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命定之战

一条长长的甬道，一直向下斜斜延伸，阴冷的气息不断吹拂上来，宛若直通地狱。
  谌独月微眯双眸，苍天有眼——开！
  然而无尽的黑暗中，她捕捉不到任何光线，她深吸一口气，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摸。
  转过一个弯后终于有了光亮，竟是一座泛着不详黑红色之光的城池，城市的上空，悬挂着一轮压的很低很低的猩红月亮，映照着血液汇成河流，阻断着城里城外的通道。
  “欢迎来到杀戮之都。”
  冰冷的声音似乎自天际传下，幽幽地撞进她的脑海。
  大小姐充耳未闻，看着眼前这宛如冥川的血河，脚尖一点。
  “第三魂技，清风……哎？”
  轻功大成的邀月大宫主只在原地扑腾着蹦跶了一下，魂技失效了？！
  她不得不抬头去寻那冰冷声音的源头，她该怎么进去。
  “这是你的考验，渡过去，你就拥有进入杀戮之都的资格。”
  讲解游戏规则的人还算尽职尽责，回应道。
  大小姐水性其实不错，在海里玩深潜都是一把好手，可是她探头看了看咆哮的血河，独特的腥臭之气冲的她阵阵眩晕。
  ……
  “你还是走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天际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追寻唐三而来，追寻胡列娜而来，却唯独不是为自己而来，你进不去。”
  “走？”
  谌独月垂下眼眸，眼前翻波的血河，如同吞噬生命的怪兽，咆哮着远去……片刻后她抬头仰望，缓缓抬手，似乎要把那轮血月攥在手心。
  悬于天际的血月嗡鸣着颤动，荡开的的血色涟漪即便相隔甚远，也使人胆战心惊。
  杀戮之都的子民们都恍然抬头，看向那如同末日降临的异象……
  一双充满妖异魅力的美眸光芒闪烁，一柄尺余长，泛着寒光的短剑垂在主人身侧，一滴鲜血自剑身上悄然滑落，而面前的对手已是无缘欣赏这天地异象了，惊惧地捂住脖子倒了下去……
  整座地狱杀戮场此刻反常的安静，往常那些兴奋的淫笑、痛苦的哭喊，还有许多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都消逝而去，甚至就连主持人都痴痴地望向天空，忘记宣布这场残酷搏杀的胜者。
  血月像被洗过一般，爆发强烈的光辉，皎皎的月光轻柔的落下，映照下咆哮奔腾的血河似乎都清澈几许……
  谌独月张开双臂，月光将她完全笼罩进去，浮现在身前的玉弓膨胀，竟是长成了一艘小船的大小。
  大小姐一个翻身踏在弓背上，遥指对岸。
  “冲啊，乘风破浪！”
  血月的异象渐渐散去，主持人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场中仅剩的最后一名选手。
  一袭黑衣包裹着她完美的身材，美眸中少了刚来之时的妖异魅惑，充斥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杀气。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宣布道：“本次地狱杀戮场的比赛，最后的胜者是——地狱使者！”
  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白雪成峰，遥望初空。
  自杀戮之都离开已有半月余，离那里越来越远，那夜里每每折磨比比东的魂力冲撞也就越来越弱，渐渐的完全恢复正常了，她终于可以不用那么小心谨慎地做人。
  比比东停下脚步，负手而立，眺望这绝美的景致。
  宽大的黑袍迎风飞舞，遮掩了她的身形，古朴的面具亦遮住了大半容颜，
  哪怕是以她眼力，也无法窥视到这片山脉的全部，其高耸处早已钻入云端。
  她暗沉的眸子微微一转，一只幽绿的小蜘蛛从前方山壁下爬下来，顺着黑袍爬上，停在她的手上，“滋滋”的声音似乎在传达某些讯息。
  比比东略一颔首，腾身而起，直奔前方几近九十度的陡峭山壁，如履平般地攀登上去……
