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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二十 喜事新办笑开颜


我真的没有想到,我奉杨队长的命令,把三个偷玉米棒子的女贼交到支书手中,还把五个玉米棒子作为赃物交给他;他非但没有处置她们,反而请她们吃饭,甚至还想把这三个女人中的一个介绍给我,做我的媳妇。我就是盖上十八床被子,做梦也梦不见的。

        后来,我慢慢地一想,他做这样的事并不奇怪。当然只是我现在才搞清楚,以前无论如何,是看不明白的。我们村的支书刘明柱,是那种能的能让石头都能开花的人,精明得连槐树都能让结出苹果来的。他处事周到,不温不火。他是几十年的老支书,从来没有人撼动他的地位,上上下下的关系处理得都非常到位。上级布置了什么,他都能超值超量地完成。由于阶级斗争的需要,他就把脾气暴躁,敢作敢为的吴兆成提拔成主任,让他在火线上冲锋陷阵,他自己则躲在后面遥控指挥。惹人得罪人的事全是吴兆成干的;为人帮助人,讨人喜欢的事都是他在做。不管吴兆成揰了多大的乱子,得罪了多少人,他都能在事后给予安抚,都能给摆平。所以吴兆成总是死心塌地地听他指挥,把他给安排的工作,做得一丝不苟,完美无缺。但是,无论做了多少事情,取得多少成绩,到公社和县里汇报的事,只能是支书刘明柱,谁也轮不上。工作是吴兆成干的,成绩却是刘明柱的。他们两个一阴一阳,一名一暗;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把大队的工作搞得风生水起,有声有色,常常受到上级的表扬。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如刘邦和韩信的关系。

        仔细想来,刘明柱,吴兆成,以及杨明成,如果不遇上阶级斗争,没有批斗地富反坏右这样的事情,在平时,他们实际上也是好人,能帮助人的也尽量帮助人。甚至温情脉脉,大慈大悲,一个个像观音菩萨。但只要一遇上批判斗争这样的政治任务,他们一下就像换了一副面孔,变得凶神恶煞,青面獠牙,一个个像恶鬼无常。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地,精神亢奋,张牙舞爪,恨不得把人都吃了。本来我抓到三个窃贼,是要把她们批倒批臭的,因为她们是坏人。但现在没有什么任务,上级没有指令他们去完成斗争任务。他们一下就变得温情脉脉了。甚至对我这个坏人,坏分子,居然给当起红娘月老来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的,说给谁谁也是不会相信的。

        那天我从大队部出来,回到家,把我经过的事情给父母一说,他们以为我是编的鬼话,世上哪有这么奇怪的事情,以为我在做梦。因为他们绝对不相信,像我这样一个著名的贼,一个拆人家神庙,砍人家神树,甚至挖人家祖坟的坏人,怎么还可能结婚成家,还有人会嫁给我!

        当然也可能不会,我跟他们说,只是刘支书和吴主任的建议,还没有征求人家的意愿,不一定会同意的。

        好像他们的儿子活该打光棍。和大多数人一样,这已经成为一种心理定势了:如果有人要嫁给我,跟我结婚,好像完全就不应该,根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因为我跟别人完全不一样。

        哥哥也听到了这件事,赶了过来。他让我好好想想,外乡人往往靠不住,是不是骗子?如果要把我们骗上一顿,悄悄地逃跑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要我小心点,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我说,我穷得叮当响,骗人不过就是骗钱的。咱们家又没有钱,她们能骗走什么?就几孔破窑洞,想骗也搬不走啊。

        他想了想说,也是。不过,什么事情也得翻来覆去地想。好事情往往轮不到我们头上,坏事情躲也躲不掉。自己是什么病自己知道,小心没差事。

        我记住了你的话,我点点头说。

        吃过午饭,我拿起放在门口的苗子,正准备到地里去,刘支书让他的儿子来叫我,让我到他家里去,说有要紧事。我当然知道是什么事,但我根本不抱什么希望,因为我从来没有想到要结婚成家。好像有一个女人,有一个家庭,会给我带来多大的灾难似的。所以那两个女子中,谁会嫁给我?或者不嫁给我,继续过着她们的流浪生涯,跟我好像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带着无可无不可的心情,来到了支书刘明柱家。

        我一进门,刘明柱就迎接过来,照着我的肩膀就捶了一拳头。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他高兴地说,你小子真享了福了,她家的老大,那个叫明花香的愿意嫁给你,跟你结婚,你想好了没有?

        我啊,我迟疑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是不是高兴傻了?他看着我说,你是癞蛤蟆拾到了白天鹅,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你倒是愿意不愿意?那么漂亮的一个嬬子,看你那个球势样,你能配上人家吗?你还扭捏个啥?你到底是愿意不愿意答应不答应,说一句痛快话。

        他有些火了,高声大气地说。

        我愿意,我答应,我完全听您的安排。

        我赶紧说。

        什么听我安排?你个人的终身大事你不考虑,我们能安排了吗?

