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因为魏自州的事，游筱筱再次火急火燎地提起让秦妤安找个男朋友的主意。

        秦妤安当时嘴上随意打着哈哈敷衍过去，可真到了医院看见江远，她内心立马动摇。

        不为别的，就单纯因为这脸长得实在太好看了。

        说实话，活了20多年，好看的男生、男人街上还是有不少的。

        但像江远这样连每一根眼睫毛和头发丝都像算计好了一样完美地踩在她审美点上，她以前是真没见过。

        拿出就诊卡，秦妤安在江远面前坐下，开始想昨天晚上游筱筱有理有据的言论。

        她说，追到就是赚到。

        追人？

        没有尝试过，秦妤安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从何下手。

        不过结合魏自州的惨烈教训以及游筱筱的谆谆教诲，她基本可以推测出正确的追人流程第一步应该是先获得被追求者的同意，这样才好确定最终方案。

        认真无比地做了个深呼吸，秦妤安以“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英勇起身。

        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她礼貌地对江远说:“江医生，你摸下我衣服的袖子。”

        “嗯？”

        其实一般情况下，江远是不会理会这种无厘头的要求。

        也许是前些天晚上那个奇奇怪怪的梦的缘故，导致秦妤安在他这儿有了一层厚厚的滤镜。

        所以哪怕江远很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伸手碰了一下秦妤安的袖子。

        几秒后他迅速缩回了手，后知后觉地抬眸询问：“为什么要让我摸你的袖子？”

        秦妤安的嘴巴比脑子快，一句话没过脑直接冒了出来：“你觉得这是不是做你女朋友的料子？”

        一秒。

        两秒。

        静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沉默是真金。

        沉默是康桥。

        沉默是现在的秦妤安。

        但很可惜，

        沉默不是现在江远。

        肉眼不可及之处，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

        咔嚓。

        江远眼中那层厚厚的滤镜一瞬间分崩离析，碎了。

        从医多年，江远遇到过不少千奇百怪的患者和病症。有读心术加持，他基本上都可以保持面不改色地对待和处理各式各样的突发情况。

        所以他一直认为自己还算是个善于自我调节的人。

        不过，今天是真涨见识了。

        深吸了一口气，江远将匪夷所思的神情悉数收敛，只说:“这里是神经科，我想你挂错了号。出门右拐，精神科在五楼。”

        秦妤安：“……”

        啊啊啊啊啊啊！

        不！她觉得她需要的不是精神科，而是另一个星球。

        什么大型社死现场啊！

        好好说话会死吗？

        会死吗！！！

        这么又土又油的网络情话，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说出口？

        是被魏自洲洗脑了吗？

        她脖子上顶了颗水球吧。

        短短几秒内，秦妤安好像把人生所有的事都想通了。

        都说人终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可是社死也太尬了吧。

        如果可以，她只希望室内空调能将她一点点吸走，然后通过外机排放出诊室，总好过留在这里继续脚趾扣地。

        一阵头脑风暴后，她像只被暴风雨淋湿的鹌鹑，生无可恋地耷拉着脑袋退回座位。

        也不知道是腿软，还是被什么东西绊到，她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于是膝盖骨和地面来了个法式热吻。

        江远惊得下意识就站了起来。不到半秒，他又下意识地倒退了半步。

        两个人。

        一个满脸震惊地站着。

        一个一脸懵逼地跪着。

        场面很壮观。

        秦妤安虽然也没搞懂自己为啥跪地了，但她非常会利用情景说台词：“江医生，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

        江远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不理解，但他大受震撼。

        “你先起来说话。”

        江远尽量心平气和。

        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我要道德绑架你。

        秦妤安这么想着，她也这么说了。

        她也这么说了！？？

        下一秒，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已经回天无力了。

        她从江远不怒不喜的眼神里看到满屏的脏话。

        很好。

        形象已经破碎到无法挽回。

        秦妤安怂到爆炸了，本来以为上次的社死已经够尴尬了。

        没想到啊，生活还可以这么跌宕起伏！

        抬眸之间，猝不及防又和江远对上目光。

        这次四目相对，双方沉默了至少五秒钟。

        大概是生平第一次遇见这么理直气壮的道德绑架，江远被噎了一下，很难心平气和了。

        “你起来，我、原、谅、你。”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脸上的不悦很明显。

        “……”

