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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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驾到!”
太和殿前鞭响三声,萧君戟龙袍加身,陆海康紧随其后,雕龙石阶下,文武百官皆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萧君戟体态慵懒,坐在龙椅上,今日是年尾的最后一次上朝,萧君戟显得有些不耐烦地疲态。
陆海康扬声说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片刻,一声音在石阶下响起,道:“臣,有本启奏。”
众人看向声音的方向,柯渡行跪拜大礼说:“启禀皇上,前日伴读一事,微臣已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还请陛下决断。”
萧君戟斜眼一看,道:“不是穆宝离在主审么?”
穆宝离赶忙躬身跪下,正欲开口,柯渡抢话道:“穆大人年纪尚轻,恐担不得大任,故由微臣主审此事。”
穆宝离一听,袖中地手暗暗攥紧。
“哼,既如此,你且说来听听。”
柯渡再度跪拜,道:“回皇上,刺客名为吴川,明洋县吴家村人,安乐十四年入盛京,因体力好,谋了个脚夫的差事,半年前被选入锦衣卫当小旗,后被太子看上,要了去。”
“可有此事?”
萧君戟扫视一圈,看了看靖刚。
靖刚连忙跪下,道:“是,皇上,此人性格极好,又喜与人交道,为人豪爽,锦衣卫中人人皆知。”
萧君戟点点头,示意继续,柯渡接着说道:“据吴川说言,六日前太子看上他体格非同一般,说要给他一个美差,吴川家有发妻,一子一女,七旬老母和一弟弟弟媳。六人皆靠他养活度日,家境十分贫寒,二话未说,便接下了。”
“父皇!父皇!我,我确实看上了吴川,可,可我要他来是为了保护我啊父皇!”萧君戟也未说话,太子却急得一头汗,接着说道:“我,我连着好几个月觉得有,有人跟踪于我,我怕呀…就,就专门去锦衣卫挑,挑了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来,来保护我…我…”
柯渡打断太子的话,扬声说道:
“宫宴的早上,太子告诉他,要他去杀了四皇子的伴读,事成则赏金银百两,事败便以家人性命威胁。吴川已知此事无可转圜,便只能硬着头皮做了,因着不是刺客出身,才会将这腰牌掉在地上,使得事情败露。”
“没有啊父皇!我没有想要杀谁!”
萧君戟被太子吵得脑涨,摆摆手让他住嘴,问柯渡:“为何要杀四皇子的伴读侍郎?”
“微臣调查,四皇子伴读沈自清,乃是安乐八年间的榜眼。”
众人皆是一惊,安乐八年,正是谢沛指点江山之时,清流一派人才辈出,多少少年凌云志,江山不过是文人弹指之间的波澜,白芨也因雅集一举成名天下知,乃是九州风气恃风雨,万马奔腾势可追。
莫说是榜眼,那年若是一举夺得举人,都是祖坟冒青烟,可这沈自清因家境苦寒,未得伯乐举荐,因此一直在翰林院中做侍书,许是皇天有眼,被四皇子选作伴读,可这沈自清颠沛流离地人生,结局竟是草草收尾。
柯渡等众人都安静下来,接着说道:“这沈自清胸怀抱负,将这四皇子领的极好,经吴川的口说,太子曾几度告诉他,担心四皇子因这侍郎,成为如虎添翼的,的,”柯渡不敢抬头,跪趴到地上,唯唯诺诺地说:
“争夺储位的,的,的对手…”
“放肆!”大殿之中,中气回荡,叫人毛骨悚然,石阶下的百官顿时提头跪伏,道:
“皇上息怒!”
“朕是老了,不是瞎了!你结党营私,暗通款曲,真当朕不知道?!萧弥啊萧弥,你是被这黄袍迷了眼,竟不知这龙椅上坐的人是谁了吗?!”
“父,父,父,父皇喜怒!我是和吴川说过,这,这沈自清聪慧过人,可我只是,只是想让吴川做说客,把他,把他挖来给我,没,没想杀他啊…父皇明察!”太子吓得跪趴在地,明眼人都能看出太子发抖地双手和急哭地双眼。
“吴川现下何在?”