        他奇怪地说,可能认为我就是个狗肉上不了台面,不识抬举。但他哪里知道我心里的苦闷:我已经压抑自卑到除了活着,对这个世上的一切都没有兴趣的地步了。况且,这事完全就是他自己挑头的,完全就是他安排的。本来跟他没半毛钱的关系,要么批斗处罚,要么挥挥手赶走,一切事情都没有了,完全就是他多事。当然就是操好心办好事,让母女三个有个落脚之处,也不至于让我断子绝孙。

        但他听到我说了这句话,还是把我领进屋里。

        他家是三孔砖窑洞,其中的两孔中间是通着的。进门的这一孔算是客厅,里边的那一孔就是卧室了。她们母女三个正在里边的卧室里休息着。这让我很感意外,觉得他对这些流浪的人,要比对我们村里的人还要好。

        我不敢走进窑洞里边,就在外边的凳子上坐下。这时只听刘支书在里边对她们三个人说,那个马吉平答应下来了,你们跟着他到他家去吧。

        只听母女三个人,好像又给他跪下了,嘴里不停地喊着“恩人”、“恩人”,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他。支书不停地安慰着她们。接着她们就跟着刘支书走了出来。

        刘支书跟我说,吉平,你算撞了大运了。看看在咱们全村,还有哪家的媳妇顶得上这个嬬子的?他指了指明花香说,以后可要好好对待人家,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遭了这么多的罪,要多关心她们三个人,不要让人家受了委屈。咱们是本地人,人家可是外地人,无依无靠的。以后你就是这三个人的靠山了,可不能马马虎虎的。你是男人男子汉,要对她们负起责任来,听见了吧?

        听见了,我说,我保证听你的安排,一定牢牢记住你的话。

        好了,他又指指那位老年妇女说,她以后就是你的老丈母娘了,你要像对待亲妈一样对待她,不能有半点马虎。现在你就得显出自己的身份了,快点对人家称呼一声。

        我一下怔住了。我还从来没有称呼我老妈以外的人,叫一声妈的。但现在当着支书的面,我不能不鼓起勇气来,抬起头看着那个老年妇女说,妈,咱们回家吧。

        谁能知道老人家轻轻地答应了一声,眼泪竟然“刷”地流了下来。也许是“回家”这两个字触动了她敏感的神经。四处流浪漂泊,受尽了多少苦难,只有她们知道,只有她们才能体会到。所以,前边那个字,可能并不重要,咱们回家对她来说,却是眼泪的催化剂!

        这样就好,刘支书说,赶紧回去吧,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要是有什么困难,就不要客气。找我来,我一定会帮助你们的。

        母女三个冲着刘明柱千恩万谢,然后跟着我回到家里来。

        我的父母亲见到三个女人,吃惊得就像见到三个天仙。对她们是左看右看,上下打量,又是倒水,又是问吃过饭了吗?攰不攰?感动得三个人差不多又要给她下跪了。

        你老人家不要客气,我是你的亲家,我叫宁翠莲,以后咱们是一家人了。感谢你们一家收留了我们母女三人。你们像那个刘支书一样,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以后就不要对我们太客气了。

        我的丈母娘说,这时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她叫宁翠莲。

        哎呀,明丽香这时拍着脑袋说,咱们的行李呢?行李也扔在地里了。

        这是她们才想起,自己是作为贼被抓到村子里来的。她们逃难时带的行李还在地里扔着。我问了她们扔的地方,让她们在家里好好休息,我便赶紧来到抓她们的地里。当时只顾着抓她们了,没有盱顾她们的行李在哪里。只能在浓郁的玉米地里四处寻找,终于在一个偏僻的拐角处,看到了三副铺盖卷,破破烂烂地扔在那里。铺盖卷上捆绑着用来背铺盖的带子。还有一口铝锅。我走到跟前揭开铝锅:锅里边有三只碗,三双筷子,还有一把勺子,一只小铁铲。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这就是她们的全部家当。铝锅被烟熏得乌黑,外边套着一只棕红色的网兜,用来提铝锅的。

        我把这些东西往一块聚拢了一下,又拔了一些草覆盖在上面,隐藏起来。因为我暂时还回不去,我还要照看田地庄稼。虽然屋里一下来了三个人,但她们都是女人。虽然有同工同酬的政策,但女人干得很多活跟男人不同,所以报酬也就不会相同。以后要好好地挣工分,养活这一家子了。我感觉到以后的担子更重了,更不敢掉以轻心了。

        坏分子,著名的小偷王马吉平,把抓住的三个女贼领回家来当自己的媳妇!

