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桃花无泪，半寸心伤（上）

在西乞国，双生子的出生，是不祥的象征。那晚，垂老的国师在占星台上枯坐了一夜，第二天宫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手里攥着一张天机符，“鸾毁惊天，国之危矣。”

        女帝看着襁褓中的我，杀心肃起。那张天机符，注定我不能存活于世，否则西乞国将亡。是帝父在倾颜殿前跪了三天三夜，求女帝收回成命。帝父不顾身后荣华，抱着尚在襁褓中的我，愤声指责众臣。泱泱大国，居然害怕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可笑至极。帝父以死相逼，女帝终于答应下来，将帝父和我囚在冷宫，终身不得踏出冷宫半步。

        我的世界，从此只有冷宫的四方天地，帝父经常搂着我，告诉我出生时的那些事，我和桃夭出生的时候是春天，十里桃花争艳，染了漠河的一池春水。桃夭是我的妹妹，她长着和我一般无二的容貌。她将是西乞国新的女帝。

        我经常趁帝父睡着的时候偷跑到大门口听过往的宫人说话，桃夭在她生日的时候得到了女帝的凤簪，桃夭的骑射连将军都自愧不如，女帝正在为桃夭物色驸马……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我叫桃花，除了帝父。

        “银烛树前长似昼，露桃花下不知秋”，帝父经常这样讲解我的名字，他希望我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奢华的宫殿里，过一辈子，不知秋凉冬寒。

        桃夭及荆，普天同庆。我趁帝父不注意，偷偷溜出冷宫，新月如钩，桂殿兰宫，乱花渐欲，我被眼前从未见过的景致迷住了。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引来了在园中赏玩的女帝，那是我第一次见桃夭，她穿着精致的华服，被众人簇拥着来到我面前，蹲下来伸手抬起我的脸。她满意的欣赏这着我满脸的狼狈，伸手擦掉我脸上的污泥，“桃花，是你吧。我是你的姐姐，桃夭。来人，扶他起来。”

        我被带到燃着熏香的大殿里，被侍女换上华美的衣冠。“桃花，你好美。”桃夭冰凉的指甲划过我的脸，笑得眉眼生花。我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跪倒在她面前，“姐姐，求你放我和帝父出宫。我桃花保证，今生定再也不会踏进皇宫半步，不会危及到你的江山。”

        空旷的大殿死一般的寂静，我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是的，我在害怕，害怕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姐，从见她第一面起，我就有种想逃的冲动。但是为了帝父，我必须这样做，帝父已经为了我在冷宫里呆了14年，这十四年里，帝父每每望向这深宫红墙，都是一阵止不住的叹息。他最喜欢抱着我讲皇宫外的生活，宫外四季分明，热闹非凡。不像宫中，永远都是一个基调，一个风景。

        “可以啊！本来还怕你无所求，现在看来，好办多了。呵呵……”桃夭掩嘴轻笑，伸手扶起我，站在我面前，像一个胜利者炫耀自己成功，“桃花，放你出宫可以，帮姐姐一个忙好么？事成之后，你就和帝父运走高飞。去你们想去的地方，如何？”仿佛受了蛊惑般，头不受控制的点了点。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边是皇室禁习的媚术。

        回到冷宫，我避开帝父，躲在房间里，照着桃夭给我的古籍修炼。古籍生涩枯燥，每次翻上几页，便体困力乏。帝父见我每日提不起精神，求人去医馆找医女，没想到却来了个乳臭未干的药童。

        帝父无奈，只得将药童带来给我看病。当我睁开眼时，眼前的场景让我差点从床榻上摔下来。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孩童，端端正正地坐在窗前为我诊脉。她头发高束，分不清男女，只是眉清目秀，鼻尖上一颗玲珑小痣格外可爱。

        “太医院。灵杏儿。”她收回搭在我腕间的手。一个淡淡的药香瞬间扑入我的鼻息。

        我气笑了，“太医院也欺人太甚，居然派你这个小小的药童来给我看病。”

        灵杏儿边写方子边回头看我，轻声说道，“皇子进来可有修习禁术？导致气血不足，而且你的体内还有一种慢性毒，此毒不易察觉，但日积月累，必会浑身乏力，嗜睡成痴，在梦中死去……”

        哐当——，门外茶具被摔碎的声音，帝父推门而入，将我拥入怀中，却不忍捶打，只是泪流满面的跪倒在灵杏儿面前，“求姑娘就我儿一命。”

        “帝父，她只是一个药童，那些话许是信口胡诌，你也真信。”我在帝父背后拼命向灵杏儿作揖，求她骗骗帝父。

        灵杏儿嘴一嘟，笑了起来。扶起帝父，“帝妃多虑了，杏儿只是看皇子顽劣，刚刚出言不逊，想教训他一顿。皇子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从幼时带来的寒症，今日发作罢了，开几副药调理便是。”

        帝父本就性子柔弱，看到灵杏儿一本正经，也就信了。帝父走后，我一把拖过灵杏儿，拉在角落里，逼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练禁术，慢性毒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年纪相仿，灵杏儿却比我个子矮小，欺负起来格外顺手。杏儿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趁我愣神，突然弯腰从我的腋下穿过，翻起枕头，便找出了古籍。得意洋洋的站在床边朝我挥手，小模样欠揍的可以。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有些牙痒痒，刚想上前去抢。

        她却像将鼻子凑到书页上闻一闻，像只受惊的小鹿，古籍从她的手中脱手而飞，砸在我的头上。看到我欲哭无泪的样子，她才笑了起来。蹲在我面前，看了看我的额头无大碍，才站起来说，“媚术？失传了500年的古书怎么会在你一个皇子手里，不是前些日子红衣侯进献给女帝的么？说要桃夭习之，定能大破敌军，解我边关之困。”

        看着我垂眸未答话，灵杏儿自顾自地说道，“慢性毒就涂在书页上，虽然会散发一些异香，但是被书香精巧的掩盖，不仔细闻，是辨不出来的。古书多为陈旧，书页会出现连页，也属正常。寻常人定会将食指放入口中，沾有唾液分开书页，久而久之，毒从口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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