一道工序，但仅凭他一人之力，数千人的七宝琉璃宗也仅有内门直系弟子才装配了暗器，又何谈武装一支帝国军队呢，这样贫瘠的生产力，根本不足为虑。
  她本想让比比东放宽心，便把自己的看法也在信中一并说了。
  不曾想又惹得比比东在回信中狠狠教育了她一顿，诸如说她狂悖、轻视、不认真云云，这般态度是在枉顾低级魂师的性命！也是枉顾自己的性命！
  大小姐气的牙痒痒，但又无可奈何。
  毕竟自己确实也是个低级魂师……就算她马上要突破五十级了，在比比东的眼中，那也是低级低级低级魂师！
  不过这倒是更加坚定了她尝试当一个军火贩子的决心，毕竟在比比东的眼中，一个小小诸葛神弩都觉得神奇万分……要知道诸葛连弩据不可靠野史记载，那还是三国时期诸葛亮的老婆黄月英发明的。
  她要是真的能鼓捣出来现代枪械，能直接在这个世界进行一场降维打击不说，也能顺便惊掉某个顶级魂师的下巴。
  大小姐要做的事情变多了，不由地就又放缓了魂力修炼的速度。
  不用在武魂圣殿当值的日子，得去和雪清河练习剑术。在学院里所练的近身搏杀术自然不足以和从小高标准、严要求、勤练剑的雪清河旗鼓相当，每次都挨打大小姐只好宽慰自己，就当交学费了……
  雪清河也乐于打……啊不，教她，希望下次武魂融合由她主导的时候，挥剑的动作不要那么僵硬了！
  日月同辉没有前人的经验可以参考，俩人也只能偷摸练习，摸着石头过河。只是别人练武魂融合技练的是配合，要加强的是融合度，可她们的武魂从一开始就是100%融合……她们现在摸索的是究竟由谁主动的问题。
  但凡武魂融合技总会有一方成为主导，比如妖魅的主导者是胡列娜，幽冥白虎主导者是戴沐白，黄金铁三角的主导者是玉小刚……可她们每次融合时总是不知道由谁主导。就像两人曾经分一百个瓜子，50对50还是99比1或是别的任何占比都有可能，用大小姐贴切的形容，就像在开盲盒！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小姐的另一个成果是终于造出了步枪……壳子。
  都说画皮难画骨，不知熬了多少个日夜，她终于画出了畸形图纸，拜托雪清河找了些靠谱的工匠，终是完全按她所想组装成了一把枪。
  画骨已是不易，画神更是强人所难。
  她买了一大堆烟花炮仗，妄图从这些劣质火药中提取出纯净硝化物……于是武魂圣殿陷入了隔三差五就着火的诅咒之中。
  大小姐每每灰头土脸地从火灾现场溜出来时总能撞到脸色更黑的白金主教萨拉斯，反复多次之后她终于是扛不住，把教皇令拍在了萨拉斯的脸上……
  我奉教皇大人之命，正暗中进行秘密研究，你不许打扰我！
  萨拉斯气不过，当晚就一纸密信传往教皇殿告状。
  比比东没想到自己在信中数落谌独月一番后，这个人能记仇到敢几个月都不给她写信了，更没想到再次看见她的消息居然是从萨拉斯告状的密信中……
  鹞鹰挺拔地站在窗前，等着教皇大人将回信严肃地交给它！
  萨拉斯也没想到教皇大人这次回复地如此迅捷，毕竟以往大部分时候他只负责传递消息，教皇大人回与不回都自有考量，这一回想必有郑重的指示！
  她可有受伤？
  萨拉斯眼角抽了抽。这一笔一划都透着锋锐杀气的字迹，却问着一个最温柔的问题……
  他认命般的叹了一口气，暗中安排了好几位水、土属性的魂师住到了谌独月的隔壁，以便及时救火。
  好在不知道多少次失败之后，大小姐终于认清了自己、工具和时代的局限性，暂时放弃了子弹的研发，武魂圣殿终于恢复了久违的安宁……
  天马行空的理想永远存在，但总要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又到了来年开春了，谌独月这不紧不慢修炼的魂力也早就到了突破瓶颈，是时候去获取新的魂环了，离开教皇殿不知不觉也快十个月了，也该回去了。
  开春时节正好是武魂殿派遣人马去世界各个角落帮助进行武魂觉醒的时候。
  这不就是力所能及的事情嘛！