  可才行进不久，忽而有了一丝风动，天光微微恍然，比比东微一皱眉，这一次的落脚借力重了一些，整个人从山壁上弹起，六翅紫光翼张开，躲开从天狠狠砸下的巨石。
  “哼！我道是谁，能跟了我一路！”雷鸣般的怒骂自上方传下，“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教皇冕下，尽学些下三滥的手段。我看不起你的老师，你，甚至还不如他！”
  比比东冷哼一声，既已经被对方发现，倒也没必要隐藏气息了，六翅紫光翼一震，直冲云霄！
  山巅之上竟有一处隐藏的山谷，谷中潭水清澈、宁静而幽深，倒映着天空就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一侧一条宽约二十米的瀑布宛如玉带一般横于高达近二百米的山壁上，发出轰隆的巨响。
  瀑布倾泻，砸在水潭之上，溅起无数水花，在阳光的照射下，一道七彩长虹从横跨水潭，说不出的炫丽。
  更炫丽的是立在瀑布上头的人，唐昊九个魂环齐开，昊天锤霸气地立在身前，周身的气劲搅动水潭，湖水像开水一般沸腾。
  “呵，万事，我只求结果，用任何手段，我都不在乎。”比比东的魂环也一一升起，“唐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交出你带走的魂兽，我可以让你痛快一点。”

  唐昊轻蔑一笑，往比比东的身后看去。
  整个天际空空荡荡，似乎就连飞鸟也感应到此地不详的气氛，尽数飞远。
  “你一个人？未免过于自信了，你的老师是怎么死的，你还不清楚吗？”
  许是对方屡次三番提到千寻疾，比比东的眼神彻底阴沉下去。
  “我自然，最清楚！”
  “第七魂技，死亡蛛皇真身！”
  比比东背后的六翅紫光翼散去，取而代之的伸出八条粗壮的长腿，她的上半身皮肤覆盖出一层紫黑色的甲胄，就连脸部也被甲壳武装起来，长长的蛛腿将她的身体撑起，一个跳跃便在地上刺下八个深坑，又迅捷地弹起，只一步似乎就跨到了唐昊的脸上。
  “当然只有我一个人，唐昊，我忍你在教皇殿前放肆，你真以为是我怕你不成！”
  比比东从未在人前完整展现自己的武魂真身，凡是见过的，都会死！
  蛛皇真身上不断渗下剧毒的腐蚀性粘液，落进水潭之中，池水搅动，此刻真的沸腾起来。
  唐昊单手提起昊天锤，怒目圆睁。一锤砸在压下来的蛛皇真身上，锤上的电光噼啪闪烁，尽数灌到比比东的身上，八只蛛腿微微蜷缩，其上的每一簇绒毛都炸立起来。
  “挠痒痒吗？”比比东微一挑眉，双臂一挥，手中竟是出现了一把黑色的巨镰，这是她的右臂魂骨所化。
  黑色的巨镰钩向唐昊的脖子。
  “喝啊！第七魂技，昊天真身！”
  唐昊只后撤一步，竟是震裂了脚下的山壁，他整个人被巨大的锤身包裹起来，巨镰掠过，擦出阵阵火星，星火与雷电被挥洒在四周，燃起熊熊的冲天火焰！
  长长的蛛腿跃起，比比东屈指一弹。
  “第三魂技，死亡蛛网束缚！”
  天幕张开密密麻麻的蛛网，层层叠叠地往唐昊身上砸去，那刚要肆虐的山火，都被忽然急剧压缩的空气扑灭了去，或者说是被顷刻间便浓的像雾一般的紫色毒气挤占了燃烧空间。
  死亡领域——开！
  山谷的草木转瞬枯死，凋亡成灰，山清水秀的明净之地，自比比东脚下蔓延出死亡的破败之相。
  唐昊眼瞳一缩，昊天锤脱手砸向水面，水幕冲天而起，竟是阻隔了死亡领域的蔓延。他的目光悄悄地从瀑布上一闪而过，变得坚毅而决绝！
  阿银，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唐昊屈膝蹲下，摸了摸脚下的土地。
  这是随时可以爆发起跑的姿势，他不再顾及自己身上的旧疾，外溢的杀气凝成暗红色的实质般的烟雾，仿佛在他的身侧化成了一头张牙舞爪的猛兽，蓄势待发地欲扑过去撕碎大蜘蛛。
  “杀神领域……”比比东深吸一口气，“唐昊，我必须承认，就算我们拥有的是同样的杀神领域，我的造诣远不如你。”
  唐昊的双目已经变的猩红，杀神领域，先毁灭的是自己，也不知道唐昊此刻还有没有理智来正常地来和比比东对话。
  “不过……”
