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开荒时期

岛屿偏僻，胜在远离污染，环境优美，因而有一座大型度假山庄，山庄里有野炊服务，定期会输送鲜果蔬菜，他们的白菜在那里有销路。

        三青将庄园中的荆棘藤扯下来，拔去刺，编成大筐，每人背十多颗大白菜，浩浩荡荡地出发。

        ＊

        长馨度假山庄面向中高层人士，地处幽静，安保极好，开业三十多年，获得良好口碑。

        这天接待照常在山庄大门口迎候客人，面上挂着极完美的职业假笑。

        然后她看到四个怪人。

        为首的穿着一件宽松的麻布道袍，手摇蒲扇，半长的头发在脑后随意扎了个低马尾，看起来流里流气。

        他身后跟着三个膀大腰圆的壮汉，一头蓝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胸肌几乎要把白衬衫撑爆，牛仔裤裹在他们身上紧得可怜。

        走到泊船场外十米远的地方，四人席地而坐。

        三个壮汉“哐哐哐”地把身后的藤筐砸到地上，将里面的一颗颗白菜拿出来，码好。

        接待员：送货的？不像啊。

        蓝毛开始吆喝：“卖白菜啦，好吃的大白菜，纯天然无污染的大白菜！”，声音嘹亮具有穿刺力，自带扩音效果。

        接待员：？？？

        就连泊船场上方的飞船都仿佛受到震撼，降落时摇摇晃晃。

        接待员忙将几位受了惊的贵客请到庄园里，气势汹汹地向白菜摊走去。

        “谁准你们在这儿吆喝的！赶紧走！”

        “谁又准你冲我大喊大叫的呢？”萧焉慢悠悠地问。

        接待员瞪向他，目光有一瞬间动摇。

        不知道为什么，萧焉衣着粗陋，一身穷酸味儿，竟给他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而他肩膀上蹲着的那只鸟，成精了一般，小圆眼睛里也满是睥睨傲慢。

        她连忙定神，用鼻孔对着他们：“你们再不走，我就叫保安做一些犯法的事情了。”

        萧焉蒲扇一挥：“请便。”

        接待员气得咬牙，狠狠一跺高跟鞋，转身离开。

        三青继续吆喝，他们声音嘹亮，音色又与身材形成强烈反差，他们叫卖，回头率百分之三百。

        泊船场的人纷纷注目，没下飞船的人也打开窗子，向下张望。

        至少有二十双眼睛落在萧焉身上。

        萧焉有一身毛病，但万幸的是他没有脸皮，因而他无敌，此刻被当成神经病一样注视，完全不慌，态度反而更加怡然自得。

        偶尔跟着吆喝两句：“卖白菜喽，买白菜免费看手相！”

        很快他们迎来第一个顾客。

        林修远是一个大学生，喜欢玩乐，学校放暑假，本想和狐朋狗友们出去鬼混，结果被父母和爷爷奶奶们抓来一起到山庄度假。

        长馨山庄里大多是中老年人，林修远一个同龄人遇不到。

        在山庄呆的十多天，每晚听老年歌剧，陪着跳广场舞，把他闷出毛来，可以说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今早他本打算离开山庄散散心，刚踏出大门，就看到如此有趣的一幕：

        三个壮汉掐起嗓子吆喝，神棍张罗着要看手相，一只小胖鸟围着他们叽叽喳喳，飞来飞去。

        三人头上的蓝发染得不错，正对林修远胃口，让他也想染一个，更重要的是，他终于看到年轻人了！

        他感觉再不和年轻人说两句话，他都可以直接进寺庙敲木鱼了。

        于是他凑上来问：“白菜怎么卖？”

        萧焉伸出一手：“每斤五元。”

        超市中常见的白菜，每斤两元左右，三元一斤算高价，萧焉的出价一般买过菜的人都不会接受。

        但是，林修远没买过菜，他反而觉得很便宜，五元一斤，一颗白菜三十元左右，还不够他喝一杯咖啡。

        他当即说：“我要两颗。”