  大小姐申请了一条可以顺路回武魂城的路线，认真学习了武魂觉醒仪式流程，简单地和大家告别后就喜滋滋地抱着水晶球上路了。
  她郑重地穿上了武魂殿制服，一身白色劲装，配以飒爽的黑色披风，胸前和左肩金色长剑的徽章熠熠生辉。
  武魂觉醒仪式在她心里是意义非凡的，对那些孩子们而言更是决定命运的时刻，这样的时刻有再多的郑重都不为过！
  大小姐决定要做的事情当然是一条龙服务到位。
  于是得到消息，算好日子，悄悄换了便装，早早地就来武魂城门等人回来的比比东等到太阳快下山了终于看见她的身影出现夕阳余晖的地平线上。
  既是便装简行，比比东自是没穿高跟鞋的，她倚在城门前，看那道瘦削的人影被落日拉的更加高挑，不由地暗想着好像不用十年矮冬瓜就比她还高了……
  谌独月走的很慢很慢，慢的比比东心急。道路微转过一个弧度，比比东这才看见她身后像小火车一般一个牵一个地跟着七八个小孩子，最前面的虎头小男孩紧紧牵着她的黑色披风，隔得老远比比东就听见了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呵，难怪你回来晚了……你现在也该体会到我当初捡你回来的时候，你一路叽叽喳喳吵得人头疼的痛苦了吧。
  比比东不由地微微一笑，等人的那丝火气和不耐也烟消云散。
  她放下了兜帽，朝着那辆小火车飞掠而去。
  “看！前面那就是武魂城，城里的武魂殿学院就是你们以后要念书的地方。”
  “孟院长的课你们一定要去上啊，每节都是宝藏……学院里还有个月月光小卖部，物美价廉，童叟无欺，记得多去捧场。”
  “你们看那边山上，那个特别高特别亮的穹顶就是教皇殿，教皇冕下就住在里面。可惜现在天色晚了，太阳好的时候看，可气派了！”
  “……”
  比比东觉得自己可能错了，话痨带话痨她又怎么会头疼呢，大小姐的一条龙服务居然还包括了导游……
  比比东转瞬就落到了他们跟前，在这群孩子眼里，她就像是幽灵一般凭空出现，把他们吓得挤作一团往谌独月背后缩。
  “呜哇！月亮姐姐她是谁哇？”
  “她呀……”
  早在四目相对的时候，天地间唯她之外就再无半点颜色。
  可比比东此刻也是如此素净，她不带权杖、亦不着发饰，一如曾经山风里肆意的一抹银光，淡紫的双眸熠熠生辉，里面锁着自己和夕阳的余火，像最璀璨夺目的宝石。
  谌独月安抚下离自己最近的虎头小男孩，孩子们都渐渐放松下来，从她背后探出头看这个忽然出现的和月亮姐姐一样好看的幽灵姐姐。
  “她是我最爱的人，天底下最好的人。”
  比比东诧异于她竟如此热烈直白，毕竟这还在外面，她怎么能……
  不过根本容不得比比东反驳一二，就已经被她抱住。
  谌独月欺身而上，一个吻猝不及防地就压了过来……
  旁边的小鬼们都惊地瞪圆了眼睛和小嘴，谁也没有出声打扰这一刻的缱绻……
  比比东哪还有力气推开她，只好任由她胡作非为，一吻毕了。
  比比东有些微恼，所幸落日遮掩了几分她脸上的红晕，可心还是不受控制地跳个不停……这人出去一趟怎么就变得这么大胆了？以后我还怎么欺负她！
  谌独月倒是开怀地笑起来，捉住比比东的手，非要十指交缠。
  “你！教坏小朋友！”比比东眼神不自然地飘了一圈。
  “哈哈哈，教会爱又怎么能算是教坏呢？再说了，就咱们学院那流传下来的规律，什么小火苗都得给掐没了，不要紧的。”
  谌独月忍住笑意轻咳了一声，“列队！”
  以虎头小男孩为首的小团子们飞快地排成了一列，一个牵一个地跟在她的身后。
  大小姐紧紧牵着比比东，空出另一只手将她的兜帽戴起来。
  “我得把他们带到孟院长面前，这段路你陪我慢慢走好不好？”
  小火车缓缓地开动，比比东失笑着发问。
  “有多慢？”
  “天光乍破遇，暮雪白头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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