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但求无愧于心、于父、于君

所谓玄武水师提督这个官名，根本就是空穴来风，曹操并没有给出。

        他只是有意让曹冲挂名，让麾下大将们将来选择主子时心里有个底。

        可谁知荀彧和曹冲中途来这么一招。

        这下子，曹操所有的计划不得不进行整改。

        至于曹冲提出的那些训练想法，可能会惊艳到陈群、曹丕等，但对兵法大家曹操来说，并不显得出彩。

        是以，现在曹冲迎来三军的承认，这是好还是坏，实在难说。

        曹操对前来打报告的于禁挥了挥手：“以后尽量听冲儿的话，别教我为难。下去吧！”

        于禁一怔，恭敬转身离开。

        现在，于禁心里总算是有了底。

        只是没想到最后的赢家会是从来不涉党争的曹冲。

        打发走于禁后，曹操黑着脸叫来管家：“冲儿去荀府赴宴回来，立刻让他来见我！”

        ......

        经过今天玄武池这么一折腾，差点将荀彧半条命搭进去。

        回到荀府，荀彧前后昏厥三次，直到三更才得以缓和。

        面对师母、还有荀彧的几个孩子，曹冲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为了自己，荀彧竟能不惜老命。

        这可不是朝夕间就能回报的！

        “师母，冲儿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我真的......”

        守在床边的曹冲不禁眼红垂泪。

        一旁提心吊胆的贤淑美妇温婉一笑，摸了下曹冲的头顶，叹道：“傻孩子，你何必这般说呀！他荀文若一生聪明，怎会看不出你这些天如何替他着想。你不也是在设法保他的命吗？”

        说着，取出手帕擦拭泪珠。

        曹冲恍然大悟，原来荀彧早明白了自己的初衷。

        “冲儿......”

        荀彧气若游丝，手臂刚抬起就垂了下来。

        美妇别过头啜泣，“去吧，你师父在喊你！”

        曹冲忍着呜咽点头，进门见到御医，御医摇摇头，嘱咐曹冲跟荀彧少说几句。

        躺在床上的荀彧捂着心口不断咳嗽，见到曹冲更是激动。

        曹冲急忙让他躺下说话。

        “冲儿，为师今天所作所为不怕丞相猜忌。”

        荀彧极力压低声音：“倘若丞相问及此事，你全搪塞在为师头上即可！丞相子嗣繁多，但脱颖而出者无非就那么几个，你既然深得他心意，便不能失去他的庇护。”

        曹冲此刻只关心师父的病情，听也没听清楚说的什么，只是点头垂泪：“师父，冲儿不要你抱病在床，将来好多事情等您给冲儿出谋划策。”

        荀彧心里一酸，他其实也不清楚自己这是为了什么，不是和曹操不对付吗？为什么就对曹冲这小子百般放不下心了，接连几天的相处下来，心里竟然萌生出一种，就算曹冲将来取代汉室，他也可以在九泉含笑的离经叛道想法。

        这到底是怎么了？

        “师父......”

        听闻曹冲呜咽，荀彧长叹一口气，和蔼苦笑：“孩子，去吧！为师不会离你而去的。”

        曹冲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复，重重点头。

        一路上在荀府横冲直撞，竟是怕人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

        可刚进家门口，就被管家拦了下来。

        曹冲知道这位管家的厉害，丝毫不敢得罪，便恭敬说道：“您怎么还没休息？”

        管家见曹冲泪迹未干，当下哭天喊地：“小祖宗，是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您嘞？”

        一边大呼小叫，一边撸起袖子装作拼命。

        曹冲忙掩饰道：“没人惹我，你不必紧张！你等我回来，是不是父亲的意思？”

        管家见曹冲一如既往地聪慧，点头一笑，左顾右盼一番，低声对曹冲道：“冲少爷，您小心应对，老爷今天似乎不大高兴。”

        当然不高兴了，像曹操这么抠的人，一下子就被人抢走了十万兵马，怎么可能高兴。

        哪怕是亲生儿子，也不会例外。

        曹冲从怀里取出一点钱财，塞在管家手里：“多谢提醒，今天出门没带太多，这点就当我请你吃顿夜宵。”

        管家不禁垂泪感动。

        曹冲缓缓推开父亲的书舍，见曹操早已伏案而眠，想来是等的时间长了便生困倦之意，当下准备小心翼翼合上门离开。

        不料门刚合了一半，就听曹操呓语般道：“是冲儿吗？”

        曹冲暗吸口凉气，尽量保持气度，挺身走进书舍：“是的，父亲！”

        曹操打了个呵欠，回味地咀嚼了会空气，道：“坐下，为父跟你有事商量。”

        这一幕，像极了领导提拔你之后，每天找你画大饼。

        曹冲忍着苦笑坐定。

        “你是为父最疼爱的孩子！”

        曹操开门见山就煽情，然后话锋一转：“将来的一切，自然要传给你。”

        这次，曹冲想起了不顾生命为自己的荀彧，他对曹操的话没有拒绝，没有回应。

        曹操颇有惊讶，顿了顿，笑道：“儿啊，于禁刚才来过了。”

        这摆明了就是要让曹冲解释下今天的事情。

        以他的多疑，自然怀疑荀彧多过曹冲。

        曹冲起身向父亲走去，躬身拜道：“父亲让我提领十万水师，又让只听父亲调令的于禁震慑他们，孩儿处处空悬。您一切为我着想，可这无疑是让更多别有用心之人给孩儿挖坑！”

        曹操一怔，心道：此话怎讲了？难道我错了？

        曹冲继续解释：“且不说二哥身边的那些谋士会如何编排自己能力不行，就说一向跟您不对付的伏完吧，玄武池操练成功、将来顺利拿下江东倒也罢了，可万一......孩儿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父亲权力虽大，您是庇护我了，还是将我处死？”

        听到“处死”二字，曹操怒目圆睁，拍案大怒：“谁敢如此？”

        但起身之后，气势渐渐消失，细细想来曹冲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可这一下子让十万大军跟着一个毛头小子操练，他心里多少有点拿捏不准。

        “父亲，我师荀彧今天为了我差点丢掉性命，您知晓吗？”

        曹冲见父亲已经被他说服一半，当下改了话题。

        曹操果然哦的一声，满是惊讶。

        但听曹冲有声有色的描述，多疑如曹操也不免被感动：“文若为你确实付出不少，我儿当铭记于心。”

        其实，他心里已然窃喜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让曹冲拜师荀彧，荀彧爱屋及乌，自然不会太过为难自己。

        “只是训练水师，儿你有把握吗？”

        说实在的，就算精通战阵的曹操，他也没有把握将一群旱鸭子训练成水师精英。

        曹冲反问道：“父亲征讨孙权，您有把握吗？”

        见曹操良久不语，曹冲躬身行礼：“儿以为，世事变化无常，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曹冲微微思索又在后面加词，“于父、于君！”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不愧于心、于父、于君？

        对此回答，曹操像是很满意。

        他起身踱步，良久沉吟这句话，面色徐徐缓和了不少，转身按住曹冲的肩膀，笑道：“大丈夫正该如此！我儿说的在理，以后玄武池就彻底交给你了，于禁他们若不听命，你尽管惩治。”

        经过一场辩白，曹冲身心俱疲，正准备退下。

        不料曹操忽然问道：“冲儿曾说刘表不久会病死，可他怎么还没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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