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撞树

“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家里就是被你哭衰的，不吉利的东西。”

        一道粗犷的声音从一座黄土黑瓦片的农家小四合院里，穿透滂沱大雨传进了因雨停耕闲赋在家的左邻右舍的耳朵里。

        左邻右舍们都无奈地摇了摇头，赵都灵的父亲赵富贵又在打骂赵都灵了。

        真是不幸的女孩儿！

        不过也不能怪赵父讨厌赵都灵，这赵家原是米涂镇上最富贵的人家。

        赵富贵的祖父当年是一名伐木工匠，一次好不容易在山上寻着了一颗百年古银柳树，于是便毫不犹豫地将它砍了下来。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树杆内竟然还藏着一块黑色拳仗形玉佩。

        赵富贵的爷爷便将它拾起来一看，形体通透如黑曜石一般便将它拾了起来带了回去。

        逢人便说他砍了一颗月宫的摇钱玉树。

        说来也神奇，自从赵富贵的爷爷砍了那颗带玉的树后，他们家的日子一天好似一天，所有的钱跟好运就像是长了脚一样直往他家门上钻。

        于是赵家便成了米涂镇上最富有的大户人家，住着亭台楼阁，享受着仆人的伺候，做拥良田万倾，过着人人称羡万贯缠腰的好日子。

        然而这一切却在赵都灵出生之后，一切都变了，赵家从此一败涂地，霉运不断。

        说来也奇怪，原本这赵都灵应是阳年足月出生的人胎，却早产在了阴年阴月阴日阴时。

        据说赵都灵出生那天是米涂镇百年不曾遇到过的大暴雨。

        晨起天空便乌云密布，黑暗笼罩着整个米涂镇，就像是个不曾天亮的黑夜一般。

        午时刚过天空便开始雷鸣电闪，凌厉的闪电带着一阵阵刺眼的光芒直击地面，那雷鸣声震耳欲聋，惊得镇上的人们瑟瑟发抖，均在家里躲难不出。

        傍晚七时分，狂风肆虐，风雨交加，整个米涂镇就像是被暴风雨裹挟住了一般，只需再多一秒，整个米涂镇就都会被暴雨淹没。

        就在这时一阵宏亮的婴儿哭声从赵家大宅处传了出来。

        异常的天空一瞬间便恢复如初，风停雨退，雷隐电去，乌云开散，半空中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夜空之中，天清气爽，地面宛如没下过雨一般干旱。

        仿佛刚刚过去的那一天是人们自己所幻想出来的场景一般不真实。

        村里年长一点的老者们不由自主地望着这不同于寻常的天空直摇头叹息，道着不吉利之兆。

        村里的两大神婆崔神婆跟米神婆都起了卦，卦卦均败落，让人看不清什么来头。

        接着第二天便听到赵富贵的爷爷在自家花园里被树活活吓死了，死状甚是难看，双目圆瞪，七孔流血，像是见到了极其恐怖的事物一般。

        接着第三天赵富贵的奶奶在灵堂门口走着一根小树枝砸中其脑袋也被吓得一命呜呼了。

        第四天赵家的农田上一头牛受了惊，将在耕种的农工踩死了三个。

        第五天赵家的林木场一夜之间所有树木自燃烧成了灰烬。

        第六天赵家屋内的一口井里那些仆人一个个都往井里跳。

        第七天出殡，棺材却像是灌了铅一般怎么抬都抬不起来。

        村里的老人都道赵家惹了鬼神，触怒了阴司，于是便请了崔米两神婆到棺材前起卦问灵，说是冲了煞，清了孽障之后棺材便能抬了起来。

        然而事情并没有因此而结束，出殡后，赵富贵爷爷的棺材刚埋好，赵家大宅便轰然倒塌，一阵尘士飞扬，惊得整个米涂镇都震了震。

        回去之后，赵父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从此染上了恶习，好赌成性，不到一个月的光景，便将那万贯家产输了个精光，无奈之下一家人只好搬到看林木的小四合院里住。