        这一爆炸性新闻,一下在村里传开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来我们家看热闹,要看看这癞蛤蟆是如何把天鹅肉吃到嘴里的。俗话说,钱越传越少,话越传越多。本来只有一个嬬子可能做我的媳妇,但村里人这么一传,好像我一下领回了三个媳妇似的,真让你哭笑不得。直到晚上我下工回家,院子里屋子里,还是挤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就像赶集过会似的。大家不过一把嘴瘾眼瘾,连吃饭都不会香的。

        母女三人毕竟是从大县里来的,好像也见过世面,一点不见外,用外乡话热情地跟大家打个招呼,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给看热闹的人留下了很好的印像。人们无论如何不能把这三个善良开朗的女人,跟三个窃贼联系到一起:如果不是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想必也不会像一条狗一样在地里吃生玉米棒子的。

        我们家有三孔土窑洞:父母住着一孔窑洞,我自己住着一孔,另外一孔窑洞放些杂物。等我回来的时候,哥哥一家帮着母亲已经把放着杂物的那孔窑洞收拾完了。把杂物清理到院子里,把窑洞打扫干净,还担心屋子里潮湿,把火炉生着,用大柴火烧了半天,赶走潮湿的空气。但铺盖成了问题,等询问过她们,知道她们有自己的铺盖,这才放下心来。

        我用苗子挈着她们的三副铺盖,一只手提着那只铝锅,回到家里,把他们的铺盖放到新整理过的窑洞里。虽然简陋些,但大家都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王和平,刘虎平和李三成,听到我居然领回了媳妇,也来看望我。虽然他们也刚刚成了家,但他们还是要来看看我这捡来的媳妇是个什么样子的。当他们听我说,那坐在炕沿上,跟乡亲们说话的就是我将来的媳妇,不,应该是我抓来的媳妇时,他们的眼睛里能看得出来,闪着的是嫉妒和羡慕的光。他们看到屋子虽然收拾得干净整洁,但窗户纸破烂不堪。我妈、我哥和我父亲,大家高兴得昏了头,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都没有发现。

        他们三个人发现了这个情况,便马上分头行动。先寻了几根糸丝,把坏了的窗棂绑住修好。王和平到家里去找麻纸,刘虎平拿了一只马勺,到面缸里搲了一点面,用凉水搅拌起来,在院子里用砖头垒了一个临时的小火炉,把院畔里的柴棍棍一根根抈折,填进火炉里,开始做糨糊。李三成则踩在凳子上,用手撕扯着破烂的窗户纸,又用笤帚扫着窗棂上的尘土。等他打扫干净,刘虎平把糨糊也做好了。三个人一齐动手,很快把窗户都糊好了,屋子里一下明亮了很多。我对三个朋友的热情非常感动。他们结婚的时候,我忙前忙后,脏活攰活都是我干。这也算是他们对我付出的回报吧。

        你小子,刘虎平把剩下的糨糊,放到窗台上说,你真是出门跌了一跤,一下捡了个元宝。真是行了大运了。

        王和平说,还不是积了德了。人总是要操好心,做善事,迟早会有回报的。

        李三成叮嘱我说,以后可要好好干了。这家就是责任,不光是享受。要想成家就要负责任,负不起责任的人就不要成家。

        我一定记住你的话,记住大家的话,好好负起责任来。只是我自己这个熊样子,又没啥本事,不知以后能不能跟人家搿得来。

        我给他们表态又担心地说。

        本来,两个亲家初次见面,应该好好地招待人家,吃顿好吃的。但我们实在拿不出什么好吃的。面缸里还有一点白面,还有一点红面,几个女人一起,共同做得吃了一顿包皮面,这大概是我们家当时最好的吃的。我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先唵得吃了几口干炒面。菜也没有好菜,只能炒了一锅土豆丝。

        吃过晚饭,大家都拉起了家常。我的父母亲很想了解这母女三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听我的丈母娘讲她自己的和她们全家人的经历。母亲让我领着明花香到我住的中间窑洞里来,让我们单独谈谈。明花香也想看看我住的情况。好在我是个爱整洁的人。虽然贫穷简陋,但屋子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至少是可以让人看得下去的。

        虽然我平时接触的村里的女人也很多,我哥哥也结婚了,也有了嫂子,我的几个朋友也结婚了,我跟他们的妻子都有所接触,也没有什么拘束的。但让我单独面对着以后会做我媳妇的女人,心里还是有些不自然。好在天已经黑了,互相看不清对方脸色的变化。我们也没有点灯。只有明亮的月光,从窗玻璃上,从窗棂上的新糊的纸上照进来,把整个窑洞照射得朦胧而温馨。

        我坐在炕沿上,她跘着腿坐在后炕里。她说得多,我说得少,我只是耐心地听着她说。这时我才惊讶地听到,我面前的这个逃难的嬬子,她是多么的优秀:她其实就是我们现在说的老三届的学生,是老三届的初中毕业生。写的一手好字,学习从来就是班上的第一名。如果不是遇上文化革命,如果不是在家乡活不下去,她完全可以顺利地考上高中考上大学,一点含糊都没有的。可现在,如果不是我收留了她,她们都不知道到哪去讨条活命,甚至死到哪儿都不知道!

