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借事造事（下）

京徐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安王是个病秧子。
  自从两年前，德顺帝将京徐州给安王做了封地之后，隔三差五，安王府便会派人来请闫大夫去诊病。
  坊间皆传，便是妙手回春的闫大夫，两年也未能治愈安王，只怕安王迟早要英年早薨。
  安王府突然派侍卫前来请闫大夫，仁德堂药铺的大夫和伙计、以及药童，对此习以为常。
  其中一名大夫起身道：“府上林大小姐亲临，唤掌柜和闫大夫去后堂说话儿，我这就去知会掌柜的，还请稍候。”
  安王府两名侍卫抱拳齐声道：“有劳。”
  不多时，众人便见到掌柜和闫大夫急步从后堂走了出来。
  安王府侍卫见之，抱拳行礼，闫大夫也未多问，唤了一名药童，背着药箱便跟着安王府的两名侍卫快步离开了。
  忽听掌柜高声道：“府上大小姐唤余下几位坐堂大夫问话，去去便回，还请各位患者稍候。”
  说罢，掌柜带着几位大夫去了后堂。
  正在帮忙抓药的沉音抿唇而笑，药童不解，问道：“沉音姐姐，你笑什么？”
  沉音猜测林洛翎定是谋划如何整治朱贤之，这话怎能告诉药童？斥道：“好生抓药，若让你师父瞧见你这般嘴碎，少不得要训斥你了。”
  几个患疾不重的，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道：
  “林氏独女昨日刚嫁给永宁侯府二公子，今日来仁德堂作甚？”
  “我听说永宁侯府二公子太过于忠厚老实，年逾十八，竟是连个通房都没有，莫不是不知如何行房事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永宁侯府二公子倾慕林氏独女已久，迎娶当日，当着林氏一众长辈族老，签下了今生只娶林氏大小姐为妻，许诺此生不纳妾室通房。”
  “啧啧啧，不想还是个痴情种，我原还纳闷呢，永宁侯府而今早不比往昔，不过是空有个侯爵之名罢了，
  林氏是咱们京徐州的首富之贵族，又承办皇家御用之物，也算得上是半个皇商。
  那林氏独女才貌堪绝，咱们京徐州高门大户家的嫡子，谁不想娶林氏独女为妻?林老爷偏偏就把这么个宝贝独女，嫁给了永宁侯府的二公子呢？
  原来竟是这样，也算是能安稳一生，无需在后宅争斗度日了。”
  ……
  就在患疾者们议论得热火朝天时，掌柜和坐堂大夫们从后堂走了出来，一个个郁色不已。
  患疾者们立时止了声。
  坐堂大夫们没有立刻为他们诊脉，而是聚拢在一处，小声讨论着什么。
  足足过了小半晌，拟了个方子，交给了掌柜的。
  掌柜拿着方子，如同拿着机密信笺般，让患疾者们一愣，暗自胡乱猜测了起来。
  有些患疾者来仁德堂看病，已有十数载，头一遭见掌柜的亲自抓药。
  大部分患疾者猜测，林氏独女莫不是患了什么难言的隐疾？
  以至于坐堂大夫们喊了好几嗓子，患疾者们才回神，依次排了顺序，等坐堂大夫们为他们诊脉开药。
  沉音伸着脖子瞅了一眼掌柜手中的药方子，登时笑出了声，转身进了后堂。
  惹得几个患疾者转首而视，见掌柜拿着药方同身旁一名年长的伙计，低声道：“你抓这味药。”
  那伙计一瞧，垮了脸，回道：“掌柜的，淫羊藿和黄精咱们铺子鲜少用得到，三日前就没了货，让我去哪儿抓这两味药？”
  伙计的声音不大，足以让铺子里的人听个真切。
  淫羊藿和黄精皆是壮阳补肾的药材，成婚男女大部分是知晓的。
  掌柜在伙计腰间掐了一把，斥责道：“喊什么喊？药在后院，你取来便是。”
  伙计一脸委屈巴巴的去后院取药。
  这分明是欲盖弥彰。
  方才议论的患疾者们恍然大悟，定然是永宁侯府二公子有隐疾之症，大婚当夜不能行房事，故而林氏独女才会在大婚的次日来仁德堂药铺。
  更是明白了一个真相，难怪永宁侯府二公子没有通房小妾，不能尽人事，如何能有通房小妾呢？
  几个三四十岁的妇人捂嘴偷笑，甚至有妇人很是感慨地道：
  “我还以为永宁侯府二公子是个痴情的，不想是个硬不起来的，唉！林氏独女岂不成了“活寡妇”吗？真是好女难嫁如意郎。”
  掌柜闻言，怒道：“你们可别浑说，这药方子可不是给永宁侯府二公子开的。”
  这话儿，谁信？
  坐诊大夫们出声呵斥患疾者们，莫要扰了他们诊脉。
  安静了片刻，林洛翎和沉音从后堂走了出来，掌柜将七包药交给了林洛翎，极小声道：
  “且先吃着看，若不见起色，我让闫大夫亲去府上给医治。大小姐莫要心急，有闫大夫在，定能治愈。”
  这话说的，让患疾者们更加确定，就是永宁侯府二公子有隐疾之症。
  林洛翎戴着帷帽，虽瞧不见长相如何，单瞧这身型，这气质，京徐州真真是无女堪比。
  一个个都在内心直叹林氏独女低嫁就罢了，还是个不中用的。

  林洛翎接过了药，在沉音和碧悠、碧芷的搀扶下，脚步匆匆而离。
  坐在马车上的沉音，实在憋不住，笑出了声。
  林洛翎眉眼弯了弯。
  沉音拎着那七包药，笑道：
  “移花接木真是妙计！我猜，不出三日，永宁侯府二公子不能行房事，便会成为京徐州人人皆知的事了。”
  林洛翎回道：“三日？只怕未入夜，整个京徐州便会人尽皆知。”
  沉音止了笑，神色顿肃，“翎儿妹妹这么做是否有些过于心急？此事若传到二公子亦或者你婆母的耳里，你岂非会引火烧身？”
  “烧身？”林洛翎双眸冷寒到了极致。
  上一世她已然深刻体会到被熊熊烈焰烧灼之痛。
  这一世，她怎么可能还像上一世那般，盼着能与朱贤之恩爱有加，如她父母那般?
  从而失了心智，迷了双眼，倾心交付一切去对待永宁侯府和朱贤之呢？
  她……早没了心。
  林洛翎沉了沉眸子，冷声发笑，“沉音姐姐莫要担忧，既说移花接木，自然有人去接，如何都引不到我的身上。
  若是我连自己的后路都难保，就不会这么做了。”
  瞧着林洛翎眼底寒光一片，仿若寒冬飘落而下的大雪，极寒极冷。
  沉音皱眉脱口问道：“翎儿妹妹引的这把火，不是打算烧朱贤之，而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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