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赌约

十分钟后。

        叶昔归正襟危坐，手里还捏着对面男人递给自己的名片。

        高级的黑色磨砂纸面，烫金的字体写着——嘉仕集团ceo，池嘉木。

        叶昔归的脖子传来丝丝凉意。

        她当然知道来者不善，余温现在是“钉子户”，商场管理人员拔不掉，所以老板亲自出马了。

        季霜霜颤巍巍地端来一份巴斯克蛋糕切片，放在池嘉木的美式旁边，也紧张地落座。

        叶昔归神色严肃，开门见山道：“池总，您来喝咖啡我们欢迎，如果您抱着其他目的，那请回吧，余温咖啡绝不会撤场。”

        她们这段视死如归的表态，落在池嘉木耳朵里却不痛不痒。他靠着椅背，目光在二人脸上逡巡了一圈，神态悠闲，却尽显上位者的压迫感：“这个店就你们两个人？”

        叶昔归和季霜霜又是一愣。

        她硬着头皮道：“两…两个人怎么了？我们忙得过来！”

        季霜霜也帮腔：“我们还有个服务生呢！不过他今天有课。”

        “店里只有一桌客人，点了两杯咖啡一份甜点，按照你们的菜单价格，加起来不到一百块。”池嘉木声音冷淡，唇角却带着审判的笑意，“从我进店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没有一个新客，也没有外卖单子。”

        他还毫不留情补刀：“难怪两个人就忙得过来。”

        “谁说我们没有外卖单子的？”叶昔归反驳，“你只是现在没看到而已。”

        池嘉木抬起手，露出阳光下闪闪发亮的腕表：“现在是工作日，下午三点，大家点得最多的外卖你知道是什么吗？”

        叶昔归沉默。

        池嘉木残忍地说了下去：“是咖啡。按理说你应该忙得没办法招呼我。”

        叶昔归心知肚明，还是嘴硬道：“我们店本来就不是那种快消咖啡的定位，是给真正来品味咖啡的客人开的。”

        “那有人来吗？”

        池嘉木一句话又给她们问沉默了。

        “叶小姐，我尊重你为了所谓情怀开咖啡店的想法，如果您的目标群体就是为数不多能品味咖啡的人，那么酒香不怕巷子深，你完全可以开到安静、偏僻一些的小区楼下，而不是呆在店租这么高的商铺里，耗钱，也浪费空间。”

        季霜霜悄悄地凑到叶昔归耳边，小声地说：“姐，他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啊…”

        叶昔归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你耳根子怎么这么软？！”

        池嘉木不紧不慢地从手提包中，拿出一沓文件，推了过来。

        他淡淡开口：“这是你们的店铺流水，上季度你们营业额只有10万，刚好和房租齐平。现在每个商户的营业额标准会按店铺位置、类别提升，你这个店铺口岸，我们会要求一个季度至少50万的营业额，后面还会提升到百万，你们做不到。”

        他把合同抽出来，点了点：“先明确利害关系，免得未来营收无法达标，产生更严重的后果，叶小姐最好还是签了撤场协议，我们的工作才能开展。”

        “合同规定，我的店铺租期还有十年，并且没有任何条款规定我得达到什么经营目标。”

        叶昔归腾地站起来，往桌上一拍，死死压住这沓文件，满脸怒容，“所以，只要商场没倒闭，你们就没有权利要求我走！这么大的集团，和一个小咖啡店过不去，太没有商业道德了吧！”

        池嘉木身体前倾，凑近她的脸。

        他的瞳色很浅，像沉淀多年的琥珀，在午后的阳光下，澄澈透亮，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

        不管叶昔归是什么反应，他给人的感觉都是戏谑的。

        像是在看陷在松脂中挣扎的小蚂蚁。

        叶昔归更气了！

        “我们确实没权利。”池嘉木说，“所以不是说了嘛，走法律程序，商场按违约赔付，而且还是加价赔付。按叶小姐这个租期，能拿到的赔款，选个更优质的店址不是问题，何乐而不为呢？”