        可我听着,一下自卑到了极点:我却是个文盲!

        我说,我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我真是配不上你,你嫁给我真是亏大了。

        你可别那样说。你不光救了我,还救了我们全家。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有挑肥拣瘦的理由。我完全可以看得出,你和你的一家,都是善良的好人。我能找到你,也就找到了根,找到了家,也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我只能跟着你好好地活着,以后真的就是一家人了。可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见外的话了。不要说谁强谁弱,谁好谁坏,谁配不上谁的话,连想也不要想。咱们一心一意地建设好咱们的家,过好咱们的光景,不要让村里人小看咱们就行了,你能听我的吗?不要胡思乱想!

        她的声音很轻,像轻飘飘的羽毛,一声一声地震动着我的耳膜,抚摸着我干涸了的心田;让我觉得这世界上还有感情,还有爱,还有关心和被关心,辅助和被辅助。银色的月光斜斜地照射着她的面庞,给她的圆润的脸上,好像镀了一层金。好像坐在我眼前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从天空里飘然落下的一位观音菩萨,要把幸福和快乐恩赐于我。我从来没有感受过,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一个女人,和来自母亲以外的任何女人的关心和爱护。

        我冷漠和麻木的爱和恨的水塘里,终于被她泛起了一丝丝爱的涟漪。我几乎含着眼泪,声音发颤地说,我一定的,我绝不再胡思乱想了,一定听你的。就像听刘支书的一样。你又有文化,又美丽漂亮,又温柔善良,我没有理由不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会无原则地服从的。

        俗话说,福至心灵。我知道我是一个愚笨的人,笨嘴拙舌,不善言辞。但那天晚上,我都没有想到,我自己竟然那样会说话,能跟那个有文化的准妻子,没有什么障碍地对话。

        第二天早晨,我见杂物扔了一院子,以后也没有放的地方了。就在院子的东边靠近厕所的墙角处,刨了两个坑,栽了两根柱子。上边又用木料搭了一个棚子。姐妹俩给我打下手,一个早上,我们就把棚子搭好了。顶子上铺上了从城里捡来的本来准备烧火的油毡。在接缝处用石灰和沙子和成泥,把缝子钩住。然后把分散在院子里边的杂七杂八的东西,瓶瓶罐罐圪甊甊,分门别类地,整齐地排列在刚刚搭好的棚子里。就这样,三家人都有了属于自己的住房。

        吃过早饭,杨明成听到支书就这样处理三个偷玉米棒子的女贼,十分意外。当然也非常高兴,亲自跑到我家里来,说今天放我一天假,让别人替我去照看庄稼,赶紧拿上介绍信,去到公社,给她们上户口去。

        好在她们离开家乡时,就把户口也迁了出来,永远不准备回去了。我把她们三个人的户口拿着,跟着杨明成来到办公室。他亲自给我开了介绍信。我带着她们的户口和介绍信,来到大队部。吴兆成给盖上了大队的公章,但等我来到公社办公室,办公室的人问我跟他们是什么关系,我说明了情况。他们说,必须先结婚后上户口,不然这种户口是没理由上的。至少得有一口人成为你们村里的人,其他人的户口才能跟着去上。

        我只好回去对杨队长说明情况。

        那你就先结婚吧,他对我说,不过再换个证明就算了,很简单的事。

        那你就给我开证明吧,我说。

        你说什么?他睁大眼睛望着我说,你小子捡便宜也没有你这么捡的。人家养活了二十多年的大嬬子,你拿着一张破纸就要把人家娶回家,有你这么结婚的吗?好歹也该给丈母娘表示表示吧,给新媳妇买点什么东西吧,你的算盘可就打得太精了吧?

        我这才知道,我简直什么也不懂,愚蠢得不可救药。他说的是多么对,捡了这样一个大便宜,一点回报也没有,就怎么白白的跟人家洞房花烛,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

        我赶紧回去跟父母亲商量。家里有没有钱,有多少钱我都不知道。反正每年分红的时候,长上一点钱都交给了母亲,不知道她老人家能拿出多少钱,能给人家多少?哥哥结婚的时候,她好像给了他五十块钱,可人家那是明媒正娶的。我这差不多就是抢来的,至少也是捡来的。

        母亲打开箱子,打开一只绿色的包袱,里边都是包着的旧衣服。在包袱的最底下,取出一个红布包,从包里拿出来三十块钱和两丈布票,给了我说,你带着花香到裁缝部让人家给你们量一下尺寸。再到城里的百货公司,按照人家给的尺寸跟你和她都扯上一块布,每人做上一身衣服。要结婚照相了,就这破旧的衣服,怎么照相呀?再说也不能亏待了人家嬬子,彩礼钱给不起,一身新衣服不管怎么样也得给的。

