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不欢而散

“是不是，不太想见母后？”

        明景轩话一出口，林锦的笑容骤然消失。

        然而他锐利的视线盯着她，丝毫不放过其脸上的一点神色变化。

        正当他以为她会矢口否认的时候，没想到，却听到她淡淡道。

        “对啊。”

        林锦身子微微向后一靠，面色慵懒，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太后不喜我已经是众所周知，估计在她心目中，我就是妹喜妲己一类。我若是去，不是自讨没趣嘛。”

        左右他也看穿了，林锦懒得在跟他面前装小白兔。

        看着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明景轩心中隐隐的刺痛。

        从前她是最喜欢这位姨母的，小时候他不懂事，总是跟沈太后更亲昵一些，没少顶撞母后。那时候都是林锦细声细语的在一旁劝阻，试图要拉拢两人的关系。没想到，如今却是风水轮流转了。

        “母后她并不知晓你的身份。”

        沉吟片刻，他还是忍不住道：“不如我直接告诉她你是”

        “别！”

        林锦急忙打断，而后笑道：“我是谁，我只是西南边陲的一个小孤女罢了。皇上说的话，我听不懂，也不想听。还请以后别再别人面前提及。不然后果只有两个。”

        “哪两个？”

        “第一，别人以为会是皇上忧思成疾，竟然将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看成是一个。”

        明景轩的眸子渐冷：“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嘛。”

        林锦忽然噗嗤一声笑起来：“八成会将我当成会巫术的巫女吧，大概给皇上中了什么蛊，所以才会让您胡说八道。”

        她话锋一转：”不过您是皇上，即便是错了，也会许多人来给您找借口，拉人垫背。就好似妹喜妲己，难道她们一介女流之辈，当真能叫一个好好的国家瞬间灭亡吗？不过都是那些个男人泼的脏水罢了。“

        瞧着她无所谓的态度，明景轩已经到嘴边的话，瞬间咽了进去。

        锦儿，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的心中有恨。

        他原本以为，在沈繁星死后，她心头的恨会化解许多。没想到，那恨意越来越浓，渐渐的，已经让她开始便的面目全非了。

        甚至，他都开始不认识了。

        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最终还是明景轩一人前去赴宴。

        他走之后，身侧的婢女进去伺候，才刚说了声姑娘，便被林锦冷冷打断。

        “你们都下去吧。”

        她心情烦透了，敏感如她，自然看得出明景轩的变化。

        她深深的知道他喜欢自己的什么，无非就是单纯可爱，可是经历了那些，她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林锦忽然觉得，或许她不应该默认的，就成为一个全新的女人，出现在明景轩身旁，抛却感情，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她性子里的优柔寡断，和对他的感情，却一次次左右了那颗想要复仇的心。渐渐的，她自己都快要不认得自己了。

        每天都在矛盾的心里中挣扎，痛苦万分。

        他临走时失望的眼神，更是如同一根刺一般穿透心墙，扎在了最柔软的地方，血流不止。

        外面忽然传来轻巧的脚步声，紧跟着，有人敲门。

        她心情烦躁极了：“不是说了叫你们都出去吗。”

        那声音间断片刻，紧跟着，又敲起来。

        林锦烦极了，陡然站起身来，迅速的过去拉开门，满脸不耐：“我不是说了”

        却在看清楚眼前人时，戛然而止。

        那明媚的面庞，双目泛着狡黠，正看着她。

        “我终于找到你了，小锦。”

        妙音笑嘻嘻道，紧跟着，忽然又装出疑惑的表情：“我应该是叫你小锦，还是林锦呢？”

        她清澄的双眸望着她，里面盛满了探究，正等着这位好友告诉她这件事的究竟。

        林锦的手指抓着门，骨节处微微的有些泛白。

        许久，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姚太后今日的宴会盛大极了，因为人太多，静泉宫内坐不下。好在天气尚暖，便命人在园子里面摆了几桌，赶巧了碰上淮南戏班子来京城演出。

        姚太后是六安人，平日里最爱听的就是淮南样板戏。内务府的在请示过李德海之后，便安排人进来。

        园子里面搭着戏台子，下面以姚太后为首，坐着莺莺燕燕，桃红柳绿，十分养眼。

        明景轩一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稳了稳心神，大步向姚太后处迈去。

        李德清正跪在一旁，手捧着册子，等着姚太后选戏。她点了一出《四郎探母》，又在一旁的小调上画了个圈，叮嘱：“一会儿叫他们给我唱一出这个听听。”

        说罢，扭头对身侧的苏烟道：“样板戏的小调啊，比起好多正剧听上去还要出彩。哀家记得，小时候庄子上一家大户人家的母亲祝寿，请来戏班子唱了一下午。那时候啊，哀家就带着妹妹，在墙角下听了好久。梦想着，有朝一日也能真正的看上一回就好了。”

        姚太后出生寒门，众所周知，不过如今她位高权重，所以谁也不敢轻易的接这个话，省的弄巧成拙了。

        苏烟抿嘴一笑：“苏烟自幼听的都是江南小调，今儿托太后的洪福，也能一睹为快了。这么说起来，苏烟倒是比太后当年有福气。”

        姚太后一愣，继而哈哈大笑：“你若是要谢，便谢李德海吧，若非他想了这些个玩意儿。哀家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想着把戏班子弄进宫里的。”

        苏烟果真就转过去，对李德海福了福身：“苏烟谢过李公公了。”

        “使不得使不得。”

        李德海连连摆手，陪着笑脸：“做奴才的，为的就是主子高兴。只要太后喜欢，奴才这颗心就算是没白费。”

        “哟！”

        姚太后笑眯眯道：“这话说的可早了，一会儿人若是出来，我听着没小时候唱的正宗。可是要连你这个老东西一起罚的！”

        李德海啊了一声，怯懦：“早知道，早知道，奴才就先听听，替太后把把关了。”

        苏烟在一旁拿着帕子捂嘴，将话茬接过来：“李公公听也是白听，您是保定府的人，说的是北方方言，哪儿听得懂淮南戏呢。若是按照您的审美，只怕今儿来的就是河北梆子了。”

        一席话逗的姚太后笑起来，周围人也跟着捧。

        这还是明景轩第一回见姚太后这么高兴。

        记忆中的母后都是不苟言笑的，对他及其认真严肃，小时候什么罚抄书，挨板子都是常有的事。所以他不喜欢这个行事作风跟男人一样冷酷的母亲，甚至在她身边没有感受过一丝的温暖。而今站在身后，瞧着她笑的样子，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她的眼尾也已经生出纹路了。

        还是李德海第一个发现的，连忙过来打着千儿：“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唔！”

        他嗯了一声，越过李德海，到姚太后跟前：“儿子见过母后。”

        “皇上快起来吧。”

        她才刚起来，身侧的女眷们全部福身，齐声道：“皇上万福！”

        “唔，平身吧。”

        他眼尖的看到，苏烟的脚底下稍微晃了晃，而后重新站稳。

        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当成一回事，而是坐在姚太后身侧，笑道：“母后今儿倒是好兴致。”

        姚太后看来是真高兴，面对他是一笑：”嗨，不过是大家都来陪我这个无聊的老婆子罢了。不过皇上今儿能来，却是最高兴的一件事。“

        姚太后话中有话，明景轩却没有接话茬，而是漫不经心的问李德海：“太后点的什么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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