“回皇上,吴川已经死了。”
朝堂之上,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萧君戟气得粗喘着大气,眼神冷厉,清晨虽然艳阳高照,可因着是冬日,还是觉出了一丝寒气,大殿之上竟无一人吱声。
“怎得死了?”
“吴川受不住酷刑,用囚衣写了百字血书。”柯渡从袖间掏出所谓的血书,接着说道:“吴川说,他不忍妻儿老小受人非议,愿用他这一条贱命,证实太子罪行,证明自己是被逼迫的。”
萧诤脑中思考,真是做得周全,竟连着细枝末节都演得细致。
良久,一文弱声音响在殿中。
“父皇,咳咳,请听儿臣一言,咳,咳咳…”四皇子萧逸跪出行列,轻声说道,“沈先生虽是儿臣的侍郎,但更像是儿臣的恩师,如今他已命丧黄泉,儿子心中悲痛。”
众人皆趴在地,竖耳听着,萧逸轻咳两声,道:
“可大哥,应当是无心的,还望父皇念在大哥一片孝心的份上,宽恕于他。”说完跪地磕头。
“孝心?”萧君戟反问道。
太子急忙跪上前去,扬声说道:“是,是,父皇,孝心,儿臣对您一片孝心,天地可鉴,所,所谓父慈子孝,兄,兄友弟恭,儿臣…”太子急忙将他所学,用到极致。
可谁人不知,这萧君戟杀伐决断,昏庸无度,他自称为枭雄,战无不胜,何来慈悲一说?
更何况当年先帝萧雍病重,他连一天都未侍奉榻前,这一句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当真是极大的笑话,萧君戟自是不傻,冷声问道:
“父慈子孝?哼,朕教的好儿子啊,父慈子孝,好一个父慈子孝。”萧君戟转了转手中念珠,轻声道:
“你的意思是,你如今这般不孝,是因着朕不慈爱?还是怪朕太过严苛,你才心生怨念,如此不孝?!”
“父皇,我没有啊!我…”
梵良古知自家外孙如何蠢笨,他说的越多错的越多,连忙捂嘴大声咳嗽起来,萧君戟看向梵良古,转了语气询问道:
“梵老这是如何了?”
“老臣自愿领罚。”梵良古古稀之声略显惨白,萧君戟道:“梵老何罪之有啊?”
“老臣为大楚殚精竭虑这许多年,许是年岁渐长,老糊涂了,终究是没有教导好太子,臣甘愿领罚!”
这梵良古乃肱骨之臣,如何动得?
萧君戟只觉头疼欲裂,他这皇帝当的是真窝囊,略思考片刻,沉声道:
“梵老乃两朝元老,说的是什么话,这太子年幼,犯错是自然的,”转头对太子说:“太子萧逸,目无尊上,即日起禁足王府,无昭不得上朝。”
转身摔了念珠,快步走出太和殿。
“退朝!”
萧诤一身朝服穿的他难受,还未从午门出来,便扯了领口,雁安备马等在一旁,见萧诤出来,连忙拉开车帘。
“今日天气好,我骑马回府。”萧诤跨腿上马,捏着马缰,雁安赶忙说道:
“王爷,我有事禀报。”
“何事?”萧诤欲夹马腹奔走,闻声停了下来。
“昨日,我回到我那院子,有一黑衣蒙面尾随,想要灭口。”
“山上的人?”
“山上的人。”
“可是死侍?”萧诤思考片刻说道。
“不是,那人应当是怕吴家村的事败露,特意来堵我的嘴。”萧诤冷眼看着前方,雁安说道:“是属下的失职。”
“也未必是他们的人。”
“此人脖颈处,有一黑鹰,应当是他们的人。”
“黑鹰?”
“是。”雁安躬身说道,周围官员渐渐离去。
“竟不是在尾椎?”
雁安点点头,萧诤笑笑,道:“这幕后之人是什么癖好,竟是个喜欢刺青的,有这许多奇奇怪怪的玩法,等我哪日得闲,给夫人也纹上一朵。”
雁安:“……”
萧诤放声大笑,随后想起什么,道:“那位丹青先生如今可在盛京?”
“应当是在的。”
萧诤似是有什么急事,拽了拽马缰,马儿踢踏两声,向前走去,萧诤说道:“与王妃说,午间我不回来用膳了,让他莫要等我,莫要饿着自己。”说着扬鞭跑远了。
“是!”