        家里的大小事,都是母亲说了算,她老人家处事周到细心。我们听她的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我们拿着家里仅有的钱,按照母亲的嘱托,先让老裁缝量了尺寸,再按尺寸在百货公司买了布。过了几天,我们到裁缝铺取回了衣服。我们穿着灰蓝色的卡叽布衣服,在穿衣镜面前扭来转去,非常高兴。人凭衣裳马凭鞍。我们好像一下子都变得漂亮帅气起来了。

        试完衣服以后,我们根本舍不得穿,赶紧包起来,回到家里,拿给母亲和丈母娘看。她们都说就是好看,非常合身。

        我要结婚了。本来这么大的喜事,应该给父亲母亲和丈母娘,每人也做上一身新衣服。但我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实在是没有办法。母亲也觉得不给人家彩礼了,连一身衣服也给不了,实在是过意不去。她就从箱子里,拿出了一件新的衣服。那是哥哥结婚的时候,哥哥给她买的。因为哥哥在炼钢工地上干得时间长,工地上的工分值高。所以他的收入还相对好一些。他结婚的时候,还有一点多余的钱,就给母亲买了这样一件上衣。

        母亲悄悄地拿出来,对我说,你就说这是你新买的衣服,专门给你的丈母娘买的,来孝敬她的。不要说是我的衣服,反正完全是新的,我跟她的身材差不多,衣裳也不会太奲的。我能穿的她也一定能穿。

        那是一件黑色的对襟子上衣,专门是老年妇女穿的一种衣服。

        我听着母亲的话,眼泪差点流下来。我这个不孝之子,一个废物。除了伤害父母的尊严,让他们活得没有面子,经济上也不能给予他们一点;现在还要把她唯一的一件新衣服夺走,给我装面子,让我打肿脸充胖子。而她自己宁可穿破衣烂衫,我真是造孽呀!但我又没有办法,我只得把本属于她的衣服接过来,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用报纸包起来,来到丈母娘和她的两个女儿住的窑洞里。

        她们正在谈论着我们结婚和上户口的事情。我把报纸包着的衣服放到丈母娘跟前,轻声说,妈,我们要结婚了,实在没有什么能送给您的。这是一件上衣,算是我孝敬您的,请您无论如何要收下。我实在是无能,没能拿出更多更好的东西来孝敬您老人家,让您受委屈了。

        丈母娘非常感动,她本来是趽着腿在炕上坐着的,却几乎是下意识溜下炕站着跟我说,你可千万不要破费。你能给我们母子三人一个落脚的地方,能吃上几口饱饭,我们就算烧了高香了。看到你们能成为一家人,我就从心眼里高兴。你还是给你妈买一件吧,不要给我了。

        她哪里知道?这就是我妈的衣服。

        我赶紧说,我妈也有,平时也给她买的,就是舍不得穿。你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喜事,你就不要客气了。

        媳妇明花香和小姨子明丽香也一起劝说,让她现在就试试。

        我打开报纸,从衣领上提起衣服,给她披在身上。她伸出两只胳膊套进去,丽香把纥繨和扣紶给她扣好。长短大小正好合适,好像就是单独为她做的似的。

        新衣服做好后的第二天,我便到大小队开了证明,到县里的民政局办了结婚证。我是第一次照相,新衣服往上一穿,小平头理得整整齐齐的。虽然我比花香大三岁,但也觉得人模狗样的,完全能配得过她。凭着结婚证,我又拿着她们三个人的户口,到公社给她们上了户口。那个凶神恶煞的穆主任,我以为他又会刁难我,用坏分子,甚至是现行反革命来吓唬我,给我设置障碍,不给我办理。可令我意外的是,他居然像换了一个人似地,对我非常客气,祝贺我新婚快乐,还夸奖我做得好,乐于助人。对穷苦无助的逃难的人,无私地帮助,给了她们温暖的家,也给了自己温暖的家。一家好,大家都好,并很顺利地给我办了落户手续。

        我实在不敢相信,怎么同样是这些人,怎么都是两副面孔?我似乎是忘记了他打过我一个耳光,还让他的部下狠狠地揍过我,心里只有感激。觉得他们好像也是无奈:我们不被挨打,不被挨揍,就活不下去,过不下去;他们不整人,不打人,不斗人,好像也是活不下去似的。冥冥之中,似乎好像大家都是受害者,没有谁是害人者: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既恨我又爱我,既整我又帮我,把我搞得云山雾罩,云里雾里,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

        花香跟着我一块去上户口。因为这是她们母女三个最为关心的问题。虽然暂时有了一个落脚的地方,但如果没有户口,就不是社员;不是社员就不能参加劳动;不参加劳动就不能分粮食挣工分。凭我一个人绝对养活不了她们母女三个,最终还是得继续流浪讨饭。把她嫁给我跟没有嫁给没有任何区别。