        池嘉木说的，的确是事实。

        店铺经营不善的问题客观存在，开店毕竟不是做慈善，再坚持下去，叶昔归很可能得自掏腰包朝里面填补。

        商场的赔付款高得惊人，叶昔归甚至能把咖啡馆搬进二环内。

        可是……

        “50万是吧？”叶昔归突然抬眸看向池嘉木。

        池嘉木微楞：“怎么？”

        叶昔归：“如果我们达到这个标准，就不用撤场，对吗？”

        池嘉木毫不掩饰：“你们达不到。”

        叶昔归目光坚定，掷地有声：“这不用你管，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

        池嘉木盯着她，双手交叉：“是。”

        “那就走着瞧吧。”叶昔归把合同推回去，“三个月后，希望池总和你的商场，别再来找我们咖啡馆的麻烦。”

        她的气势很足，实际上藏在桌下的左手揪紧了自己的围裙。

        池嘉木似乎也被激起了胜负欲，勾着嘴角重新靠回椅背：“好啊，我给你们三个月时间，只要你们能达标，并且给我一份清晰的未来运营规划，我就收回决定。”

        叶昔归松了一口气，旋即毫不留情地请池嘉木离开咖啡店：“既然咱们达成一致，池总请回吧。”

        池嘉木被女人变脸的速度震惊了：“我就不能来消费吗？”

        “哦对，”叶昔归恍然大悟，从围裙兜里摸出收款码，“一杯冰美式22，麻烦池总结了账再走。”

        池总脸都绿了。

        他毕业至今，接手集团7年，管理过的商业综合体也不下五个，见过成百上千的商家，还没见过连一杯咖啡都不愿意请自己喝的。

        不，人家也请。

        叶昔归指着那块巴斯克蛋糕，蛋糕恢复室温后已经有些许塌陷。

        她笑靥如花：“这块巴斯克就当咱们的赠品好了，池总一口都没吃呢，要给你打包吗？”

        池嘉木绷不住了，冷哼一声，起身就走。

        身后还有季霜霜不满的嘟囔声：“什么嘛，这个很好吃的…”

        他这一趟不是临时起意，赵之毅还站在店外不远处等他。

        汇合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叶昔归正和季霜霜激动地庆祝，脸上的笑容即使隔着玻璃的反光都清清楚楚。

        “留一个不赚钱的店，有那么高兴么…”池嘉木十分疑惑。

        赵之毅向他伸出手。

        池嘉木更疑惑了，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干嘛？”

        “合同啊，兄弟。”赵之毅皱起眉，“没合同我怎么推进后面的事？品牌方刚才和我又通了话，觉得那咖啡店的店址很合适，希望能尽快入驻。如果能选在那家店的话，他们愿意在入驻优惠上让利20％，我们四家小商铺的赔款都能省回来！”

        赵之毅是他的合伙人，目前在他们集团挂名一个副总。主管商家对接这部分的工作。

        池嘉木波澜不惊：“没签。”

        他三言两语说完店里发生的事，以及当前的结果。

        赵子毅果然不出意料地炸了：“给她三个月？三个月黄花菜都凉了！池嘉木，那可是高奢品牌，愿意入驻这种老得不行的商场，都是卖我们面子，你还让人家等？”

        赵之毅越说越气，抬脚就要朝余温咖啡走：“不行！我去说！”

        池嘉木钳住他的手臂：“行了，三个月的风险而已，我能承担。”

        “你真是要把我气死。”赵之毅双手叉腰，喘着气道，“在国外干得好好的，非要回国，回国就算了，居然跑来五环，买个老破小的商场倒腾。我看你要么是思想滑坡严重，要么就是脑淤血需要治治了！”

        “原因我已经解释过了，这个商场有改造的潜力。”池嘉木抬脚朝外走去，“我做好的决定不会改，这家店现在的处理结果就是这个，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赵之毅眼睛一亮，忙跟上他：“想好后面的招了？”

        池嘉木轻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抬脚走了。

        赵之毅在原地来了句国骂，跺跺脚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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