  比比东眼波一转，淡紫的双眸中似乎有另一双眼睛缓缓张开，仿佛镇压恶神的六道之门缓缓开启。
  …哈哈哈哈，如此拙劣的修罗之力……
  唐昊微微皱眉，此刻比比东的声音听起来怪异如许，仿佛自至暗的深渊而来，远比杀戮之都更深的深渊！
  “闭嘴。”比比东紧紧盯着下方的唐昊，却像是在对着另一人喝道。
  可许是沉寂太久了，又许是触景生情，罗刹此刻很有说话的欲望。
  …神界自诸神黄昏之后安逸太久了，那帮自以为是的家伙定下法则约束众神，以自以为是的善恶审判众生。
  …修罗从世人的罪恶中汲取力量，却自诩正义挥剑斩杀由罪恶中诞生的我，如此虚伪的神，如此荒诞的法则，如此可笑的神界……
  …我受够了这样的世界！我曾以一人之力独向那位至高的战神发起挑战，我要摧毁这世间的一切，建立新的秩序，没有任何法则约束的秩序。世界将是一头巨大而原始的野兽，而我会是它唯一的主人，是它所祈求的唯一神明！我站在它的头顶却不驾驭它，我伴在它的左右却不指引它……这个我，是曾经的我，也是未来的你！
  …我的传人啊，你骂我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我无可反驳。我与修罗一战的确落败而归，他是神界的至高神，无与伦比的执法神，我并不觉得败在他的手下有什么可耻辱的。
  …可今日，你若是败在如此拙劣的修罗之力下，那才是我的耻辱！
  …比比东，感觉到了吗？一直影响你接受传承的桎梏，限制你实力的桎梏，你要承受的并非邪神的力量，你要传承的，是邪神的意志！
  比比东的双眸迷茫起来，而后那瞳孔之中的眼睛却是张到最大，眼球适应了片刻，缓缓转动看向唐昊，仿佛万鬼自深渊的凝视。
  即便是永远傲立天地，杀神领域全开的昊天斗罗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一丝恐惧自心底爬上面庞。
  比比东的魂力肉眼可见地暴涨开来，从92级节节攀升，转瞬就突破了95级的分界，才有渐渐停下的意思。

  唐昊的眼神凝重起来，比比东作为最年轻的教皇自是比不上成名已久的昊天斗罗的，而身为96级巅峰斗罗的唐昊自是明白封号斗罗境界，每提升一级都是跨越天堑般的难度，而此刻，比比东就在他的眼前，毫不科学的突破突破再突破……
  比比东抬手紧紧一握，似乎握住磅礴的力量和世界的权柄。
  “很惊讶吗？可这一天我已经努力了很多年了。”她喃喃自语，过后疯狂地大笑起来。
  罗刹神考·第一考，完成！
  唐昊到底还是唐昊，眼前的变故并未彻底影响他的战意。
  “第二魂技，万钧之力！”
  紫电流过了他的身体，使他本就恐怖的力量再度提升。
  “第六魂技，锤矢天日！”
  他高高地跃起，冲向比比东，凌空接住了飞回的昊天锤，本就巨大的昊天锤的体积又膨胀了数倍。
  这一锤，金身永谢，薪尽火灭，仿佛苍穹之中的太阳都会被击碎！
  比比东舔了舔嘴唇，双臂同时一振，这一次竟是两把巨镰在手，避自然是可以避，但她似乎想硬接试试……
  不，不只是硬接。
  “第八魂技，蛛皇分身！”
  这一次的短兵相接反震地比比东双臂生疼，昊天锤也无愧它天下器武魂之首的名号，比比东被恐怖的力量推挤着往后倒飞，分身出的另一个“比比东”却自她身后冲出，抓住唐昊一击之后那短暂脱力的瞬间。
  “第二魂技，蛛皇乱舞。”
  柔韧的蛛丝瞬间结成一只长鞭，分身挥鞭而舞，带着一阵剧烈的气爆声抽在唐昊的身上。
  要击落太阳的人被击落了，他重重地沉入水潭，几缕血迹随着水花翻涌上来。
  “我说了，交出你带走的魂兽，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比比东落在岸边，注视着这深不见底的幽潭，两人实力相当，比比东自不会给他水遁逃走的机会。
  精神免疫头骨——开！
  水体是天然的幻境，而比比东此刻的精神力直达潭底，沉在其中的唐昊无所遁形。
  然而只下一刻，水龙卷冲天而起，昊天锤旋转着舞出乱披风，唐昊乘着龙卷突破水面！
  “哦？这种情况下都还能舞得动乱披风么？”
  比比东啧啧称赞，要是大小姐在这里，就会科学地解释这种情况的艰难，在如此深的水压强下，唐昊居然还能挥动锤子，他自身的力量都达到了非人的地步。