        当她看到顺利地落了户口,并且是穆主任亲自把户口交到她手上时,她简直高兴得要跳起来了。从公社里出来,我不知道是我还是她,不知道是谁先伸出手的,我们第一次紧紧地把两只手拉在一起,手拉手地走在通往村里的路上,一路上高兴地唱着当时的流行歌曲:

        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毛主席领导革命队伍,披荆斩棘走向前方……

        我们拿着户口找到杨明成。他让会计进行了登记,也就是在这一天,这三个流浪的女人,正式成了我们嵎厍村的社员,享受着跟我们平等的一切待遇。

        你们计划不计划毓猪?杨明成问。

        怎么啦?花香说,杨队长有什么吩咐?

        是这样,他说,你们母女三个现在成了我们村的社员了,还要给你们分自留地的。但现在不能分,要到秋后收完秋以后才能给你们分。你们已经结婚,就成了新的两户:你妹妹和你妈是一户,你和马吉平是一户,马吉平也成了新户主了。如果你们准备毓猪,就可以分到猪饲料地;如果你们不准备毓,那就不给分了。

        毓毓毓,我们一定毓呀,回去就买猪娃子。花香赶紧表态。

        你瞧你瞧,今天才领了结婚证,女主人的牌子就亮出来了。你也不看看马吉平是不是同意?马吉平啊,这下可找下管你的人了,不要以为只有政府才能管你,老哥管不起你了,她可比我们要厉害得多。

        他开玩笑说。

        这真是非常难得。说明他对我还是平等的,至少在现在。

        我说,我就是担心没人管我,自由散漫惯了,才找一个会管人的人,能给我当家。猪一定是要毓的,饲料地的粮食,猪能不能吃上不好说,至少人是一定能吃上的。权当是毓了人了。

        花香看着我笑了。

        这就好,我随后安排人,到秋后收割完以后,把你们三个人的自留地和猪饲料地都给分下去,半分地也少不了你们的。

        他表态说。

        我看着他这样爽快的样子,实在想开个口。但我又怕他当着花香的面回绝了我,让我下不来台,以后回去花香会小看我的。但我还是硬着头皮说,杨队长,家里一下加了三口人,三口人的粮食六口人吃,根本不够啊,你看是不是……

        哦,你不提醒我倒把这事给忘了,上个户口为什么?就是为了有饭吃;没饭吃,要户口有什么用?好吧,反正秋天也快了,收了秋粮食就上来了。你们三口人就能按规定分粮食了。但现在正是夏天,青黄不接。这样吧,每个人先借给你们一百斤粮食,三个人三百,肯定能接到收秋的时候了,怎么样?

        他看着我们说。

        我一下愣住了,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还没反应过来,花香赶紧说,谢谢杨队长,谢谢杨队长。你们几位领导都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现在我们是你们的社员了,一切听你的安排。这个村也是我的家乡啊。我一定把它当做我的家乡一样,好好劳动,争取做一个好社员。

        她的反应就是快。我也赶紧说,真的要感谢你了,杨队长,你要不帮助我们,我们一家人是不好过这一关的。

        好吧,饲养房里有平车,你们找辆平车,我开个条子,你找保管领粮食去。

        我们千恩万谢地拿着他开的条子,刚要走,他又问,那你领到结婚证了,也上了户了,就这样完了?

        那还要干什么?我停下脚步问。

        你这个傻瓜,你就这样把人家领进门吗?你就不愿让全村人看看她长什么样了?她是你的媳妇,也是咱们生产队的媳妇。你就这样不声不响地领回家,太委屈人家了吧,怎么也得办个婚礼吧?

        他提醒我说。

        我,我真没法回答他。我不是不明白,不管大小,排场不排场,办个婚礼是必须的,就算是二婚也得办一办。何况我们都是童男处女,第一次结婚,怎么能不办啊?可家里仅有的一点钱,两身新衣服就花光了,哪还有钱举行婚礼啊?

        我说,你的提醒真是好,可我不是不想办,也不想委屈花香,可家里实在是没钱了,连请别人吃顿饭的钱也没有。就算是能请得起,大家也给我送不起份子钱。几个人集资买上一个脸盆,买上一个暖瓶,就算是份子钱了。虽然这些东西我们也有用,但连个饭钱都收不回来,还给大家增添麻烦,还要让人家给掏钱,对谁也不好,只亏待了花香一个人。

        不不不,花香赶紧说,这样就挺好的,只要有合法的手续,合法的户口,其他的都没啥意思。我就喜欢这样,我非常满足,根本不存在亏待不亏待的问题。

        说你傻,你真的傻啦,杨队长笑着对我说,我又不是外地人,咱们村谁家的情况我不清楚?我只是提醒你一下。举行婚礼的事,我和大队主任吴兆成,支书刘明柱早就商量好了:你们的婚礼就全交给我们好了,你什么心也不用操,什么事也不用管。

        我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也许是这母女仨时来运转了。她们有了好运,也把好运带给了我:怎么平时对我凶神恶煞的三个大小队干部,对我好得都怀疑我是不是我了。我是不是已经不叫马吉平了,而是什么大人物!