        三十秒过去了。

        江远心里很复杂，脾气没得七七八八了。

        他低头看向依旧笔直跪在地上的人，真情实感地困惑了：“你为什么还不站起来？”

        “呃，那个。”秦妤安颤巍巍半举着手，很抱歉地解释：“腿麻了。”

        “……”

        江远额角青筋一跳，这回真气笑了。

        又这么一站一跪地僵持了半分钟，秦妤安好不容易才缓过麻劲，小心翼翼抬头瞄了江远一眼，神色讪讪：“江，江，医生。”

        江远看向她，但没说话。

        秦妤安试探性地为先前自己的脑残行为辩解：“我之前说快了，嘴瓢。我的意思是——这衣服的料子这么柔软，非常适合给身边的朋友带一件。”

        解释很无力，强行挽尊，尴尬突破天际。

        好在江远只顿了两秒，就恢复常态，语气冷冷，平铺直叙道：“不用了，谢谢。”

        “不，不客气。”

        秦妤安扶着没那么麻的双腿艰难地站立。

        才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江远语气平淡地补充。

        “身边的朋友用不起这么柔软的料子。”

        ？？？？？

        您这话我没法接啊。

        秦妤安差点没重新跪回去。

        眨巴眨巴眼睛，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复。

        犹豫了片刻，她语速慢吞吞地打着商量:“咱们不聊这个了，要不，我先在这儿看个病？”

        一瞬间切换就诊模式，这姑娘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江远面无表情地想。

        没人回答，秦妤安眼珠子转了转，又小声问了句，“江医生，你在听吗？”

        “……”

        “江医生？”

        “……”

        江远毫不怀疑，他要是再不回应，面前这个复读机可以念到他下班。

        为了自己的耳朵，他也切换角色速战速决：“你是得先看个病。”

        秦妤安：“……”

        怎么听怎么感觉他是在内涵自己，但是她找不到证据。

        大概是因为医生“救傻扶伤”的职业操守和“为人民服务”的道德修养吧。

        接下来，一套完善的问诊流程在二人尴尬又礼貌的一问一答中完美结束。

        领了病历本和就诊卡，秦妤安一秒都没停留，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跑到门口，她又突然脚刹停住。

        回头，轻轻带上门，顺带附上皮笑肉不笑的社交问候，“江医生，再见。”

        电梯直达一楼。

        秦妤安耷拉着脑袋，小碎步飘出电梯，面如土色、心若死灰。

        除了尴尬且油腻的土味情话之外，她时不时短路的脑子突然想起了另一个无比无比严重的问题。

        如果，万一，江医生名草有主。

        那她刚才都做了什么！！

        他应该有二十五六岁。

        有女朋友再正常不过了。

        也许，

        连老婆都有了？

        秦妤安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多少有点智障。

        都怪游筱筱。

        什么追人要主动，大胆。

        主动带来的不一定是故事，也有可能是事故啊！

        心里挂着这事，秦妤安狠狠地拍了拍脑袋。艰难地拖着沉重的步伐，乘电梯重新返回四楼。

        快要换班了，四楼护士站的赵霞正无所事事的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冷不防耳边传来一句甜甜的声音。

        “护士姐姐，我可以问你个事吗？”

        职业使然，赵霞下意识地摆出礼貌客气的笑脸。抬头，只见一双亮晶晶的杏眼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她今年已经四十多了，被一个小姑娘叫姐姐，内心还是有点小雀跃的。

        “当然可以，请问你有什么问题需要咨询？”

        秦妤安有求于人，乌黑的眼睛骨碌碌地转。

        “我想问一下神经内科的江医生，他有没有老婆或者女朋友呀？”

        说着，还伸手指了指不远处诊室的大门。

        她脸显小，五官长得又乖，说话刻意拖长了尾音，听起来像在撒娇。

        赵霞自然是听出小姑娘的言外之意，乐呵呵地开口:“江医生啊，他目前还没结婚，也还没有女朋友。哦，对了，因为这事儿，上周江医生的好朋友送了一个锦旗来医院惹得江医生发了好大的火。”