        智能手环扫描能精准测出物体质量，不用商家自备电子秤，还能防止加秤骗钱的事情发生。

        两颗白菜，共十一斤，林修远付款时问：“哥们儿，你是去哪里染发？颜色不错。”

        大鹂说：“在灵山。”

        小鹂说：“对，灵山，话说染发是什么意思？”

        青鸟问：“我也不知道。”

        林修远以为灵山是一个他没听说过的理发沙龙的名字，哈哈大笑：“哥们儿真逗，五十五元，付给你们了。”

        “买白菜免费看手相，你可要试一试？”萧焉微笑道。

        他笑时如冬日的一缕暖阳照在白雪上，清淡温和，让林修远一愣，下意识地伸出手。

        皮肤触到冰凉的指尖，丝丝寒意渗入，林修远的目光完全被萧焉的手腕上的红线吸引。

        红线很细，正卡在伶仃腕骨凸起的地方，让人很想碰一碰。

        “啾！”

        突然跳到眼前的毛球球让林修远猛地回过神。

        小胖球蹲在萧焉的手腕上，一阵乱啾，林修远莫名感觉那双圆溜溜的小眼睛在瞪着他。

        “啧啧啧。”萧焉摇头感叹。

        “大师，怎么了？”

        “别动。”萧焉说完，撸起林修远的袖子，抓住他的手腕。

        林修远整个人都愣住了，胖墩儿更响亮地啾了一声，飞到萧焉手上，小爪子不停扒拉。

        也不知怎么回事，一直乖巧的胖墩儿今天闹起没完，甚至飞过去啄林修远的手，被萧焉凶了一句，才蔫巴下来，垂着小翅膀，用小爪爪扒拉土。

        萧焉暂时没去哄他，更仔细揉捏着林修远的手腕。泊船场上的人都投来好奇的眼光。

        略显暧昧的气氛让林修远感到脸颊发热、头脑发昏，口不择言：“大师，这么多人看着呢，不太好吧？”

        冰凉温润的触感消失，萧焉奇怪地看着他：“我在捏骨测年龄，你想什么呢？”

        林修远：“……”

        “没算错的话，你今年二十一岁。”

        “大师高明。”

        萧焉长叹一口气：“就在今年，千万小心，你命中会有一桃花劫。”

        “啊这。”

        萧焉语重心长地说：“万事小心。”

        “多谢大师。”

        林修远也不知该不该信，捧着两颗大白菜回到山庄时，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想到小摊摊主的轻浅一笑，又想到桃花劫……

        爷爷奶奶的呼唤声让他回过神来：“哎呦，我大孙子怎么抱了两颗大白菜？”

        林修远对家里人孝顺，虽然不愿意在山庄住，但对老人们脸上常有笑容：“爷爷奶奶，快看看我买的白菜好不好？”

        林爷爷低头一看，白菜干净清爽，找不到半个虫眼，菜心处嫩生生的，还沾着露水，赞叹道：“真好，我孙子会买菜了！”

        “多少钱一斤呀？”林奶奶问。

        林修远不懂菜价，以为自己买的很便宜，实话实说：“五元一斤。”

        “买贵了，下次……”林爷爷话说了一半，被林奶奶打断，“贵什么贵？这么好的白菜你买得着？还是我孙子会买，奶奶今晚给你煲汤喝！”

        “好！”

        同一时刻，山庄外。

        接待员身后跟着十多位保安，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再不走我赶人了！”

        四人没听到一般，继续吆喝。

        接待员脸色铁青：“把他们全部拉出去！”

        保安闻声活动手腕，威胁之意满满地靠近。

        他的手刚搭上萧焉的肩膀，身后大鹂电光火石般伸出手，抓住他的腕子狠狠一狞，咔嚓一声脆响。

        “啊——”保安的惨叫响彻整个泊船场。

        剩下的人面色惨白，不敢靠近。

        “上啊，你们要不要饭碗了！”接待员气急败坏地吼道。

        其余十个人一齐冲上去，场面极度混乱，只听到痛呼和骨肉碰撞的闷响。

        片刻后。

        “哎呀，哎呀，是你们先动的手，我们是正当防卫。”萧焉懒洋洋的声音传出，他云淡风轻地盘腿坐在草地上，保安横七竖八的倒在他身边，而面前的白菜连一片叶子都没被压坏。

        窒息的寂静。

        忽然一个小孩子拍手笑起来：“大哥哥好厉害！大哥哥打倒坏人喽！”