        那我就真的要感谢你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只能口头上说些无用的话。你们,杨队长,吴主任,刘支书,以后让我干什么,我绝对不说二话的。

        我赶紧说。我现在甚至觉得,以前人家强迫我拆神庙,砍神树,甚至挖人家祖坟都值了。听领导的话永远没有错的。

        就随时听我们安排吧。他说,你先把粮食拉回去,让她们三个人先有口饭吃。现在成了咱们村的社员了,不能让人家饿肚子的,不能让空着肚子当社员的。

        花香听着这暖心的话,眼泪差点流了下来。

        我们找来了平车,把条子给了保管员,拉回来三麻袋玉米。丈母娘抚摸着麻袋,就像抚摸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半天没有把手拿开。她们四处流浪,如今有了一孔破窑洞,三麻袋粮食,这就是活命的资本,不激动也不行。

        花香还对她的老娘讲了,大队和小队准备为我们举行婚礼的事情,老人家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连声地说,好人呐,好人呀!我们可真的是遇上好人了,不知道上一辈子积了什么德了,让我们这辈子能享受着这么大的福!实在是太幸运了,太感谢了。

        第二遍夏锄过后,社员们又能休闲一段时间,只等着收秋了。实在没有什么好干的。夏天的土又松了,生产队就组织我们拍地塄:把那种被水冲刷开的,塌掉一小块的地方,重新补起来。

        第二天,我们在上坪里拍地塄。

        昨天晚上,杨队长来到我家,告诉我们,明天给我们举行婚礼,要我们准备一下,要新娘子打扮打扮,多抹点雪花膏,还给了我们一个包,是他平时开会时人家给发的黄色的帆布挎包。正面印着“为人民服务”五个红色的大字,让我们把结婚证和新衣服,都装在里面,到时候听他安排。又让我们双方的大人都要到场。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我不方便问他,他当然想要给我们一个惊喜,一切都要听他的安排。

        我们干活的地方,有一个临时搭建的土坯房,那里就是我照看田地庄稼的时候,临时休息的地方。房子不大,刚能放下一张床,和只能容一个人路过的过道。我们把装新衣服和结婚证的包,就放在那个房子里,和大家一起干活。

        等干到半上午,中间休息的时候,杨明成从他自己背着一个大挎包里,拿出一张毛主席标准像。他用大号图钉,把毛主席像别在墙壁上。这时,刘支书和吴主任也来了,他们一个人手里拿一把崭新的铁锹,一个人背着一个同样印有“为人民服务”字样的黄色挎包。他们把这两样东西给了杨明成。他把这些东西同样放到那个小房子里。叫我们俩进来,让我们赶紧换衣服。并且说,换好后不要出去,听他的命令。

        他出去以后,我们俩把挎包里边的新衣服拿出来,互相整理着穿好,也不敢坐下来,害怕床上的土把新衣服弄脏了,就静静地等待着杨队长的指令。

        这时,只听见杨队长说,大家都往一块凑一凑,不要坐得太散了。女社员们都坐到前面来。

        只听见人们议论纷纷,好像在活动着,一会儿声音静下来了。杨队长继续说,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天是马吉平和明花香结婚大喜的日子。我们今天就在工地上,为他们办一个革命化的婚礼,大家掌声欢迎新郎新娘上场。

        我们听到这声音,赶紧手拉着手走了出来,社员们热烈地鼓着掌,高高兴兴地欢迎着我们。那热情的,欣喜的可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得我脸上发烫,浑身不自然。但看看花香,她好像非常坦然潇洒,一遍遍地给大家鞠着躬。我也赶紧跟着她一起给大家鞠躬。

        这时,杨明成又说,我们大队的刘支书和吴主任也亲自到场祝贺,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刘书记和吴主任讲话。

        书记和主任走上前来,两个人互相推让着,让对方说话。最后还是刘书记说,这是我们意外的惊喜,是喜上加喜:我们不仅来了新社员,还给我们村增加了新的力量,更是带来了新媳妇,解决了我们村的老大难。给我们大队和小队的干部,摘了愁帽子:因为在我们村,马吉平是唯一还没有成家娶媳妇的人,成了我们干部们的心病。这下可好了,他不仅娶来了新媳妇,而且是娶来了有文化的新媳妇。这是他的光荣,也是我们全村的光荣。新媳妇明花香,思想进步,积极向上,勤奋踏实,孝敬公婆,来到我们村没有几天,给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都留下了很好的印像。我代表我们大队支部和革委会,向新郎新娘表示热烈的祝贺!祝他们白头偕老,永远幸福!

