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一章 先行一步

而自己呢？

        他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唯一的话题也是绕着孩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所有的心事都不再对自己提起，他刻意隐瞒了朝堂上的是是非非，宁可两人相视无言，也不愿再沟通半句。

        终于，她也活成了丽太妃的样子。

        然而，孰是孰非，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她沉默，是还惦念着过去的情分；她沉默，是因为对那些的依依不舍；她沉默，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个沉默随风飘散，渐渐的，都成全了另一人。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钝刀慢慢割着心里的伤口。看着曾经的情节画面，再一次上演。只不过，这一次，一样的故事情节，不一样的女主角。

        或许，是她的情深本不适应这无情凉薄的深宫。亦或者，是他不该给过那么完美的承诺，让她的美梦太豪华，以至于醒来之后，看到真实的一面，内心逐渐荒芜成黄沙。

        终究，他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眉间心上，从此，不再有他。

        林锦缓缓抬起眼帘，透过泪眼朦胧中，眼前的男子，好似回到了少年时。那个固执的牵着自己手，脸上洋溢着笑容的人。视线轻移，殷红的鲜血凝固，躺在地上的尸身已然凉透。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啊，还有什么不舍的呢。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听到了自己冰冷的声音。

        “皇上累了，送他回宫休息吧。”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就在这一刻了解吧。既然命运让她求而不得，那么，势必要抓住一些有利的东西。#@$&

        就当是，为了腹中的孩子了。

        伸手缓缓摸上已经凸显的小腹，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不知何时滑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不小的圈，氤氲开来，逐渐又被吸入不见，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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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遭死一样的寂静。

        丽太妃将手中的遗照卷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下面跪着的姚太后，冷冷一笑：“太后若是不信，可以一看。”%&(&

        没想到，她却摇头道：“不必了，先皇一向宠爱你，这种保命的后路，想必你手中不止这一件。”

        “是啊。”丽太妃感悟：“当初，你若是听沈太后的，杀了我，何至于有这些个麻烦事呢。只可惜，今日我却要恩将仇报了。”

        她的内心也十分复杂。

        说到底，姚太后究竟还是帮过她的，虽然后来几次三番的威胁到她，却也没有性命之忧。若非她对安阳出手，今日，她是绝对不会站在这里。

        毕竟，风险太大。然而她没有想到，皇后竟然劝动了林尚书。

        林如松是什么人，如今朝堂之上，一大半的人都出自他的门生。虽说这些年因为身子不适，在家中养病，然而威望却在。

        更何况，他还是太后的妹婿，女儿曾经是皇上最心爱的女人。

        然而，皇后却搬来了这么大的一个靠山。

        她对中宫重新产生了怀疑，然而当听到林如松和姚太后的对话之后，更是五雷轰顶。

        中宫，原来是林如松的女儿？

        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叫林锦的女儿，不是死在了行宫，死在了乱臣贼子的手中吗？怎么会复活，重新成为了皇后？

        一时间，丽太妃的脑中百转千回。

        在这宫中能活下来的，都是天生带着七巧玲珑心，丽太妃瞬间就明白过来。不由的暗叹，这一步棋终究是下对了。

        中宫原来势力如此雄厚，难怪，敢直接带兵入宫。

        只是后续，要如何？

        要阵仗，这是要逼宫吗？

        所以姚太后的话，也恰恰是问出了她心底的疑问。

        四道目光都对在了林如松的身上。

        他淡淡一笑，望着远方。

        “锦儿应该已经办成了。”

        顺着那目光，正是乾清宫。

        “然后呢，你们准备怎么样？”姚太后心冷如冰，表面却一点都瞧不出来：“莫非，想挟持皇上，然后等着林锦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可你们如何能保证那一定是个男胎，又如何保证，朝堂宗室们，会买这个账？”

        “这些，就不用太后操心了。”

        林如松看了丽太妃一眼，见丽太妃见身后拿出一个小瓶子，缓缓上前，才解释道：“太后毕竟是为先皇诞下皇嗣的有功之臣。先皇也不愿您走的太不体面。这孔雀胆，入口没有一点痛苦，顷刻而去。”