        自从搬到山上的小四合院后，全家人每晚都做着相同的梦，那就是赵富贵为了抢走家里的传家之宝———黑色拳仗玉佩去抵押赌债，失手将她们全家都给砸死，唯有躺在床上的赵都灵幸免于难，冲着她们咧嘴无声地笑着，每每都吓得她们冷汗直冒，半夜惊醒。

        赵奶奶心里疑惑，于是拿着玉佩抱着赵都灵去找了村里的崔神婆，崔神婆一见到赵都灵全身不由自主地打着冷战，口里念着七煞孤星家破人亡，便将赵奶奶推出了门外。

        赵奶奶不死心，又抱着赵都灵拿着玉佩找到了米神婆，米神婆顺利起了卦，并告诉赵奶奶在自家门口前种上一颗古银柳树，好生浇灌，从此之后赵家人便再也没有做过那梦。

        直到赵父打骂赵都灵的前一天，赵奶奶梦见了一个身穿黑衣斗篷兜帽的男子抓着赵富贵的爷爷站在门口的古银柳树下朝她们家门口望着，赵富贵的爷爷口里直喊着，保管好玉佩生之有望……之后她便被惊醒了。

        此时一道微弱的哭声从小黑屋内传了出来，那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赵都灵，她此时身穿蓝白校服，正背对着门口蹲坐在床角黑暗处哭泣。

        这时一个大约六岁模样大的小男孩跑了进来，也学着父亲的模样骂着赵都灵。

        赵都灵讨厌地用手一推，便将小男孩推倒在地，小男孩瞬间便故意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哭声。

        门外手持水烟斗的赵富贵与手拿着小簸箕的赵奶奶立马便冲进了小黑屋里，冲着赵都灵就是一通打。

        然而此次的赵都灵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开父亲的殴打，只是冷静地抬起两旁的衣袖将眼睛里的眼泪擦干，顺势伸手夺过了父亲的水烟斗。

        歇斯底里地喊道：“打够了吗？”

        手持水烟斗的赵富贵被她突然的反抗吓了一大跳，旁边正在哄着小男孩的赵奶奶也停了下来，小男孩被这个陌生的声音吓得躲进了赵奶奶的怀里抽泣着。

        门外的赵爷爷与赵妈妈被吸引了过来，赵爷爷往里看了一眼，先是一愣，随后又转身出去了，赵妈妈则是走了进来，伸手拉了拉赵都灵的手，并将他父女两手里举在半空中的水烟斗拿了下来，准备拉着赵都灵离开小黑屋。

        一旁的赵富贵从阵惊中晃过神来，瞬间就扯着桑子喊道：“你这个不吉利的东西，还有胆子反抗了，明天就将你嫁到隔壁的光棍江老九家，贡献点彩礼出来，不然白养你这么多年了。”说着就伸手去抽水烟斗，准备故技重施。

        被母亲拖着刚将一只脚踏出门槛的赵都灵停住了，她扭头一脸愤怒地对着父亲道：“你凭什么这么做。”

        “凭我是你老子，养了你十几年了，不吉利的东西。”

        “那从现在开始，我就再也不需要你养了，愿你以后霉运当头。”

        赵都灵说完挣脱了母亲的手，迅速冲进了滂沱大雨中，当着他们的面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头撞向了门口那棵赵奶奶最宝贝的古银柳树上。

        鲜红的血一下子就像喷泉一样射了出来，整颗古银柳树杆都被染红了，鲜红的血顺着雨水流到了地面，瞬间便成了一片血海。

        她倒在了古银柳树旁的地面上，嘴角微微扬起，半眯着眼睛，看着那灰蒙蒙的天空。

        在失去意识前她听到了母亲跑过来的脚步声与那小小哭泣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之后就只剩下那凄凉的滴答的雨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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