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遇小狼

载着孟元的马车出了宫门就拐去了城外，同时有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从小巷窜出来驶往佛光寺。

        八月份正是顶炎热的时候，树上的蝉都懒得叫唤几句。宝特塔百无聊赖地候在城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狗尾巴草编东西。

        “二哥哥！”孟元探出头来，兴奋地朝他特挥挥手。宝塔特看见妹妹出来了，高兴地一个飞身上前把妹妹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孟古青，怎么瘦了这么多？他们没给你吃好喝好吗？”宝塔特原本笑出了八颗洁白的牙齿，看见妹妹婴儿肥都没了，又有些生气。

        他原本就反对父亲把妹妹送进皇宫，当什么劳什子皇后，要是被皇帝欺负了，他也赶不来要个说法。

        这回妹妹被废了也不知道受了多大委屈，回科尔沁他得好好把关妹妹的亲事，要是未来夫婿能像汉人那样倒插门那最好。

        “二哥哥这个花环是给我的吗？”孟元扬起一张白皙的小脸，崇拜地看向哥哥。她琢磨着赶紧岔开话题，心里偷偷嘀咕你这傻妹子不欺负别人就好了。

        “给哥哥最爱的妹妹”，宝塔特小心翼翼地把花冠放在孟元的脑袋上，“跟哥回家喽！这京城有什么好，比不上科尔沁一根指头，咱们以后再也不来了！”

        他妥善地把妹妹安置在马车上，一扬鞭子离开了京城。

        “车里有奶皮子和干粮，你饿了就吃点，路上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

        “好嘞！”孟元也扬声回了一句，有家人的感觉就是好，这次回去她再也不愿离开父母了，当一辈子老姑娘有什么不好的。

        出了京城的路有些难走，马车颠簸个不停。走了大半个月，孟元都吐得脱水了，但好歹是能看见点草原的影子了。

        “哎呦，你这傻妹子，晕车怎么不跟哥说，都吐成这样了。”宝塔特把马车停在路边歇歇脚，心疼地扶起妹妹的身体靠在抱枕上。

        “二哥哥别担心，我就是有点想喝水。”孟元无精打采地靠在他的肩上，强笑着安慰宝塔特。心里叫苦不迭，她也不知道这具身体怎么这么晕车啊。

        “你且在这里躺一躺，哥哥给你打点水来。”宝塔特二话不说拿起水囊就走，孟元轻轻“嗯”了一声，眯着双眼就陷入了浅眠，连日来的赶车让她身心俱疲。

        孟元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体力已经稍稍回复。而天已经擦黑了，宝塔特还没有回来。

        外面隐隐传来些说话声，孟元掀开帘子一看，哥哥正蹲在草丛里不知道研究些什么，面前还有个黑乎乎的影子。

        孟元下车向他们走去，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个脏兮兮的小少年，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头发辫子结在一块，身上还有一块块血迹。脸上黑黢黢的，倒是看不清模样。

        “哥哥，你上哪捡的小孩。”原本聚精会神观察的宝塔特被她吓了一跳，草原晚上说不定有狼群出没，怎么能随意走动，他忍不住皱着眉头要说教两句。

        “唔……”地上的小孩忽然动了起来，牵扯到身上的伤口，汩汩流出鲜血。

        “哥哥，我们找个地方给他治病吧，这血再流下去会死的。”孟元也蹲下身子依偎着宝塔特，生怕他嫌麻烦不同意。

        “好饿……她好香，好想吃……”

        孟元听见一阵清脆的童音响起，她一头雾水，谁在说话？好想吃谁？

        四处张望的时候正好和地上躺着的小崽子四目相对，孟元惊讶地发现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崽子有着翠绿色的瞳孔，迸发出凶狠的寒光。

        小孩短暂地睁开眼睛，清醒了一下又昏迷了过去。

        “啊呜——啊呜——啊呜——”忽然，远处响起一阵阵狼嚎，声声凄厉。

        “不好！狼群来了，我们要赶紧走！”宝塔特一手把妹妹放在肩头就往车上走。

        “小孩小孩！”孟元急忙拍拍哥哥的后背，直觉告诉她那个小孩有古怪。

        宝塔特没办法，回身把小男孩也扛上了自己的肩头，几个快步就到了马车上。

        “要是他敢对你不利，就大声叫哥。”宝塔特叮嘱好妹妹，一甩缰绳马儿就跟离线的箭一样飞奔出去。

        土路不平整，马车颠簸得厉害，少年刚止住没多久的伤口又裂开了，马车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孟元急急翻找着行李里的金疮药，她这才发现少年原本竟然未着寸缕，这黑色的衣袍还是哥哥怕他污了自己的眼睛盖上的。

        她口中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一边掀开少年身上的衣袍，一边往上面撒金疮药。所幸伤口并不致命，不然孟元都不确定在医疗水平低下的古代，这个小小少年还能不能活。