雁安赶马车回府的时候,就见府门口站着一熟悉的身影,他赶忙下了车,将马绳递给小厮,道:
“你怎得来了?”
“昨晚的事,你可考虑清楚了?”
雁安没有说话,显得兴致不高,姚正楚赶忙拉着雁安的手道:
“吴家村的事,你若是被发现了,那我也逃不过,你可说过了,要保护我的!”
“我何时说要保护你了?我是说不想你牵扯进来。”
“我不管,如今我已经牵扯进来了,我是怕惹来杀身之祸,你若是不保护我,我,我就赖着不走了!”说着就提袍坐了下来。
“你怎么跟一孩子似的?好歹也是一御医,丢不丢人?”
“我脑袋都悬腰间了,我管他什么丢不丢人啊。”
雁安真的头疼,这事情一茬一茬的完不了,还甩不掉这小累赘。
良久,见这小累赘也不动弹,雁安只好蹲下来说道:“行行行,我保护你,行了吧?”
“真哒?”
“你这么怕死,自是不会骗你。”
姚正楚立马站起身来,道:“那今晚,今晚就去我那住,总之我一人住那院子也怪瘆人的。”
雁安蹲在地上,发呆了片刻,姚正楚看着这人也不接话,用脚尖踢了踢,道:
“你用午膳了吗?”
雁安心想,这小累赘既然已经牵扯进来,左右自己也没地方住,先去那住的看看,回过神来,便说道:
“啊?你方才说什么?”
“我问你用午膳了吗?”雁安摇摇头,姚正楚坏笑道:“我也未用膳,你即住我那儿,银子得是要交的。”
雁安:“……”
姚正楚抬眼看了看雁安,又道:“不过说银子太生分,以后我的膳食,你包了哈~”
“你!”
我还得保护你,还得管你伙食,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不管,”说着拉上雁安胳膊,道:“走了走了,我午间休息时间不多,下午还要回太医院顶班呢!”
“我得跟王妃说一声,王爷今儿中午不回来用膳了,你且等一会。”
姚正楚点点头,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道:“去吧去吧,我就在此等你。”
雁安:“……”
雁安出来的时候,姚正楚正站在台阶下,看街边小摊捏糖人,雁安几步走了过去,道:“想吃?”
姚正楚摇摇头说:“不了不了,留着肚子吃饭呢。”
两人便缓步朝着食肆走去。
王府内,白芨看着眼前的佳肴,却不知怎么动筷子,他一边怨着自己真的跟内门妇人一样,一面又担心萧诤吃不好饭,便叫来了跑腿的小厮。
“小六。”
“在呢,王妃。”小六年纪小,不过十四五岁,平时在府上也顶不上什么大忙,便做些传传话的事,这小子腿长瘦弱,精神看着倒好,道:
“有什么吩咐王妃?”
“你且去看看王爷,今日午间去哪用膳了。”
“是。”小孩子撒丫子就跑了出去。
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用完便坐到了榻上,心不在焉地翻看着战国策,小半个时辰后,小六就回来了,躬身说道:
“王妃,王爷下了朝去了长柳街的首饰铺子,这会子在醉粉楼呢。”
“醉粉楼?”
“那是盛京有名的青楼楚馆,那都是大老爷们去”
“小六!”这孩子未经世事,并不知里面的含义,青烟站到一旁,赶忙喝止,小六一个激灵忙跪了下来。
“王妃赎罪!王妃赎罪!”
白芨扯着嘴角笑了笑,道:“无事,你退下吧。”
“是…是。”小六说着猫腰跑了出去。
屋子里焚的香,本是用来安神的,可白芨这会儿如何也安不下心,他听着门口大鹅叫得心烦,对青烟道:
“叫这大鹅移去别处,我睡会儿。”
“是。”青烟忙遣了奴才们退下,还未走出内室,就听白芨道:
“晚膳给王爷上道梅子汤,其他不必准备。”
“可这三九寒冬,这会子喝梅子汤,怕是…”青烟话未说完,白芨打断道:
“午膳用的肥腻,王爷回来,自是要给他解解腻!”
说着裹着被子躺下,将自己包成个圆粽,青烟偷偷笑笑,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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