        听到江远单身，秦妤安总算是安了心。

        土味情话表白尴不尴尬都另说。万一人家名草有主，那才是真的完蛋。

        松了口气后，她对那个惹了江远发怒的锦旗很感兴趣，满脸狡黠问:“送锦旗为啥会发火啊？”

        赵霞也是爱八卦且自来熟的性子，四下瞄了一眼，凑过去极小声地故弄玄虚:“这可不是一般的锦旗！”

        看出她的倾诉欲，秦妤安很配合：“怎么不一般了？”

        赵霞对她的反应很满意，抑扬顿挫地揭秘：“那个锦旗上写了十六个字，说是提前送给江医生的25岁的生日礼物。金字红底，之前还挂在墙上，后来被江医生扔了。”

        “哇！”秦妤安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贴得更近，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哪十六个字？”

        看了眼她灵动的小表情，赵霞相当受用，清了清嗓子，又压低了几分声音。

        “单身已久，静候女友。烈女缠郎，送入洞房。”

        “……”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也太妙了吧，这哪里是生日礼物啊，这分明是征婚告示呀！”

        游筱筱笑的人仰马翻。

        鹅叫一般的笑声，把好不容易忍住了的秦妤安又给逗笑了。

        过了好久，游筱筱止住笑，捂着腮帮子，抽空抨击她：“你干嘛不趁热打铁把人家江医生的微信号要到手？人家江医生的好朋友都呕心沥血地鼓励着广大适龄女性同胞勇敢缠郎。”

        秦妤安一噎，看着手机，不情不愿地开口：“今天的土味情话出了好大的糗。我差点尴尬到离开这美丽的世界，哪里有脸去要微信号。”

        “不一定哦。”游筱筱微扬了下眉：“我刚从网上看到一个社交小技巧，保证不会有社死局面发生。”

        秦妤安不太相信地瞥她一眼。

        看出她的怀疑，游筱筱开了瓶可乐，笑眯眯地：“你以后啊，在跟江医生说话前可以先嘿嘿傻笑两声，让他知道你脑子不好使。这样你不管做出什么白痴的事他都能理解啦！”

        “……”

        秦妤安面无表情看着她，顺手抓起一个大白玩偶丢过去。

        就知道这货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

        “干啥呀，这多好的办法，你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试试。”单手接住大白，游筱筱表情很欠揍：“谈恋爱最讲究速战速决，我这是教你捷径。”

        “信你个鬼！”秦妤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想起今天的场面她都能被自己尬的浑身发麻，这回说什么也不听游筱筱这个半吊子军师的废话了。

        “追人是个耗时间的技术活，我以前没经验。万一没掌握好分寸，那不就成了第二个魏自州了。这事儿要慢慢来，根本急不得。”

        “慢慢来？”游筱筱意味深长地眨眼，说：“你想温水煮青蛙啊”

        秦妤安斩钉截铁摇头：“温水倒不至于。我只是不太想一开始就倒‘沸水’，万一‘青蛙’死了咋办。”

        游筱筱“啧”了一声，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儿，一脸过来人的模样批判道：“口气比脚气都大。等你烧好水我儿子都可以煮‘青蛙’了。”

        说话间，余光瞄到秦妤安手机上淘宝的页面，她反应过来，一脸不爽地吼道:“秦妤安，你丫干嘛呢？我在和你说话，你居然开始逛淘宝了？”

        秦妤安头也不抬，双眼紧盯着屏幕，嘟囔:“我发现啊，光是我对江医生一意孤行没什么用。爱情这东西，它讲究两情相悦。现在我得重新规划一下追人大业。”

        呵呵。

        游筱筱面无表情：“那你打算怎么规划？”

        “刚刚搜了一下，我打算下单一本《爱情十六计》认真学习学习，吸取前人的经验教训。”

        游筱筱眉头微拧，很疑惑:“为啥是十六计，不是三十六计？”

        秦妤安眯眼，认真地看了一下买家评论，语速慢吞吞地回她:“好像是因为爱情比打战简单多了，所以少了二十计。”

        游筱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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