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化形

直到吃完早餐，齐琳还是怏怏不乐，情绪被梦境中的哀伤笼罩着。

        “姥姥，这世上真的有美人鱼公主吗？”她翻开安徒生童话，充满童趣的卡通美人鱼插图，与梦中的金尾人鱼确实有几分相似，“圣诞老人都有了，人鱼当然也该有，对吧？”

        姥姥：“……嗯，应该吧。”

        低头默默的打毛衣。

        姥爷捧着茶壶，忍不住道：“傻囡囡，童话都是骗人的。”

        他年轻时走南闯北，妖魔鬼怪见过不少，但人鱼真没有。

        “没有的吗？”齐琳固执的抿着嘴，“可是我梦到了

        。”

        爷爷曾经说过，她的梦都有一定的预知性。她梦到了和水水一起愉快的玩耍，又梦到了美人鱼不顾自身安危拯救她。水水是真实存在的，美人鱼又怎么会假。

        “对了，水水好像没有脚……”她又想起了一个细节，百思不得其解。解梦，真的好难啊。

        姥姥暗地里剐了姥爷一眼。

        你瞧瞧，这都是你惹出来的！对孩子撒一个慌，后面就要有无数的慌去圆！

        姥爷双眼放空望着天花板。

        当初是看他家琳琳寂寞，给她找个乐子，谁知道这孩子那么喜欢那条青蛇呢。

        齐琳托着下巴，失落的叹气：“如果我真的能再遇见那条美人鱼，一定要和她做好闺蜜。”

        姥姥咬断线，抖了抖手里完工的毛衣，岔开了这个危险的话题。

        “别想这些事了，梦境往往都是上辈子的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快过来试一试新衣服。”

        “……嗯。”

        “围巾！”

        柳倾水卷起盒子里的红色围巾，美滋滋的缠绕在身上，喜气洋洋的游来游去：“你觉得怎么样，鹿砂？”

        鹿砂的视线从电视机上勉强移开：“……噗！”

        根本看不到脖子在哪！

        柳倾水死亡凝视，阴沉沉的嘶嘶：“鹿傻，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鹿砂感觉到了杀气，充满求生欲的咳了咳：“还行……我是说，很般配。”

        柳倾水得意洋洋的展览了会，珍惜的收进盒子里，放在纸鸽子的旁边。不是逢年过节，它可舍不得戴出来，脏了怎么办。纸鸽子也一样，舍不得用来送信，坏了怎么办。

        从信封中取出照片时，它既喜且忧。

        “琳琳真可爱啊。”柳倾水凝视着照片上的女孩，只觉得整颗心都酥软了，恨不得伸出舌头舔一遍。

        它把照片放在床头柜上，每天早上醒来时，第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可是，我没有办法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啊。”柳倾水沮丧的瘫在鹿砂身边，尾巴尖尖不停的戳，心烦意乱的按着遥控器，从tr一路换到少儿频道，“现实太残酷了。”

        鹿砂：“……”

        确实挺残酷的，好不容易追到剧情的高潮了，男主和反派在楼顶1v1激情对轰了，画面忽然变成了两只小蜜蜂，飞在草丛中。

        小弟不易，鹿鹿叹息！

        还得压抑内心的悲愤，绞尽脑汁解决老大的感情烦恼：“大王，您好歹也有千年修为，就完全变不出人身了吗？”

        柳倾水愣了愣：“我……不知道啊。”

        它对以前的事差不多忘干净了，只模糊记得，自己是因为得罪了道门的人，被封印在此。

        胡玉姬和白苍术费了百年功夫，好不容易撬动了封印的一个角，让它得以用灵体的方式出来透透气，遛遛弯。

        但它虽然失忆了，智商却还在。隐约能察觉到，胡玉姬和白苍术另有所图。它不愿受制于人，就找了个机会溜出了他们设置的结界。

        本以为逃出生天，却不想祸不单行，被人类抓住，差点命丧菜市场！

        鹿砂真诚的建议：“大王，你试一试呗，万一变成人身了呢。”