        他的讲话赢得了大家热烈的掌声。杨明成又让吴主任讲话,他摆了摆手。然后他说,现在由支书和主任,给新郎新娘赠送礼物。

        支书和主任走到房子里,等他们出来的时候,支书手里捧着铁锹,铁锹的把子上绑着一朵鲜红的大红花。吴主任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毛泽东选集》。

        刘支书把铁锹交到我手里说,这把铁锹,让你好好劳动,勤俭持家,努力生活,既把生产队的生产搞好,也把你们的小家庭建设好。

        我接过铁锹,冲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嘴里说,谢谢刘书记的祝福!我一定听你的话,把生产和家庭都建设好。

        吴主任把《毛泽东选集》交到我媳妇手里说,我看了户口,知道你是一个有文化的人。我们大队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就送你一套毛选吧。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毛主席著作,认真改造世界观,把毛泽东思想融化到你自己的实际工作中,争取做一个好社员。

        她深深地冲着吴主任鞠了一躬,轻声说,您的话我记住了,我一定按你说的去做。

        我手里拿着捆绑着大红花的新铁锹,花香用双手捧着鲜红鲜红的《毛泽东选集》,杨明成可能在城里借的照相机还没有还回去,给我们俩拍了一张照片。

        他把照相机放进挎包里,又冲着人群喊,请新郎新娘双方的父母走上前来。

        我的父母亲和丈母娘,听到他的呼唤声,从坐着的人群里走上前来,站在我们旁边。

        请新郎新娘转过身,他说,

        我们转过身来,面对着墙壁上的毛主席像。

        请新郎新年向毛主席像三鞠躬!

        我们便开始鞠躬,他嘴里喊着,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等一下向毛主席像鞠躬完了,他又说,

        请新郎新娘向父母大人三鞠躬。

        我们俩又转过身来,面对着三个大人鞠躬,他嘴里喊着,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我们鞠躬完了,他又喊道,请新郎新娘互相鞠躬。

        我们互相退后一步,互相面对着对方,鞠了一躬。

        请新娘新郎交换礼物,他又说。

        于是,我把我的铁锹给她,她把她的毛选给了我。这礼物全是人家送的,跟我们俩都没关系,我只能感到惭愧,什么礼物也没有给她。

        杨明成把他安排的这些程式都进行完了,最后做了总结发言。他左手叉腰,挥舞着右手说,今天是马吉平的大喜事,也是我们村的大喜事。是抓革命促生产的巨大胜利。是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的伟大胜利。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要关心群众生活,注意工作方法。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就是认真贯彻执行毛主席的伟大指示的。要让我们的群众感受到这种关心,感受到社会主义制度的无比优越性。不能让一个人掉队,不能让一个人落后落伍。虽然他们是外乡人,但跟我们一样同样是革命群众,革命社员,我们贫下中农都是天下一家人。他们能走到一起来,就是听了毛主席的话,为了共同的革命事业才走到一起的。马吉平的终身大事,得到了大队刘书记和吴主任的鼎力支持,无私的帮助。表现了共产党员和革命干部,深入贯彻执行毛主席的伟大教导。把群众的事就当成是自己的事来做。全心全意,不折不扣,毫不利己,专门利人。让我们再次把掌声献给参加马吉平和明花香两位新人婚礼的刘支书和吴主任。

        大家再次热烈地鼓掌起来。

        现在请新郎新娘讲话!

        我实在文化不高,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话,我就示意让花香说。

        她先给三位领导深深地鞠了一躬,又给在场的所有人鞠了一躬。然后对着大家说:

        谢谢三位领导,谢谢全体社员们。你们所有的人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没有你们的接纳,我们母女三个四处流浪,还不如那流浪狗的。每天饿着肚子,要饭讨要不下,刮风没处躲,下雨没处去。要不是你们,这么好的领导,这么好的社员收留我们,我们不知道要到哪去,不知道哪里是我们的活路,到哪里还能找到一口饭吃。所有的喜事,不是我们自己争来的,全是领导和社员们送给我们的。一切都是你们给我安排好的。面对这样的场景,面对大恩大德的领导,面对善良和真诚的父老乡亲,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了。千言万语一句话,只能从心里感谢你们。我一定做一个好社员,好邻居,好媳妇。现在,让我们俩再次给你们深深地鞠上一个躬,来表达我实在也无法表达的谢意了。

        她牵着我的手,转着圈,向围了一圈的乡亲们,不停地鞠着躬。大家用热烈的掌声对我们表达着他们的感情。

        婚礼在这种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简朴而又隆重的仪式中结束了。我们又回到房子里重新换了衣服,再次参加到拍地塄的劳动中。

        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令人不可思议,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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