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抉择

　　韩铭在小院安心住了一晚，什么都没问，也不出房间半步，任由对方安排。

　　这种坦然的做法，反倒是让四位统领级别的人感到羞愧，连忙撤了几处暗哨。

　　他们心中不免有些设想，少将军有胆色、有才华，还是韩家嫡系，若……

　　关键是，他提出的关于军士的后路，没有人可以拒绝。

　　虽然少将军说不管他们做不做努力，所有人都会有安排。可毕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这其中的利害怎能不清楚。就算是同一个地方，也有看大门和衙内站班之分。

　　关于这些人的心理，韩铭没有去管，也没兴趣去探听他们商量了什么，而是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好好睡上了一觉。

　　清晨，刚洗漱完，他就看到一群衣衫不整，脸色憔悴之人出现在院内，觉得很奇怪。

　　“你们是？”

　　“陈六、武明……见过少将军。”

　　“免礼，我换个衣服就随你们去见几位统领。”

　　廊下之人打量着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少将军，心里既忐忑又充满期待。他们还很年轻，并不想一辈子都在草原，现在貌似那个机会已经来了。

　　韩铭从屋内走出，扫过这群人的神情，大致猜测到他们是今天的主角。

　　来到正堂门口，赵统领等人立即起身迎接，“条件简陋，委屈少将军了。军中粗人没那么多讲究，没有专门的饭厅，还请少将军见谅。”

　　“哪里，几位客气了。”

　　几人客套一阵，韩铭在他们的招待下，吃了些简单的早食。端碗喝粥的时候，他发现无论是陪坐的几人，还是外面站着的，都不在状态，纷纷发呆。

　　这种一群人看自己吃饭的状况，要是换做其他人，估计会很不自在。可他却一点也不急，这顿饭吃得很认真。

　　“少将军，末将等人商议了一晚，还有些问题相询，望您能够解答。”

　　刚放下筷子，对方就等不及了，看来天火的状态并不好。

　　“请讲，铭自当知无不言。”

　　赵统领看到所有人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少将军，现下我也不满您了，几十年过去天火早已物是人非，军中上下无一老卒，主力都是三十来岁的士兵后人。”

　　“我们这些人守着家中先辈遗训，接到大将军的召集令，从家中走出。但是，有许多人没有受令前来，也有许多人家中绝嗣，还有的则是杳无音讯。甚至就是来的这些人中，并非心甘情愿。”

　　“兄弟们大多成家立业，基本都以种地为生，有着安定的生活。整队完毕，足足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勉强保持规制，一点点寻回配得上天火的战力，然而人心是不齐的。您能理解吗？”

　　韩铭很意外他的坦诚，情况也在自己的预料之内。想必就这一万五千人，心中肯定很迷茫，甚至是有怨言。

　　这也就是在封建时期，如果换一个时候，太伯公的召集令估计都没人去鸟。凭什么要打破自己的生活，去遵守那虚无缥缈的家训呢？

　　他能够猜到几位老人的用意，但心里却不赞同。现在的天火，说难听点就是黑户，这些人连名册都没有，兵部都查不到。

　　等那点情义磨灭，想必就是分崩离析之时。没有看得见的利益，并没有比自己以前的生活更优，很难不去多想。

　　“赵统领开诚布公，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你们心中所想我知道，这也是我一直没有找人联系你们的原因。现在情况都清楚了，你们想知道什么？”

　　几人相互之间看了看，屋外的陈六走了进来，“少将军，我们想问问关于那个回乡当小吏的事，天火的将士有没有资格？”

　　这个问题正是韩铭最为难的点，怎么安置是个麻烦。

　　现在他只是刚到台前，还没有任何拿出手的功绩，根本接收不了一整支部队。

　　“暂时没有。这个安排目前还在商讨之中，要过几年才能逐步施行，那个时候，你们……”

　　这个答案没有出乎他们的预料，昨晚一整夜都是在说这个事。少将军的意思是让他们再等等，可是营中的情形并不乐观。一年内尚可支撑，若是迟迟没有音信，恐怕就回天乏术了。

　　沉默了一阵，李统领对着韩铭行礼，“少将军，能否给这些兄弟指一条明路？”

　　“昨晚说的那些，原本就是想给你们一个交代，可我没想到你们的境况如此糟糕。”

　　韩铭觉得不能以常规的方式去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剑走偏锋，“如果暂时让你们放弃番号，你们有意见吗？”

　　“此话怎讲？”

　　“几个月前，五万南军将士被岳清平带往西域。后来岳清平被查出是前朝皇室后裔，陛下派晋王夫妇连同北部军平乱。尘埃落定之后，岳清平只带了千余人逃往西域，其余部众依旧在边境。”

　　李统领心中有些猜想，问道：“少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并入南军？”

　　韩铭点头，“陛下的意思是，南军将士虽然无辜，但叛乱乃是实情，他们需要在戍边一年之后，才能返回南军大营。这个决定我不知道陛下有没有深意，却是一个可以让你们走到台前的机会。”

　　众人默不作声，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之处。先以南军的身份在边境站稳脚跟，暂时给军中的将士一个交代，再徐徐图之。

　　只是这个方案由少将军提出来，未免太过怪异了一些。天火本就是韩家一直在执掌，现在却要去番匿旗，他怎么会如此坦然？

　　“少将军，如此做的话，大将军会同意吗？”

　　“太伯公久不出世，如果知道现在天火的状况，一定会答应的。毕竟我们只是不想多生事端而已，若执着于名号，定然会引起外人的忌惮。”

　　“我们全员并入南军，那一年后呢？”

　　“那就要看你们是想换个活法，还是纯粹想为后人谋个出路了。”

　　“请少将军明言。”

　　韩铭让外面的人进来，当面和他们说清楚自己的打算，“你们都猜到了下一步的动向，所以才会拿水雷的图纸来见我。一旦我能在海上建功，势必有统领一军的资格。”

　　“若你们只想给后人混个吏当当，我可以让你们安心待在边境，过几年逐步撤下来。若是你们还有别的想法，那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

　　众人脸色大变，这是一个没有回头路的选择。走第一路那么天火的名字将会永远沉寂，随时间消失。选择第二条，那就意味着效忠。

　　几位统领心中苦涩，是他们丢了先辈的脸了。外人肯定想不到，现在的天火也就是个空壳子罢了。

　　少将军能给他们如此选择，说明他是真心为这些人打算的，也并不在乎名号。

　　果然他同大将军一样，是一心为士兵考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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