        反正就算不成功，也不会逝世的。

        “变成人身？”柳倾水眼中闪出光，显然这个提议对它极有诱惑力。如果真的能变成人，它是不是能堂堂正正的出现在齐琳面前了呢。

        它甩了甩尾巴，激动的游回房间去了。

        鹿砂低下头，蹄子飞快的按住遥控器。

        警察蜀黍，撑住，等着我啊！！！

        鹿砂沉迷警匪片不可自拔，直到画面出现了大结局的字样，才怅然若失的关了电视。一瞅墙壁上的挂钟，已经一天一夜过去了。

        它的目光移到柳倾水的房间门上，大王闭关这么久都没有动静，不会真的走火入魔……逝世了吧？

        鹿砂起身挪到房门外，耳朵竖起贴在房门上，里面似乎非常安静。

        它有点不安，蹄子大力敲门：“大王！大王！大王！”

        门扉被撞击的哐哐哐，发出承受不住的哀嚎声。

        “大王！大王……”鹿砂的嗓门越来越大。

        它没有叫开柳倾水的门，倒是引来了另一个房间的胡玉姬。

        贴着海藻泥面膜的九尾狐慵懒的探出头，柔媚的语气下隐含一丝火气：“鹿长老，你大半夜的叫魂呢！”

        打扰她睡美容觉的人，都罪无可赦！

        鹿砂凝重的道：“大王闭关一天一夜了，没有出来。”

        胡玉姬扭着腰肢走过来：“好端端的，大王为什么要闭关？”

        “这个……”鹿砂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诚实的回答这个问题。如果大王真的逝世了，它不会背上妖言惑主的罪名吧？

        虽然，它确实是妖没错。

        “嗯？”胡玉姬怀疑且探究的盯住了他。

        鹿砂清了清喉咙，生硬的甩锅：“那个人类小姑娘想要大王的照片，大王为了完成她的愿望，在房间里努力学习变成人形的法术。”

        胡玉姬蹙眉：“在封印镇压下，大王的修为只残存了几十年，根本无法变化成人形。你怎么不劝阻大王，任由大王胡闹呢。”

        鹿砂移开了视线，没敢说这个馊主意就是它提出来的。

        如今回想，以大王的智商，居然会被它说服鼓动，这件事本身就很诡异。每次一遇到那人类小姑娘的事，大王就仿佛被套上了降智buff。

        胡玉姬示意鹿砂让开鹿，它口中念念有词，使了个解锁咒。

        房门“嘎吱”一声，终于缓缓打开。

        “大王，您没事吧……”鹿砂的大脑袋刚探进去，迎面就被扔了一个茶杯，引以为傲的高挺鼻梁差点被打歪！

        “滚，都出去！”柳倾水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都给我滚！”

        房间里陆陆续续的扔出书本，脸盆，台灯各种杂物，胡玉姬把鹿砂的身躯当成盾牌，推着它往里面走。

        “大王，您冷静啊，妾身……”

        胡玉姬探出脑袋，看清柳倾水的模样时，突然卡住了喉咙一样说不出话了：“大大大王……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要看我！”柳倾水飞快的扯起床单，披在自己身上。但它如今的身躯，比原来暴涨了三倍不止，床单已经盖不住了。

        它的上半身已经变成了人形，是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年，五官精致妖冶，肌肤苍白如雪，黑色长发如瀑般垂落，金色竖瞳中闪烁着羞愤的怒火。

        但它的下半身，却还是蜿蜒的蛇身，覆盖着翡翠般碧绿的鳞片，只是长度从原来的一米多小青蛇，暴涨成了七八米的巨蟒。

        柳倾水绝望的捂住脸，泪水扑簌簌落下。

        “我如此丑陋的样子，怎么能让琳琳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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