        说完，小孩子哒哒哒地跑到白菜摊前，眨巴着眼睛问：“大哥哥怎么做到的？”

        萧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吃了哥哥的白菜，你也能做到哦。”

        “哇哦~”小孩感叹一声，然后扭头看向他父母，“妈咪，爹地，我要吃这个白菜！”

        王氏夫妇面面相觑，他们的孩子挑食，吃饭特别难，精心烹调的肉羹都不愿意吃几口，蔬菜更是碰都不碰，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孩子要吃什么东西。

        二位家境殷实，不是计较钱的人，他们更关心孩子的身体健康，于是问：“这白菜纯绿色么？施过化肥么？有没有污染？”

        毕竟路边小摊，很难让人放心。

        萧焉：“无化肥无农药种植，山泉水灌溉，不放心的话，可以用手环检测一下。”

        他们调出成分检测功能，对着白菜里里外外扫描了一通，最终结果显示：农药残留指数0

        0？！

        在场的人震惊，不使用农药杀虫，白菜怎么会长得如此完好？是手环出问题了吧？

        他们当然不知道，有三只大胃王青鸟，整晚都在白菜地里吃自助餐，比农药杀虫效果都强悍。

        有几个不信邪的，用自己的手环再扫描，检测结果无一例外：0

        立刻有两三个人要买，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挑选白菜的队伍中。

        王氏夫妇问：“老板，还有没有别的蔬菜卖？价钱无所谓，主要是无污染。”

        萧焉摇摇头：“不过我的农场会常开，种植的作物都是不使用农药杀虫，不如你留一份导航地址，等其他蔬果成熟时，来采摘园现摘。”

        闻言王氏夫妇立刻记下萧焉的农场地址，发现就在这座岛上，十分欣喜，表示今年秋天就要来。另有一些感兴趣的，也记下地址，准备适时造访。

        “老板加一个vx号吧。”王先生说，“我们对你的绿色蔬菜特别感兴趣，等回到家后，还希望能继续在你这里订菜。”

        王先生是娱乐公司的老板，手下有十多个小明星，平时都是别人对他献殷勤，千方百计地想要他的vx号，他主动要加别人，还是今年头一次。

        不曾想萧焉摇摇头：“手环的磁场会影响我卜筮的结果，我从不佩戴电子手环，也没注册过vx号。”

        王先生脸色一变，但看到萧焉手上的确没有手环，只得作罢。

        磁场什么的，自然是胡诌，萧焉不用vx是另有原因。

        以萧家人的手腕，他一旦在星网上留下蛛丝马迹，会立刻被揪出来，vx号自他飞船“失事”后再也没启用。

        时间过正午，萧焉的白菜被扫荡一空，共收获750元，超额完成任务。

        第一次卖货，取得的成绩出人意料，还拓宽销路和业务，一人三鸟更加干劲满满，返回灵山时兴致高昂。

        路上，萧焉握肥啾像握一只网球，另一手呼噜他的毛：“你怎么回事呀，为什么打扰我挣钱？”

        这只鸟一直很乖很通人性，不会乱啾，而他在看林修远手相时，肥啾一直在捣乱，实属反常。

        肥啾闷闷地啾了一声。

        回想起肥啾突然跳到他手腕上，萧焉以为小鸟儿是对红线感兴趣，他柔声哄道：“你想要扎红头绳么？”

        “啾！”

        平日萧焉带着红线，是嫌“缘”绕来绕去的闹眼睛，更不想被迫读取别人对他的情绪。

        和爱宠的“缘”还是很值得一看的，萧焉手指一勾，红线断开。

        小肥啾毛绒绒的胸脯上，有一根色彩鲜亮的红线引出，另一端绕在萧焉的尾指。

        萧焉凝视那段只有他能看到的“缘”，许久不曾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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