        饿了许久的狼群闻见血的味道更加兴奋了起来，行进的速度很快。就紧紧跟在马车的后面，有几只还扑上来咬坏了马车的窗户。

        孟元初次看见窗户里探出个狼头还会害怕，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还敢拿出个棍子痛打狼头。

        她掏出个手帕蘸上些水，准备擦拭一下少年的脸颊。低下头就看见少年早已醒来，翠绿的眼眸一错不错地盯着她，泛着冷光的犬齿磨着嘴唇。

        “她好香，好想吃。”

        狭小的马车里又响起清脆的童音，孟元基本确定她能听见少年的心声。她挑了挑眉毛，自己这是路上捡了个人形狼崽子，时时刻刻琢磨着吃了自己。

        “我，不能吃，也不好吃。”她用指头指了指自己，随手倒了碗奶皮子一点点喂给少年。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她真的好香……”

        “香也不能吃！”孟元今天穿了一身月牙白骑装，肤如凝脂，朱唇皓齿，未施粉黛却显的她更加国色天成，流苏耳坠随她的动作轻轻拂过颊边。

        少年疑惑地歪头看着她，阿瓦明明说羊羔是狼族的食物，为什么这只小羊羔不能吃？

        宝塔特一阵紧赶慢赶终于快驶出了狼群的领地，可奇怪的是那群狼还紧紧跟在他们后面，好像抢了他们什么宝物似的。

        眼看着马车越来越远，狼族首领跳上石头高声嚎了几句，孟元就见那少年一个咕噜爬起来，也回了几声。

        “嗷呜——嗷呜——”臭小子跑到哪里去了！叫你老子好找！

        “嗷呜——嗷呜——”阿瓦别担心，我跟他们去别处玩玩，明年春天回来！

        少年喊完，那群狼就像听懂了似的，也不追着他们的马车了。少年靠在孟元的身上乱拱，她身上有种小羊羔的奶味，他很喜欢。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孟元将滑落的袍子重新拢在他身上盖好，她发觉自己可能真的“绑架”了狼族太子，一阵后怕的同时也有些好笑。

        绿眸少年懵懂地点点头，那是他的阿瓦和额吉还有兄弟姐妹。

        孟元拿着帕子给他轻轻擦脸，她在现代也有个这么大的堂弟，感情非常深厚，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和弟弟一样大的少年在外面风餐露宿过着野人一般的生活。

        “那你可有名字？”

        少年摇摇头，阿瓦都是按照年龄叫他们阿大阿二阿三的，这应该不算名字吧？

        “那你就随我母亲姓李，我父母感情甚好，可惜早早去了，世上也只有我记得他们了”，孟元轻轻梳开他打结的头发，小声地说着她现代的父母。

        “你就叫兰因吧，乳名小狼。意思是像兰花一样美好的前因，没有我父母，就没有我今日救下你。李兰因，李兰因，可记住了？”

        少年看着难过的孟元，认真地点点头。

        泥南赢，他记住了。

        宝塔特在外面驾车，听妹妹和那个野小子窃窃私语，心中不忿，自己这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妹妹岂是来路不明的小子能靠近的。

        “孟古青，少和那小子来往，狼崽最是狼心狗肺。”

        小狼一听这话，一骨碌爬起来就要和宝塔特决斗，谁都不能在小羊羔面前说他的坏话！

        “哥哥你在孟古青心里最厉害了，和小孩子计较什么，就算他想伤害我，不也有哥哥在嘛。”

        孟元无奈地看着这两个冤家对头，感觉自己年纪轻轻头发都要愁白了。宝塔特见妹妹这么崇拜自己，心里那阵诡异的嫁女儿酸意也一点点平息。

        这边刚哄好了哥哥，那边怀里的狼崽又开始哼哼唧唧像小狗似的。

        “小狼，我们穿衣服好不好？”孟元挑了件暗红色的衣裳对着李兰因比划比划，他立刻停止了哼哼唧唧，睁大绿色的眼眸，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衣裙。

        孟元硬着头皮给他穿上衣服，这么大个男孩子天天光着身体走来走去也不好。哥哥的衣服又属实太大了一点，自己的虽然稍大一些，但仍是最佳选择。

        李兰因污泥下的脸格外清秀，绿莹莹的眸子就像草原上最清澈的泉水，在暗红色骑装的映衬下，有种雌雄莫辩的美丽。

        接下来的几日，孟元一边忙着教小狼像人一样走路吃饭，一边在野性未改的小狼和拈酸吃醋的二哥宝塔特之间打圆场，好不疲惫。

        幸好这样的日子并未过多久，因为科尔沁草原到了。

        那天正是个大晴天，蓝蓝的天和洁白的云离地面格外的近，仿佛一伸手就能轻松碰到。地上的草在风的吹拂下，一会倒向东一会倒向西，就像一阵翠绿的波涛。

        孟元还没等马车停稳，就急急跳下马车，朝不远处的吴克善和福晋大喊，“阿瓦！额吉！女儿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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