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暴露了

叶海棠这晚上，留宿在了齐宅。

        齐琳原以为，像她这般养尊处优的人，会不习惯乡下简陋的生活，但出乎意料的，叶海棠无论做饭，还是收拾家务，都挺熟练的。

        “小姑姑，您坐着，这里交给我。”她微笑的将齐琳推出厨房。

        她想起自己那两个千娇百宠养大的孩子，再看看小小年纪就要自力更生的齐琳，内心泛起了一丝怜惜。

        只是个孩子而已，还没自己胸口高呢，却要承担起一个家族的责任了。

        晚饭后，两人围着暖融融的火炉。齐琳倒了四杯茶，分别放在桌子的四个角。

        叶海棠微不可查的端正了坐姿，她一直知道，在她的面前，并不只有齐琳一人。

        “海棠做的菜，很好吃哦。”

        尽管不太习惯，但齐琳只能直呼她的名字。如果自己表现的太客气，反而让叶海棠很拘束，就好像怠慢了她这个小女孩，会让她身后的长辈生气。

        嗯……某些方面说，也确实是如此吧。

        她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而是整个家族。叶海棠尊敬的也不是她个人，她尊敬的是整个齐氏。

        “小姑姑喜欢就好，以后有机会，我再做素斋给你吃。”

        叶海棠捧着茶杯，眼中露出怀念之色，不知道是在说给齐琳听，还是她身后的姥姥。

        “说起来，我母亲也喜欢吃素斋，我这手艺当初就是为她练出来的。”

        她的母亲，按照辈分，是齐琳的堂姐。

        齐琳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但观姥姥的神色，在叶海棠提起母亲时浮现几丝惋惜。对叶海棠的态度，相比一开始的冷淡疏离，缓和了许多。

        “我膝下有两个孩子，和小姑姑年龄相仿呢。”叶海棠笑吟吟的，语气诚恳的提议，“如果小姑姑愿意到我家里去，可以让他们陪你玩。”

        这是第二次，叶海棠竭诚邀请齐琳去她的家。

        齐琳注视着叶海棠，清澈明亮的眸犹如一面镜子，映出人心中所有潜藏的秘密。

        叶海棠被她看得颇不自在，却又不敢避开视线，勉力维持着微笑。

        齐琳垂眸，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她念诵的是齐家祖传的“神降术”，齐家人各有供奉的神仙，修炼的神通也不同。但齐琳与他们不一样，她并不需要供奉神仙。

        她召唤的是自己在仙界的原神。

        吟唱的咒语结束时，室内寂静的只闻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一种难以名状的气息笼罩了整座房子，空气亦被压迫的沉重起来。

        叶海棠惶恐的站起来，背脊下意识的微微弯曲。

        齐琳的神态变了，面目恬淡无悲无喜，宛如贡台上俯视苍生的神祇，令人不敢直视。朱唇开合，发出的是另一种有别于女童的，庄重威严的缥缈女声。

        “座下盘头织女，汝有何求？”

        叶海棠的心提了起来，颤巍巍的跪下，不知何时眼中已含了泪水：“小姑姑，我母亲临死前便已痛悔了，悔不该不听老人言，以致铸下大错。”

        “小姑姑，求求您，让她安息吧！”她深深的叩首，久久没有起身。

        齐琳抬眼远眺，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过往那些因果孽缘。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罢了，到底是我齐家后裔，吾随你走一趟便是。”

        齐琳睁开眼时，天光已经大亮。

        她缩在温暖的被褥里，脸颊尚带着初醒的粉红，迷迷瞪瞪的望着窗台上薄薄一层雪白，良久之后，意识才彻底回笼了。

        “下雪了！”她飞快的穿起衣服，兴奋的下楼去。她家地处南方沿海，冬天湿冷，下雪的日子屈指可数。每一次下雪，都是意外的惊喜。

        树枝上，墙台边，院落里，到处覆盖着纯白的雪，干净可爱的都让人不忍心踩上去。

        齐琳取出小铲子，快快乐乐的堆了几个小雪人。一律挺着肚，叉高臂，整整齐齐的做早操。

        她欣赏了会，决定把其中姿势最标准的那个雪宝宝，送给水水。但好像……西伯利亚最不缺的就是冰雪吧。不管不管，她要把这份快乐分享给水水！

        叶海棠从厨房探出头来，瞧见齐琳天真无邪的模样，不由的微微怔愣。夜晚神秘莫测的少女，仿佛只存在于臆想中。

        但她已经亲身领教，齐琳那强大的神通，再不会有丝毫怀疑。

        她恭恭敬敬的上前：“小姑姑，该吃早餐了。”

        “哦，谢谢你。”齐琳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手，“辛苦你了，海棠。”

        她刚要进屋去，忽然心有所感，回眸看向墙门外的篮子。她和水水一直都有默契，以七天一次的频率通信。但这次明显提前了，难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水水又来信了。”

        在叶海棠疑惑的目光中，齐琳抱着一篮野生松茸回来。自从知道她只吃素后，柳倾水就再也不送猎物，只送这些地产的珍稀山珍，又或者是市面上很少见到的野果。

        她将松茸交给叶海棠，迫不及待的回房拆开了信。

        依旧是素雅的信纸，上面的字迹肉眼可见的进步了，一笔一捺方方正正。可以看出，柳倾水这些时间，为了练习中文确实下了很大功夫。

        “亲爱的琳琳，我很抱歉一直没有对你说实话。”齐琳一怔，“其实，我不是圣诞老人的孩子……水水？”

        在她身后，姥姥和姥爷不约而同放下手中的事，神情严肃的对视一眼。

        “现在，我不得不向你坦白了。”她眉梢轻蹙：“我真正的身份是……美人鱼小王子？”

        齐琳：“……”

        姥姥、姥爷：“……”

        信封中掉出一张照片，齐琳凝神看去，姥姥和姥爷也凑了过来。

        照片上是一个大约十二三岁的小少年，皮肤白的像扑粉僵尸，下巴尖的能当钉子使，上半身横卧在一块珊瑚石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贝壳，下半身则是修长的金色鱼尾裙。

        闪亮的塑料鳞片，满满的廉价质感。

        齐琳、姥姥、姥爷：“……”

        姥爷扯开了一抹僵硬的笑：“这孩子，和你开玩笑呢。”

        姥姥扶住了额头，这个死鬼，莫非忘了他们家琳琳，是天生慧眼，能看破一切虚妄虚幻。

        齐琳盯着照片，沉默半晌。

        “……尾巴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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