  “第四魂技，魔蛛之御！”
  比比东早有防备，劈头砸下的锤子被她额前亮起的蛛网盾牌稳稳挡下，她并没有计算乱披风累加到哪一次了，反正前七十锤对她都够不上威胁。
  这也是唐昊一开始并没有使用昊天锤最强自创魂技乱披风的原因，这种层次的对战，自然不可能会像唐三他们比赛的时候，对手眼睁睁地由着你叠buff。
  “世人只知昊天锤乱披风，又岂见过真正的昊天神技。”
  唐昊借反震之力上了岸，反手将昊天锤抗在肩膀上，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他看向对岸并立的两个比比东，竟是猖狂大笑起来。
  “来吧，当初千寻疾带着武魂殿众多走狗都接不下的这一招，我倒要看看如今他的弟子有几分长进！”
  唐昊话音一落，他周身的九个魂环都疯狂闪烁起来，竟是渐渐凝练为一体，全部注入到昊天锤中，抛弃任何技巧，仅剩最纯粹的力量和攻击力，一力降十会！
  神技·大须弥锤！
  “神技？名字倒是挺唬人的，可其内核说到底还是融环。”比比东轻蔑地勾了勾嘴角，眼神倒是认真起来。
  唐昊一步踏出，以他的左脚为中心，地面寸寸龟裂，他持有昊天锤的右臂伸展到背后，全身肌肉在刹那间完全紧绷，强烈的黑色光芒将他的人与锤完全融为一体，左脚脚后跟抬起，完全以脚尖支撑在地面上，左腿小腿处的裤腿瞬间爆裂，露出了他那比花岗岩还要坚实的肌肉。
  下一刻，大须弥锤已经悄无声息的挥了出去。
  所有声音都被这一锤抽空了似的，没有任何一种声音能烘托它的强大。
  比比东浑身汗毛倒竖，层层叠叠的蛛网或坚或柔挡在她的身前，蛛刺棘丛疯狂地自地下钻出，或缠绕或穿刺唐昊的身体，他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但无一可以阻拦片刻他进攻的步伐与一往无前的气势！
  比比东暗自叹了一口气，她不想承认，但理智已经告诉了她，这一击她抵挡不住……
  既然挡不住，那就换吧！
  “第九魂技，不死之身！”
  红色的魂环发出绚烂的光，十万年魂环令所有的魂师趋之若鹜，因其真的能赋予魂师逆天改命，扭转乾坤的强大魂技，这个来自十万年柔骨兔的魂环，有着比小舞无敌金身更加bug的效果。
  比比东的整个躯体在这束光中完全能量化，她此刻能承受任何神级之下的攻击！
  “第六魂技，永恒之创！”
  比比东瞬间完成了双生武魂的切换，两只翡翠般的巨镰同时扬起，交斩而出，避开了正面大须弥锤的锋芒，刁钻地向唐昊本体斩去！

  “哼！融环又怎么配的上是我宗门绝技！”
  看着那扑来的永恒之创，唐昊的眼中没有丝毫的退却，他已经逼近比比东十步之内，双方都没有撤退的空间。
  大须弥锤！炸环！
  世界似乎都随着这一击像镜子一般扭曲碎裂，良久才重新聚合。而一切狂暴的能量平息过后，俩人都自原处消失不见……山谷回归了原本的平静，只有这满目疮痍记录下此间发生过何种激斗。
  瀑布发出轰隆的巨响回荡，掩盖了其后沉重的粗喘声。
  唐昊强撑着身体在瀑布后山体的洞穴里行走，终于在走进一间简陋的石室后支撑不住，重重倒在地上。
  他爬向一个小土包，土包上，一株纤细的蓝银草纤柔地飘动，草叶上有着特殊的金色细纹。
  “阿银……”唐昊粗粝的手指轻柔地触碰那片草叶，这才如释重负般笑了笑。
  他倚着墙壁爬坐起来，被永恒之创划过的右臂和左腿的伤口正在无尽的扩张，其中的臂骨与腿骨同时亮起来，却也仅仅只延缓了一分伤口扩张的速度。
  唐昊紧紧捂着自己的右臂，看向那株蓝银草，无奈地苦笑。
  “阿银……你又该说我照顾不好自己了……”
  利刃的寒光自石室里一闪而过。
  唐昊只闷哼一声，咬着牙收缩肌肉，强大的力量竟是直接压迫着断肢处喷涌的鲜血瞬间停止……被他生生斩下的右臂和左腿，转瞬就在永恒之创的伤口下腐朽成灰，两块魂骨落在余烬里熠熠生辉。
  唐昊将两块魂骨郑重地放入盒子里收好，这才倒在土包旁边，沉沉地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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