        李德清睚眦欲裂，无奈手脚被人绑住，嘴巴被堵上，拼命的发出呜呜声。

        姚太后看着丽太妃一步步走来，然而目光却都在那瓶白玉瓶中。

        雕刻精美的瓶子，里面却装着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药。而丽太妃的碎步，象征着她生命的最后时刻。

        她冷静的望着林如松：“安阳不嫁，吉尔吉格那边，你们打算如何？”

        “吉尔吉格是来赈济粮草的，太后碍于先皇的颜面，好歹要给他们一些周全。然而太后若是不再了，皇上自然可以发兵号令，攻打科尔沁。毕竟现在的科尔沁，不再是曾经的那只草原雄鹰了。不消一年，定能拿下。”

        姚太后点点头：“是啊，那些个沉疴的陈年旧事，的确是束缚太多了。不过吉尔吉格这个人，有勇无谋。反而是这次跟他一起来的智囊团。不如杀了那三人，放吉尔吉格回去。有他这个大草包坐镇，总好过换了别的贤良来让我朝将士头疼的好。”

        而后，又问道：“哀家想知道，这件事，赤炎墨知不知道？”

        丽太妃忍不住尖叫：“太后，你该上路了！”

        姚太后不搭理她，只是看着林如松。

        良久，林如松叹了口气，道：“他如今在大同练兵，并不知晓。不仅是他，平阳公主也不知道。”

        “那便好。”

        姚太后松了口气：“赤炎家族是难得的忠臣之后，哀家死后，也不能叫他们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不然好容易平定下来的天下又要大乱，百姓的好日子，又没有几天了。”

        说罢这些，伸出手，对丽太妃道：“拿来吧。”

        镇定自若，哪里是死之前的样子。

        那白玉瓶子外面有些潮潮的湿润，她横了太妃一眼，笑了。

        就这胆量，闹翻天，也闹不出什么花来。

        她好歹放心了。

        “林如松，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丽太妃想要说话，拼命的忍住了。

        “你们软禁了皇上，之后，你可有别的心思？”

        林如松闻言一愣，随机，哈哈大笑。

        只是那笑容，略有些心酸。

        “若是前些年，没准，还真有。”

        “只是现在，老啦。”

        曾经是朝堂之上的美男尚书，现在鬓间也早生华发，眉间横纹突增。

        “我跟皇上告假，并不是假的。我这沉疴，已经是病入膏肓，药石无医。这次挺着，是不忍锦儿一人孤军奋战。只希望上天还能让我挺到她稳固的那一天。这样，我即便是死，也能闭上眼了。“

        姚太后最后一颗心，也终于放松了。

        “其实你不必担忧，锦儿那孩子，别看平素里温柔乖巧，行事作风却雷厉风行，颇有我当年的手段。不愧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论心狠上这一段，皇上就自愧不如啊。”

        “皇上的性子，更像沈氏一些，说到底，太后当年也不应该将他送去，到底是沾染了不少的坏毛病。”

        “可当年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我还能怎样呢。”姚太后叹气：“用儿子换来了后半生的荣华富贵，权力鼎盛。所以我说，锦儿像我，如今，她不也是在走一样的路吗？”

        林如松似乎很不喜欢听她说林锦像她这样的话，目光冰冷。

        丽太妃听着两人像个老朋友一样聊天，心中忐忑的紧。这个时候，她是真的害怕林如松别再反水，亦或者，出现别的变故。

        毕竟，她已经压上了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

        “尚书大人，时辰不能耽搁太久了。”

        她忍不住小声提点，却换来两人的置若未闻。

        “我这次下去，不知道能不能看到青儿。若是瞧见了，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的？”

        林如松的喉头微微滚动。

        他知道发妻有多么喜欢这位姐姐，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锦儿之外，唯一的亲人了。

        然而，却是自己亲手断送了她的性命。

        林如松的喉头发硬，良久，闭上眼睛：“不劳太后了，等臣下去的时候，再亲自对青儿解释吧。”

        “也好。”姚太后微微一笑：“咱们之间的是非曲直，恩恩怨怨的，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哀家亏欠了你，还是你负了我。终究，还是等你们夫妇二人自己说个明白吧。哀家就先行一步，先去跟青儿叙个旧了。“

        说罢，一扬手，将瓶中的药尽数倒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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